秋潇雨兰: 荆棘桂冠 (15)

第四章 人像速写
秋潇雨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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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从看守所出来,我径直去了黄翔老友D担任经理的公司,我想告诉他黄翔被捕的消息,让他有所警觉。黄翔已经被捕了,我又为朋友们忧心,担心又有人被捕。D不在公司里,我又径直去他家找。
D仍然不在。我把这一消息告诉了他的弟弟,请他转告D,他弟弟原来是D所在公司的总经理(这个公司是他们家三兄弟办的,他们的父亲解放前是本地最大的民族资本家,所以他们兄弟很有经商才能),后又调到省里一个重要部门当官去了,当经理的时候,是一副经理的模样,当了官,又是一副官的模样了,不管是什么模样,总是缺点笑容。他与我们也是很熟的,以往来时,多少含着一丝淡淡的微笑。今天,这种微笑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听了哥哥最好的老朋友被捕的消息后,一点反应都没有,叫他转告他哥哥要有所警觉,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那副表情,叫你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也许是想自己的哥哥不该与黄翔这样有“严重政治问题”的人往来,给他们家族带来麻烦,影响了他们的仕途经济。从他的脸上,我看见了一种高雅的冷漠和势利。刹时,我对找D已经没有多大热情。默默地走出这个居住着破落的资产阶级末代子孙的小小庭院。曾经,那一丛修长而又妩媚的竹子、那满墙茂密而又芬翠的藤蔓,甚至地上铺的一块块普通的青石板都让我感觉亲切,如今,他们好象都变得冷漠而又势利起来,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我不知道,人在痛苦中为什么会变得那么敏感?我只感到,“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真是一门够得自己去学习的人生大课。
我知道D心里有气,但更多地还是有某种顾虑,他已经有十个月与我们断绝往来了。去年十二月底北大艺术节组委会为诗人黄翔、诗人D和黄翔研究者青年学者M共同安排的一个文学讲座(主要由黄翔主讲)被当局硬性取消,黄翔主张不顾当局压力排除干扰争取讲座,D和我、M主张知难而退放弃讲座,返回贵州,所以我们因意见不合发生严重争论。黄翔由于从来就憎恨中国人身上的软弱性、妥协性,所以一气之下骂了我和M。M笑着自嘲的地说,他就是黄翔说的那种中国人,耳光还没扇过来,听到风声先就吓软了。D没挨骂,但文质彬彬、与世无争的他受不了黄翔的这种粗暴,所以,还在北京,就以此为借口宣布要与黄翔断交了,我知道他的心情很复杂,但这并不是主要原因。当时,安徽合肥的学潮刚过,北京的气氛非常紧张,危机四伏,讲座被取消,武警半夜查房,就知道情况对我们非常不利了。
既写诗又经商的D是那次“中国诗歌天体星团文学大爆炸”的主要投资者,按他的设想,本来可以如愿以偿的,结果事与愿违,影响是扩大了,投资没有收回。那次行动D并没有亲自参加,由于诗人们是深入当局的心腹之地首都五所重点大学举行的“文学大爆炸”,在校园引起轰动,受到很大欢迎,所以D心里又喜又忧;加上“文学大爆炸”开始的时间比安微合肥的学潮还早三天,他更是担忧被当局找麻烦。直到接到北京大学首届文学节组委会发给黄翔和他的邀请书,才高兴起来。马上准备好讲演稿,满怀希望、满心欢喜地和黄翔一起去参加文学节,我也跟了去。一直苦爱文学,苦爱诗歌,默默写作几十年而不为别人知晓的诗人D,第一次在文学的意义上受到注意,准备激情满怀地向社会发出压抑了几十年的声音。然而,风云突变,风声走漏,讲座被来自当局的压力强行取消。那次一共取消了刘晓波的讲座,牛汉的讲座(即《中国》的编者谈此刊物被禁的经过);以及黄翔他们的讲座,但后来经文学节组委会力争,刘晓波和牛汉的恢复了,独独不让黄翔他们讲(主要也就是不让黄翔讲),尽管一些社会名人多方活动也无济于事,看来事态非常严重。D非常忧心当局把《中国诗歌天体星团》的问题与原“启蒙社”的问题联系起来,因为大家都清楚,在中国,只要染上政治问题就脱不了干系。