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服兵役的那一年”之前

作者:谢行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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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纪元2023年10月12日讯】

前言

十年前,我曾写过一篇“服兵役的那一年”,详细地交代了我那自觉“骄傲”,在花莲与马祖前线服兵役之经过,时间点大致是1968年的下半年,加上1969年的上半年。当时正值“八二三炮战”十周年,两岸局势不宁静,我在马祖的服役地点是“白犬列岛”之一的东犬岛﹝现今已改名为东莒岛﹞,白犬之两岛,面积皆不到两平方公里,西犬岛上尚驻有数位美军通讯监听站人员﹝因为那时“中美协防条约”还有效﹞。

老实说吧,半个多世纪以前,我们空军防炮205营奉命由原驻防地,那风光明媚,气氛安逸的花莲机场,调到马祖前线的东犬岛时,我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不安,但是当时的国军,尤其是海、空军,都有不算太小的台海优势,虽有其危险性但不是那么高,何况我成长于眷村,冒险犯难的心态是自幼养成的,再加上“初生之犊不畏虎”,心情是亢奋多于忧惧的。

那个年头,中华民国还是“全民皆兵”的﹝对咱们男孩子而言﹞,社会风气也比较简朴,路上奔驰的脚踏车数量何止数百倍于汽车,讲句玩笑话,因为骑脚踏车,所以全民每天之“运动量”也远大于今日,难怪那时候台湾没有什么健身馆﹝Gym﹞这玩意儿。

现在就让我来回忆一下,那一甲子前我成长时期所经历过的,至今仍让我引以为傲的“全民皆兵”的日子吧。得事先声明,因为我是在台湾高雄凤山眷村里长大的,或许观念与想法较为“强势”一些,但愿本文是“船过水无痕”,不致引发争议。

半世纪前的那些“全民皆兵”日子

我是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少数从陆军子弟小学毕业的学生之一,所以“军训”是我们自幼成长的必经过程之一,那时男生满二十岁以后,还有“服兵役”的义务。最基本的“军训”通常是在中学时展开,直到高中或是大学毕业为止。服完兵役﹝包括预备军官役﹞之后,皆成为“后备军人”,每隔一段时间,会有“后备军人点召”,役男们得暂时放下各行各业的手中工作,回部队去短期磨炼一下。

眷村子弟的“保家卫国”意识是“天生”的,也一贯以“服兵役”为荣,这就衬托出五十多年前,在风雨飘摇的时光背景下,眷村的青年好像是比较“热血”一些。我的感觉是,当兵虽然是国民之义务,但也是男孩子在进入社会就业之前,“过河”的“踏脚石”,是培养耐力与毅力的最佳场所,对我来说,绝对是一段非常“正面”的人生历程。何况我们眷村中的叔伯们,全都是身经百战的军人,也都曾历经过那“大时代”的磨练,所以我的“爱国情操”,应该是自幼耳濡目染的。

当然,我这“爱国情操”中的“国”,是林觉民、秋瑾、徐锡麟等革命先烈们,以鲜血与头颅推翻满清而建立的“中华民国”,不容在字面与字义上有丝毫之混淆。

小学时期的“军训”

我比当时的一般男孩子们开始受“军训”的年龄,大致要早个两年,严格的说,是从小学五年级开始的。当我们全家1950年由九龙牛池湾难民营迁到台湾时,我还不满六岁。由于我父亲曾在凤山的陆军总司令部任职,所以我们来台的第一个家,是在与陆军总部一街之隔的诚正新村﹝后来改名为黄埔新村﹞里,陆军总司令部附设之诚正小学,就设在村子的南端。

民国四十年代初期的陆军总部,就是现今之凤山陆军军官学校校区,其前身为日殖时期的日军“南进指挥所”,我成长时所住的诚正新村,本是日军的士官眷舍,高阶的日寇军官眷舍则在屏东,以躲避美军之轰炸。诚正小学原为日军骑兵队之驻防区,那些简陋的校舍,是由马厩改建而成的,走廊上的木柱还留有马啃的齿痕呢。

