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戈:唯物論下的死魂靈

從楊絳《走在人生邊上》說起

齊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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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人生邊上》是楊絳剛出版的一本書,走在人生邊上既是這本書的題目,也是她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一直在思索的問題。一位九十六歲老太太在人生邊上思考些什麼、並會和我們談論些什麼呢?無庸諱言,當然是生死問題。正如她在前言中所說:「我已經走到人生的邊緣邊緣上,再往前走,就是『走了』,『去了』,『不在了』,『沒有了』。中外一例,都用這種種詞兒來軟化那個不受歡迎而無可避免的「死」字。」但她說只和自己討論,她的討論與學術無關,甚至與她暫時棲身的這個熱鬧世界也無關,所以她這本書就有了《自問自答》的副標題。話雖如此,其實楊絳通過這本書,涉及到一個敏感的話題,即生命的價值和靈魂的歸宿。在一個以唯物主義、無神論為主流意識形態,蔑視生命、褻瀆神靈的國家裏,這個問題的提出更是一個勇敢的挑戰,因為這恰好是中國走向現代一直不敢面對,更沒法解決的信仰和宗教問題。

在前言中楊絳寫到:「我正站在人生的邊緣邊緣上,向後看看,也向前看看。向後看,我已經活了一輩子,人生一世,為的是什麼呢?我要探索人生的價值。向前看呢,我再往前去,就什麼都沒有了嗎?當然,我的軀體火化了,沒有了,我的靈魂呢?靈魂也沒有了嗎?」帶著這個問題,她向許多「聰明的年輕人」請教,得到的回答很一致,都說人死了就是什麼都沒有了,而且對自己的見解都堅信不疑。她所求教的那些「聰明的年輕人」都是「先進知識份子」,雖比她小一輩,其實也都是她近旁七十來歲的朋友,但無神論的主流意識形態的影響,使他們對精神世界都抱著不思、不信乃至不屑的態度。對楊絳提出的問題,在他們看來壓根就不是問題。楊絳把他們的見解,簡約地歸結了幾條,不外是人死如燈滅,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學的是科學,形而上學與我無關,什麼上帝?上帝死了之類。對此,楊絳反問道:「什麼都不信,就保證不迷嗎?」「他們的『不信不迷』使我很困惑。他們不是幾個人。他們來自社會各界:科學界、史學界、文學界等,而他們的見解卻這麼一致、這麼堅定,顯然是代表這一時代的社會風尚,都重物質而懷疑看不見、摸不著的『形而上』境界。他們下一代的年輕人,是更加偏離『形而上』境界,也更偏重金錢和物質享受的。」顯然,楊絳是在質疑重物質而懷疑看不見、摸不著的「形而上」的膚淺之論,並對中華文明的未來表示了隱隱的憂心。

這種無知的社會風尚根源何在?當然在那個把物質看成第一性的唯物論。對於人類來說,要吃飯要思考,講物也講心,心物俱在而不唯,混帳就在那個唯字上,還豈有此理地將物質說成第一性。既然已從心物上分出個先後來,居然還能口口聲聲地說辯證,天下也只有中國才有如此狗屁不通的荒唐哲學。正因如此,在楊絳看來,「當今之世,人性中的靈性良心,迷濛在煙雨雲霧間。」於是她才問到:幾千年過去了,世道人心進步了嗎?現代書籍浩如煙海,文化普及,各專業的研究務求精密,皆遠勝於古人,但是對真理的認識突破了多少呢?文明是大大發展了,但人之為萬物之靈的「靈」的方面卻進步多少呢?對於這個令人不安的現實,她質問到:「『上帝死了』。死的是哪門子的上帝呢?各民族、各派別的宗教,都有自己的上帝,都把自己信奉的上帝稱真主,稱唯一的上帝,把異教的上帝稱邪神。有許多上帝有有偶像,並且狀貌不同。也有沒有偶像的上帝。這許多沒有偶像的上帝,這許多既是真主,又是邪神。有偶像和無偶像的上帝,全都死了嗎?」楊絳這一問,倒把我們自己問呆了。對我們民族來說,我們的「上帝」、靈魂即使未死,被唯物主義、無神論者窒息所致,也是奄奄一息、氣若游絲。在全世界幾十億人口中,真正沒有宗教信仰的,大概也只有今天的漢民族了。而這已經成為中國社會轉型的一道難題,一道難以逾越的障礙。對此,楊絳以她九十多年的人生閱歷,明白無誤地說出:「所以,只有相信靈魂不滅,才能對人生有合理的價值觀,相信靈魂不滅,得是有信仰的人。有了信仰,人生才有價值。」生命不只是生物意義上的物質存在,尤其是人的生命更是如此,而是物質性存在和精神性存在的共同體,精神性存在是這個共同體的本質部份。正如楊絳揶揄的那樣:「活著的人總有生命——不是蟲蟻的生命,不是禽獸的生命,而是人的生命,我們也稱『一條人命』。自稱沒有靈魂的人,決不肯說自己是條狗命。」