而原“启蒙社”早被当局打成了反革命组织。加上出售诗歌大报又没收回投资,而D在这上面花了几千元钱,损失颇大,如今“诗歌大爆炸”又被视为有政治问题,吉凶未卜,所以D忧心如焚,一和黄翔发生争论就宣布绝交。我知道黄翔性格暴躁了点,说话有时不考虑人家是否受得了,心里也责备他,可是,D宣布绝交,我心里不痛快极了。我想,这又不是什么原则性的是非,怎么就要绝交呢?几十年的友情说断就断,那么这种友情也太脆弱太虚妄了。何况在这关键的时候,大家更应该团结。所以,我心里很难过,黄翔也心情沉重。然而,我仍然尽力去体谅D复杂的心情,为他着想,努力挽回他与黄翔的友情。黄翔,也作出了一些努力。可是,一向温文尔雅,心肠柔软的D,这回是铁了心,从北京回来后,真的不和黄翔来往了。
回来月余后,在过年前的几天,一天深夜,D的妻子X老师和他的弟弟乘三轮摩托来到我家,问我们知不知道D到哪儿去了,说他已经失踪两天了。当天夜里,我与黄翔彻夜难眠,为D的安全忧心如焚,作出各种猜测。他毕竟是黄翔几十年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很喜欢的一位朋友,我们内心里对他都充满感情。
他与我们断绝往来后,我们都时常想念他,想念他家那个长着竹丛和芭蕉的院落,想念那阁楼上的灯光,多少次,我们来到他家院门前,只要抬头看见木楼上那间屋子的灯亮着,就知道会度过一个温馨的夜晚。D的房间是明净而又优雅的,D的款待是温情而又优雅的,D的音乐是抒情而又优雅的,D的文学是宁静而又优雅的……如果是冬天,还有一只温暖而又优雅的火炉,有时炉上丢有几块金黄的桔子皮或者一壶浓浓的黑咖啡,它们都散发着优雅的香气……总之,D是与优雅二字分不开,不仅讲究优雅的风度,也讲究优雅的情调。狂放如大河如烈火如猛兽的黄翔也非常喜欢D的优雅,他把D生活的环境看成一片宁静的池塘,而D是这片池塘里的一只优雅的野鸭。正好D工作和安家落户的地名叫野鸭塘,于是黄翔取的“鸭子”这个雅号就落在D头上了。黄翔和我真的喜欢我们的朋友老鸭子。他们的友情来自那个黑暗的“文革”时代,彼此之间对对方均怀有很深的情感。八十年代,我也加了进来。然而,有时黄翔想起D与他绝交就会气冲冲地抱怨道:“每次‘运动’一来就不理我了,这不是一次两次了。”发完牢骚就算了,也不往心里去,事后又会怀念他的老友鸭子。唉,这两个老朋友就是这样,既有说不清的恩怨,又有着割舍不了的友情。 我也深信D对黄翔怀有很深的友情,然而又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在我认识黄翔之前 ,他就默默在为黄翔写传记,这部书名叫《见证》。这就是D,虽没有勇气做专制时代的挑 战者和斗士,却有勇气将专制时代的挑战者和斗士的言行默默记录下来,留给未来的岁月,留给未来的人们。
D的失踪,令我们大吃一惊。第二天,一早,我赶到D的家,看见X老师憔悴的面容,我心里难过极了。CX告诉我,她妈妈已经几天没合眼了。我用最好的设想安慰X老师。真诚地安慰她和CX,说D过年前一定会回来。她们对我说,D可能是因“诗歌大爆炸” 的问题被抓了,可奇怪的是,怎么会突然失踪呢?我们猜不出这是为什么,也猜不出D究 竟到哪里去了,这一切都非常奇怪,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我和她们一样忧心如焚,为D担 心。最后,她们说,D如果是被抓了,可能家里就会受到监视,叫我以后不要去了,也不 要向家里打电话,以免把问题弄复杂。那几天,黄翔连自己的安危也忘了,一心想着的就是 D的安危,我们都想去安慰他的妻子和女儿,可又不好去。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去了一趟, 她们已经收到D写来的一封信,内容很简单,信上说他去“安顺”了,叫家里放心。然而大家都清楚这封信的背后有名堂,感觉D写这封信时是身不由己,因为D的生活作风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不过有了点消息,大家都稍微松了口气。几天以后,我实在克制不住,在街上朝D的公司打了个电话,没想到是D接的,他回来了,我心里高兴极了。在电话中, D什么也不讲,只说他去安顺了,把“安”、“顺”两个字慢慢吐出来,接着笑了笑,从他幽默的语气中我听出了些名堂,感觉这两个字中含有特殊的含义。我说我想去看看他,了解一下他失踪的情况,他叫我不要去,说关于那件事以后再告诉我们。还是老态度,不想往来。我很失望,也为他的冷漠难过,然而,也衷心地为他的安全归来高兴,黄翔和我均有同 感。我们猜测D真的被公安机关秘密弄去了,矛头可能会直指黄翔,因为D既然回来了,这就证明他们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我内心认为D作为黄翔几十年的老朋友,不把详情告诉他,让他好有个心理准备,这样绝情,也太让人伤心了。