诚正小学的老师们,全是有陆军军阶的青年军成员,出自抗战末期“十万青年十万军”中,直接受孙立人将军节制的那两个师,所以我们学校的高年级生﹝五、六年级﹞,就被编成穿着制服的“中国童子军”,加以军事管理。

升入五年级时,每个学生都领到一套不算是太旧的绿“卡基”军服,村中的裁缝们﹝全是军眷﹞还真有本事呢,居然能够把这些旧军服改到适合小学生的体型,成了我们的童军制服,还以剩余的布料制成“船型帽”,每人配上一条与身高相当的童军棍,就这样开始了我们每周两节的童军课。

图:我读“陆小”五年级时学生证上的童军照。(作者提供)

童军老师是曾宪坤﹝可能原先是女青年工作大队的成员,记忆中她是位士官﹞,除了一般操场上的操练之外,也教会我们打各式各样的基本“童军绳结”与一般露营技巧。“诚正”也有中学部,诚正小学的毕业生,还可以免试直升诚正中学﹝它是县立凤山中学之前身﹞。记得大概是民国四十一年,在我还没有资格被列为童子军之前,陆军总司令孙立人将军常常会莅校视察,全校师生﹝校长是孙将军之妹婿王景佑上校﹞在操场上集合列队,站在前列的高年级生们穿着童军制服﹝包括随孙将军来台,在中学部就读的少年兵们﹞,站得笔挺地接受孙将军检阅。

当然,童军训练不算是“军训”,但是那时凤山的另外几所国民小学,文山国小、示范国小、大东国小与曹公国小等,都没有童军课,我们诚正小学隶属于陆军总司令部,不归台湾省政府教育厅管辖,教育系统自成一格,童军课是列入成绩单的课外活动之一。直到民国四十年代末期,诚正小学才改名为诚正国民学校,正式归属于台湾省政府教育厅的系统。

中学时期的“军训”

从初中开始,全台湾各学校中,负责管理学校秩序与督导学生生活的训导处,毫无例外地都设有“军训室”,也有几位穿着军服的军训教官,领衔的主任教官是校级现役军官。初中生只要是仪容整洁,学会基本的步操﹝立正、稍息、与列队齐步行进等﹞,并未真正地有什么严格的军事训练,但是我就读的省立凤山中学,还保留了童军组织,老哥比我年长近三岁,曾代表凤中参加过第三届全国童军大露营。

图:1956年11月,我老哥﹝谢平昌,后立者﹞与同学高峻岱及李永康之露营纪念照。(作者提供)

升入高中后,我们都自动成为“青年反共救国团”的成员,也开始有正式的“军训课”,除加强基本步操外,我们也开始接触枪械。我是民国四十九年考进高雄中学的,高雄中学与高雄女中,都算是高屏地区的“拔尖”重点学校,很难考上的,所以高雄中学的“书呆子”不少﹝我就是其中之一﹞,但是每个“书呆子”都得要受军训,没有例外。

雄中的主任教官是位中校军官,他的姓名我记不得了,但是他属下一位身裁魁梧的教官我倒还记得十分清楚,他是凤山陆军官校二十五期毕业的鞠兆珍中尉,听说“鞠”是满姓,他看起来就是典型的关外汉子模样,讲闽南话的同学给他取的绰号是“驾吾仔”,换成普通话就是“骑牛的”,可以想见他粗犷魁梧的模样。但他是难得的一位“粗中带细”的好教官,他的专长是“射击”。胸前佩带着一个略小于兵籍号码牌,约两英寸长的浅蓝色徽章,上面鑴刻着一支步枪。这“骑牛者”教官从未炫耀过那浅蓝色徽章所代表的是什么荣誉,我们做学生的也只是好奇,为什么没看到其他教官佩带这徽章呢?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神枪手”徽章,鞠教官应该就是现在军中所谓的“狙击手”,有着百步穿杨的神技。