所謂精神性存實則指的就是人的靈魂。在人類文明的歷史上,靈魂的信仰使人類透過有形的存在,看到背後那個無形的存在,是它孕育了我們關於實在背後的本質、規律、抽像——種種關於無形存在的思想和認識。人類之所以有今天引以為自豪的文明,沒有神明的指引、靈魂的驅動,則是根本不可能的事。而在唯物論者那裏,一種愚昧的的思想方法,使他們終於有一天提出了一個自以為是、實則愚蠢到家的問題:靈魂在哪裏?神在哪裏?他們十分「聰明」地證明了靈魂、神的非物質性,卻十分愚昧地否定了這種無形的精神狀態的合理性,正是這種愚昧,窒息了我們思想發展的內在生機。使我們成為一個沒有宗教,沒有信仰的可悲民族。

其實沒有信仰的惡果豈止這點,那些人面獸心的東西,之所以什麼壞事都敢做,黑白兩道都敢吃。巧取豪奪,置天理人情國法於不顧;殺人放火,坑矇拐騙,沽吃霸賒,把持一切,荼毒生靈。就在於他們對天地神明毫無敬畏之心,就在於他們信奉物質第一的唯物論、無神論。人之所以為人,就在於我們的靈魂;他們沒有靈魂,根本就不是人,所以才敢把我們不當人看。我們的靈魂被他們折磨,我們的精神家園被他們摧毀;淪為沒有宗教,沒有信仰的死魂靈!在唯物主義無神論的大棒下,一個民族的精神世界被他們殺了個乾乾淨淨,反倒振振有詞地說,我們講科學,我們講唯物,我們不唯心。不錯,羅素和梁漱溟等人曾經說過,我們是一個沒有宗教或淡於宗教的民族。但這畢竟是學者的觀點,他們並沒有把自己的學術觀點強加於人,更沒有用粗暴的政治手段強加於社會。而當今社會宗教的衰敗、信仰的缺失,作為唯物主義的無神論者的中共,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諾大的一個中華,怎麼會是一個沒有宗教或淡於宗教的民族呢?這樣一個沒有宗教的文明又是如何生長發生的呢?我們的偏執和無知究竟是何時開始的呢?而這一切,對於任何一個有著宗教社會學常識的人來說,都是一件不可理喻的事情。