过完年没多久,有天夜晚,黄翔的学生,我们的好朋友,也参加了“诗歌大爆炸”的青年诗人王强,冒着寒风突然从罗甸县的家里赶到我们家,他告诉我们,年前,公安机关闯到他家,抄了他住的房间,搜走了一些信和黄老师的三卷《狂饮不醉的兽形》列印本,不让他告诉家里人就秘密把他带到贵阳关押、审讯,目的就是搜集整黄老师的材料,以及审查《中国 诗歌天体星团报》和“诗歌大爆炸”的有关问题。他向他们抗议,由于他突然失踪,加上马上就要过年了,家里的人不知急成什么样子,疼爱他的八十多岁的老奶奶看到孙儿不回家过年,肯定会急坏,万一有什么严重的后果,责任由他们负,这是违反民族政策的(因为他们一家人都是布依族)。于是,他愤然绝食以抗议对他的非法关押,并且拒绝按他们的意思给家里人写假信,他们用各种方法劝他进食都失败了,在他绝食三天后,他们不得不把他放了,用车把他从省城贵阳郊区的看守所送回罗甸县,(因为那天是大年三十,赶不上车。)回家后,他一直忧心黄老师会被抓,所以刚过完年他就不顾妈妈的百般劝阻,赶到贵阳来看个究竟。看到黄老师没被抓,他就放心了。王强的脸被寒风吹得红红的,由于说话激动,一双明亮的眼睛闪着热情的光芒。听了他的叙述,黄翔激动得久久握住王强的手,并且叫我也把手伸过去,我们三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每个人的眼睛都闪着泪花。
霎时,眼前的情景使我想起了流浪汉马贼。马贼真名并不叫马贼,是由于他爱流浪,天性粗犷,样子象个盗马贼,所以自己取了这么个名字。流浪汉马贼是在北京临时参加“诗歌大爆炸”的。在此之前,他已经流浪了许多地方,从贵州到四川,到西藏,最后到北京。他几乎没有什么作品,但非常热爱文化艺术,宣称在流浪中以生命去创造奇迹,去写人生的大诗。他率直、单纯、热情、不怕艰难困苦,天生象个流浪汉。他听说诗人们要来北京搞文学爆炸,寒冷的冬天,在火车站站着等了许久,火车终于到了,大家把手从车窗伸出去,他抢着与每个人一一握手,高兴得象个孩子,嘴里呼呼吐出白气,脸上绽开着笑容,那一瞬间,大家的眼睛都湿润了。手与手紧握在一起,真是亲如兄弟。在这次文学大爆炸中,他积极地为诗人们摇旗呐喊,做了一些有益的工作,但由于他的粗野,也招来一些非议。在北师大的座谈会上,他跳上课桌拼凑成的大桌子上朗诵诗,文质彬彬的学生老师们接受不了这一举动,在大家的抗议声中,他只好走下来朗诵,结果又读错了一个关键的字,引起哄堂大笑。然而,就是他,在形势已非常险恶的时候,在一些胆小的诗人陆陆续续溜之大吉的情况下,他与诗人王强结伴南下,坚持到南京、上海等地的大学继续搞“诗歌大爆炸”,扩大作品的影响。在上海,他与王强发生了一件很有趣的事。上海的大学反腐败、反官倒,举行游行示威的时候,他们正在一家小饭馆喝啤酒,趁着酒性,找了块纸板,写上口号,他们就举着这块纸板走到街上游行示威,很快,他们身后就跟上一大队人。走到半途,由于喝多了啤酒,尿涨了,他们把手中的牌子交给别人,别的人举着这块牌子朝前走去。待他们从厕所出来,游行队伍已经不见了。就是这位流浪汉马贼,与王强分手后,又回到北京,回到北京师范大学演讲和鼓动,与“诗歌大爆炸”期间结识的贵州学生S和Y一起,率先把北师大的学生领出校园,打响八六年北京学潮“第一枪”,因此而被逮捕,报纸上说,他在游行途中被逮捕的时候,仍在顽固不化呼喊“打倒一党专政”的“反动口号”。当王强在我家看到报纸上登有马贼被捕的消息时,我看见他眼眶微微红了,默默地对着报纸轻轻说了句:“我们的好兄弟!”从他的表情和目光,我看出他心里怀念起与马贼在一起流浪和战斗的那些开心而又自由的美好日子。
此刻,我们的三双手紧握着,迎接从监狱归来的朋友,看到王强泪光闪烁的眼睛和眼睛中透出的那种真诚、质朴而又高尚的目光,我颤抖的心中对他深情地说着同样的一句话:“我们的好兄弟……”