我们雄中学生在操场上出操时,使用的是当年日寇缴械投降时的三八式步枪,不过好像撞针已经拆卸,以免发生意外。这老步枪的剩余价值除了让我们扛出去在操场上操练使用之外,还用以学习如何拆卸与保养枪械。真正去靶场打靶时,我们用的是美制三零步枪,如同三八式步枪,三零步枪也是二次大战的武器,后座力特强,每次打完靶,我们的肩膀轻者酸疼,重则红肿。二战末期,三零步枪逐渐被没有太大后座力的半自动M1取代,民国四、五十年代国军的标准单兵武器,就是半自动M1步枪与卡宾枪,那些快要被报废的三零步枪就给我们这些娃儿们用来打靶。

记忆犹新的是,当我们向教官抱怨打靶后肩膀会疼痛时,教官还笑着告诉我们,高中生打靶使用的子弹是特别制造的,弹头前端的那圈白漆,表示里面的火药只填了一半,真不敢想像若是火药填满,我们这群娃娃兵如何能承受那后座力。还有,打靶用的子弹,其弹头居然是用相当于“水泥”的材料做成,因为铜的价格一直到今天都还十分昂贵,国军兵工厂如此地节约“变通”,可真有够“克难”的。

据就读于高雄女中的同学说,她们在学校里的军训方式与我们男生差别不大,只不过女生没有“服兵役”的义务,她们高中毕业后若是选择从军,当时只有“女青年工作大队”招收女生,好像也没有真正“下部队”去战斗单位的。我小学班上的一位女同学王自玉,在“女青年工作大队”完训后,因口齿伶俐清晰,被调到金门的“马山喊话站”对共军作心战喊话。当然,复兴岗的政战学校也招收女生,但是她们当年以进入“戏剧系”等的非战斗训练部门为主,我们班上的女同学校筱云就是其中一位。好像民国五、六十年代的台湾演艺界就有好几位是复兴岗出身的。

高中的最后一年,我通过转学考试进入了台北建国中学,我们高三六班的班导是教官李伟纯少校,记得他好像是凤山陆军官校二十四期毕业的,原本是孙立人将军主办的第四军官训练班学生,黄埔军校在凤山复校后,他们那一期应该是凤山陆军官校毕业的第一批学生。

感觉上建中的军训比雄中要“松”一些,因为我在建中的那一年好像连靶都没有打过。或许是受到李伟纯教官的影响,我们六班的班长刘民治决定接受保送,进入陆军官校三十六期就读,台湾顶尖的建中居然有学生自愿保送军校,当时台湾的各报纸还用了不算小的篇幅来报导这则新闻呢。

我离台负笈新大陆的前几天,民治兄专程由屏东龙泉陆战队基地,赶来台北与我话别。事有凑巧,当时他与我在陆战队服常备役的老哥,正属于同一个团级单位呢。

我在“读建中的那一年”一文中,曾提到过民治兄的“从军记”,该文发表后接到读者之回响,经我查证后,确定民治兄日后被调回陆军任职,曾担任过陆军装甲兵73旅的少将旅长,可惜英年病逝于任上。

图:我老哥﹝谢平昌﹞的伞训照,他在陆战队的服务单位,是隶属于“特战部队”。(作者提供)

大学时期的“军训”

“那个年头教育部统一规定,高中或是高职学生毕业以后,想要继续升学的话得要经过“大学与专科联合招生考试”,简称为“大专联考”,考生依联考成绩与志愿,分发各学校与科系。

不过民国四、五十年代的公立大专只有十几间,私立大专好像也不超过二十间,所以我高中毕业的民国五十三年,七万余考生总共只录取约两万多,升学竞争可谓十分激烈。但即使落榜也还有时间可以重考一、两次,年满二十岁犹未考上大专院校的男生,就得入伍去当“大头兵”。被征到陆军的只要服役两年,抽到海、空军“签”的男生,得服役三年。我的考运不错,进了成功大学电机系,依当时的兵役制度,毕业后服役时,自动成为“预官班十七期”的少尉军官。