在我國的歷史上,皇權和神權是連在一起的。辛亥革命之後,我們在推翻清王朝的同時,事實上已經面臨著神權瓦解後的宗教問題。當歷史要我們對宗教進行變革之時,而我們卻渾然不知。人們忽視了信仰紐帶對國家統一和社會穩定的作用和意義,以及信仰紐帶解體可能帶來的負面影響,五四新文化運動在思路上無疑是從文藝復興那裏得到啟發的,人們明白文藝復興的思想解放運動對於締造工業文明的作用和意義,因而注重了對文化的批判和復興;但是,他們卻沒有注意到加爾文和路德的新教運動對資本主義精神的形成和對農業文明進入工業文明所產生的穩定作用和積極影響,因而忽視了對宗教問題的認識和對宗教模式的改造。工業文明之初,宗教是以變革的方式進入新時代的,從加爾文和路德的新教倫理到資本主義精神的建立,取代了中世紀的宗教精神;而中世紀的宗教精神,則以資本主義精神的建立而成為過去。中國只有對舊的人文精神的摧毀,而沒有新的、具有民族紐帶意義的倫理精神的建立;也就是說,宗教和信仰問題並沒有引起人們必要的重視。這對一個複雜的、待改造的巨系統無疑會帶來更大的風險。在沒有新倫理精神建立的前題下,這種摧毀只是假象。它很快就會復甦過來,變得比以前還要落後、還要醜惡,事實上,我們今天已經處在這樣的境地之中。這也是導致文革時代的毛澤東——這個所謂徹底的唯物主義、無神論者,大搞個人崇拜,大搞神運動最深刻的、歷史的、社會的文化根源。而個人崇拜和「文革」的造神運動則是這個神權瓦解之後所留真空、以及我們對西方文明一知半解的必然結果;以至我們在文化改造和宗教的作用一類問題上,以枝節之論作為整體的系統之論,尤其那個唯物主義無神論們的無知之論,並以此來作為我們行動的指南,其結果可想而知。

不錯,宗教是要描述一個超經驗的的世界,描述超經驗的世界是給人類找到一個追逐的目標。設置了超經驗的世界,人類知道去接近神性而疏遠獸性。當人類失去了超經驗的神的世界之時,人類就會回到獸性那裏去。不是嗎?從羅伯斯庇爾到希特勒,從斯大林到毛澤東,從貝利亞到康生,要獸性還是要神性?對於超經驗世界,曾擔任過捷克總統、著名戲劇家哈維爾這樣講到:「假設世間萬事萬物之所以得以運行,是因為存在著超出人們視野的地平線之外的東西,存在著超出或凌駕於我們的理解和把握之上的東西,同時也正是這個東西,它賦予這個世界以堅定的基礎。帶來秩序和尺度,並成為世間所有法則、習俗、戒規、禁令、標準的隱密來源。」地平線是一個很好的比喻,它恰當的說明了人類認識和理性的局限性。正是人類自身的局限性,注定了這條地平線永遠橫在我們面前,它的那端是神性的世界,這端是理性的世界。20世紀的麻煩就在於理性擔負起了神性的責任,明明不是上帝的人偏要去扮演上帝的角色,而他們恰好是所謂的唯物主義和無神論者。超經驗的世界且不去論它,宗教包含了現世的信仰和價值觀卻毋須懷疑。按照哈維爾的說法,把神性的世界還給神,我們關心信仰在現世的特定環境中所起的作用,實質上就是關注我們自身——我們的生命和我們的靈魂。

從根本上講,倫理精神和價值系統不光是一個民族的文明基礎,也是一個國家政治、經濟、法律等幾乎所有制度的基礎。因此,要建設一個繁榮昌盛的現代中國,要成為一個尊嚴而自強的中國人,我們在關注政治、經濟、文化建設的同時,還必須關注我們文明的基礎——現世的信仰和價值觀的重構。正如英國外交家、《神聖羅馬帝國》的作者詹姆斯‧布萊斯(JamesBryce)所說:「人們若沒有一種始終如一的生命學說和一種學說所依據的信仰,便無法繼續存在下去,否定與批判的時代後面接著便是建設的時代。」我們已經否定和批判得夠多的了,這幾乎使我們回到了野蠻。在此之後,當然是建設的時代,尤其是要建設那種始終如一的生命學說和這種學說所依據的信仰,這是我們文明的基礎,也是我們粉碎皇權政治的桎梏,走出恐怖暴力的泥潭,自立於世界民族之林的必要條件。

轉自《新世紀》
原載《議報》第336期 http://www.chinaeweekly.com(http://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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