我们都猜测D失踪那几天的遭遇跟王强差不多。他不说,其中定有苦衷,唉,一向与世无争的D与黄翔这个被他们看成有“严重政治问题”的人纠缠在一起,引火焚身,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麻烦。真够他受的了,问题会弄到让他与监狱打交道,更是他始料未及的,并且,也是大家始料未及的。
D和王强的失踪事件发生以后,黄翔一直等他们来抓人,然而,一直都没有动静,大家也就不再担心了。黄翔又埋头于创作,写出不少优秀作品。后来,我和黄翔,还有王强一起去找D,我和王强进去了,黄翔在外面的街上等着。D还是不愿见黄翔,也不愿谈他失踪几天的事,只隐隐约约暗示我们他去的那个地方很特别,很神秘。又暗示我们他已经把“责任”全承担过去了,估计他们可能不会再“动”黄翔。如果最终仍然要“动”的话,就把刀举起来了。D比了个狠狠砍的手势,神秘地笑了笑。后来,著名学者包遵信先生谈到 黄翔的命运时,也比了个与此相同的狠砍的手势。接着又暗示我们,他们现在的监视窃听技术很高,只用一束你看不见的光就能知道一切。这次谈话,还是没把问题弄清楚,D的失踪,仍然是一个谜。
尽管从各方面传来一些可怕的声音,黄翔仍然超之度外,从烦乱而又严峻的现实中求宁静,潜心写作,短短的时间写了一组诗化文论《关于〈世界 你的裸体和你的隐体〉癔释》、一组爱情诗《暮恋》。第三部作品组诗《献给诗人的抒情诗》正在写,创作情绪正是高涨的时候,终于,他们朝他举起屠刀砍了下来。
从D家出来,我想,去找他还有什么用呢?他不会再被秘密关押审讯了,他们的最终目的已经达到了。他们搞秘密审讯,不就是想收集整黄翔的材料吗?拖了这么长时间,看来收集得十分“辛苦”,尽管收集不到什么好东西,然而,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词呢?D就是把 他心里紧锁的秘密向我敞开,也没什么用了,他救不了黄翔。我就是再把黄翔被捕的消息告诉他,我想,那盏拧灭了的友情之灯,由于他的执意绝交,已使这盏灯蒙上厚厚的尘土了 。
既然他不愿意和我们往来,我还是不要去找他吧。
我感觉D和他的世界在远去,在我们的生活中消失。那个世界,曾经是我们喜爱观看的一片蔚蓝的天空,而D就是那天空中飘浮的忧郁的云朵,如今,这一切已经被心灵的暗夜遮住了;那个世界,曾经是我们喜爱的一条清澈的河流,而D就是那河洲上一片被世间遗忘的沉默的风景,如今,这一切已经被心灵的雪山阻断了。
啊,是什么力量,使心灵变得如此寒冷?是什么力量,又使心灵变得如此灰暗呀?
我的心中永远忘不了这一幕情景:在威严的北京城的一条大街上,D拖着一支带有残疾的腿,迈着蹒跚的步伐向寒风中走去,一点也不回头看我们,柔弱的身躯包裹在灰色的大衣中,似乎想借这薄薄的一层包裹抵御向他袭来的狂风;黄翔站在路上,阴沉着脸,任凭寒风吹在苍白的脸上,他的双眼咄咄逼人,有火焰在燃烧,在汹涌,在咆哮,那愤怒而又疯狂的目光似乎要烧毁整个寒冷的世界……
D与黄翔和我一绝交就是三年。黄翔坐了三年牢,我们有三年没有往来。然而,人世间的事就是这么复杂,三年以后,在黄翔出狱的第二天,D来家中看我们,我们断了的友情之绳几乎是当天就接上了。D失踪几天的秘密,终于在三年以后由他亲口告诉了我们,其实秘密已经不是秘密,我们早在三年前就已猜到。公安机关对他搞了秘密软禁和审查,矛头确实是针对黄翔。最后,他们要他交出当时对于他来说是最重要的一部作品手稿《湮灭》,他不得不从自己藏手稿的地方将自己最心爱的手稿交给了他们,(过了很久,才原封不动地取了回来。)并且,他们警告他不准将这一切告诉任何人,奉劝他不要再跟黄翔来往。从地狱中走出来的黄翔一点也没有记恨曾经对他绝情的老友鸭子,相反更加理解和同情他的老友,不久,他写下了《哭读D》,后来又写了《末世D》。文学的力量和人性的力量驱除了蒙在友情上的灰尘,它重新燃起火焰,给忧郁的人生带来温暖。

— 待续(http://www.dajiyuan.com)

Cozy House Publisher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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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BN 1-93200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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