当然,军事院校也办联合招生,不甘心当“大头兵”的男生可以去考军事院校,毕业后可以当“官”,只是必须服役十年才能退伍。

在大学就读期间,我们好像没有在操场上操练过几次,不过在大二或大三的暑期,我们男生都有两个月的暑期军训,这是住在军营,穿着军服,吃大锅饭,睡大通铺 ,还可以领薪水的正式军训。记得我们在“成功岭”受训时是最底层的二等兵,月薪只有七十五元。这应该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体验真正的军营生活。

我的亲朋好友们都知道,我自幼体弱多病,用现在的流行新潮语言来说,就是十足“妈宝”一个﹝但我父亲可从没有把我当成宝﹞,但我母亲也没有反对我这“纸片人”去受军训,不像现在有位看起来身强力壮的某立法委员,当年以“焦虑症导致闪尿”为由逃兵役不说,当选立法委员后还以此为荣,到处“献宝”,口沫横飞地四处“畅谈”他如何成功逃兵役的往事。

唉,老实说吧,如果现在的台湾青少年都“仰慕”这位“闪尿”立委的话﹝他居然还连选连任﹞,那些“保家卫国”的口号叫得不论有多响亮,战祸临头之际,能靠这群“逃兵役”的人上战场御敌吗?

“成功岭”新兵训练营之组成

1966年的“成功岭集训班”班主任,是位由军长调任,有“独眼将军”之称的戴朴中将,他与我父亲谢肇齐同是黄埔岛上黄埔军校六期的入伍生,而且还是学生第二团机枪连的同连队同学。黄埔军校六期共毕业五千多人,其中在黄埔岛上入伍的只有不到八百名,其余四千多位是北伐期间收编的全国各地之训练班成员,包括交通班﹝如车辆修护等﹞,电讯班﹝电报电话等﹞,政工班﹝在武汉入伍,有女生,写“女兵日记”的女将军谢冰滢就是其中比较出名的一位﹞等,他们日后皆被国防部“叙”为黄埔六期毕业生。

戴将军属下的成功岭学员编制有四个团,每团下属四个营﹝比野战部队要多一个营﹞,每营有四个连﹝也比野战部队要多一个连﹞,成功岭是以“连”为训练与生活管理单位,一个连有三个排,一个排有三个班,与一般野战部队是相当的,不同的是野战部队一个班有九个人,所以才会有一首军歌名叫“九条好汉在一班”,我们的单位则有十二个人,算起来一个连有108条好汉。这样算起来,我们1966年的预官班十七期,学员大概有七千人左右。

我受训的那一连,正式番号是“三团三营十一连”,连长是陆军官校正期出身,比较不啰嗦,早晚的点名集合,仪式结束后顶多讲个一分钟就下台。副连长是行伍出身,比较爱训话,没有三、五分钟是不会停的,成功岭晚上蚊子多,副连长训话多久,我们就得“喂蚊子”多久。副连长是广东人,以“广东国语”训话。每每提到“我们十一连”时,他的广东腔国语,将“十一连”讲成了“洗衣连”,把大家逗得好乐。有一次在晚点名时,当全连弟兄又听到副连长讲我们“洗衣连”如何如何时,竟然个个笑得东倒西歪,值星官当然知道笑点在那儿,但职责所在,他在忍笑之余,还不得不故意板着脸吼我们一声:“大家要严肃一点!”

我原本身高是177公分﹝五十多年后缩水啦,大概只剩174公分﹞,是十一连第三排的排头。排在我左手边的是谢泗勋,既然同姓,八成与我“千年前同一家”。与泗勋兄在成功岭的“战友交情”,一直延续到我俩大学毕业后,我服预官役是在马祖东犬岛上,书信有限制,从外岛回台后我直接负笈美国,自此与他失联。还有一位战友是王作京,在大通铺中睡在我右手边,也是在我出国之后断了音讯。在这儿追忆几乎一甲子前的往事,想到与战友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惆怅感油然而生。唉,世间本无不散之宴席,就在此祝愿他俩都平安无恙罢。

图:1966年我在成功岭受训时的“大头照”。(作者提供)

我们的排长颇值一提,他是陆军官校三十四期的南麟海少尉,“南”姓在一般姓氏中罕见,可能是属于关外的姓。我们这一排的训练与生活管理,是他实际经手负责的。他到底是“革命的黄埔”正科出身,所以在操场上要求十分严格,但生活管理上却是把我们当作他自己兄弟一般,照应得非常好。

大约二十年前,我去旧金山湾区探亲,在中国城买了一份中文报纸,在当地新闻页,读到一则湾区黄埔军校同学会聚会的新闻,会长的名字“南麟海”看起来好熟悉,仔细一想,不就是我在成功岭受训时,那位对弟兄们照顾有加的南排长吗?

回德州后,花费了一些精力,辗转找到南排长的联络方式,打了个电话与他叙旧,后来有机会再去旧金山时,又约他出来见了一面,他还十分客气地请我吃了顿饭,人生四大乐之一是“他乡遇故知”,这会儿咱俩都亲身体验到啦!

服兵役时所交到的朋友,因为食宿在同一个屋檐下,辛苦操练时互相打气,所以双方是有“革命情感”的,退伍后成为终生挚友的例子,比比皆是,对我而言,让我在进入社会之前,先磨练出人际交往的经验,是男孩子成长时难得的机会。

成功岭的营区操练与生活点滴

也就是因为在成功岭的锻炼,让我得以“脱胎换骨”,离开“妈宝”的阶段,所以我对成功岭的日子印象深刻。

在成功岭的炎热天气中出操,当然是辛苦的,让大伙儿汗流浃背的,所以我们每个人的腰际,都挂了一个行军水壶,水桶旁有一个盐罐子,水壶灌满后,各人依自己口味,在壶中或多或少地加了一些食盐,以补充身体大量出汗时所流失的盐分。

成功岭的军事训练当然不限于只在操场上,我们同连百把人还得要生活在一起的,譬如每天正襟危坐地在餐厅一道吃三餐大锅饭﹝菜肴比我们在大学餐厅里吃的还要丰盛些﹞,晚上同挤在一个屋顶下的大通铺里就寝﹝每人间距仅约一英尺﹞,连晚间洗澡都在同一时间,以“连”为单位一道洗。在我们受训的那年﹝民国五十五年﹞,虽然吃饭在餐厅,睡觉有寝室,但是洗澡却是“露天”的!

成功岭暑训时,正是台湾夏天最炎热的时节,由操场回来必定是汗流浃背,全身黏乎乎地,冲个冷水澡是每天最爽快的时段,那年成功岭上没有澡堂,我们洗澡的地方有好几个巨型水池,我已记不得那水源是截流的山涧,或是抽取的地下水,这些巨型水池不但是洗澡用,也是洗衣工厂的洗衣之处,“洗衣”与“洗澡”竟然是同时进行的,虽然不在同一个池子,但相距也不过二十几公尺而已。

洗衣工厂雇用了十多位女工,她们大概是负责洗我们这一团的衣服,我们因为出汗太多,内衣裤每天都得要换,外着的制服也撑不过两、三天就得送洗﹝汗会在军服上形成白色的盐渍﹞,所以这群女工的工作量非常大。那个年头成功岭上还没有洗衣工厂或是大型洗衣机,如果一件件用手洗,不知要洗到何年何月,所以她们“发明”了一套洗衣绝技;用一枝很长的竹杆把待洗内衣裤串起,这一串少说也有四、五十件,两位女工分别执竹杆之两端,抬到水池上,合作无间地将这串衣裤浸在水池中左右愰个十几秒钟,如此这般地“提起、放下”约五、六次后,将其原封不动地直接抬到旁边层层叠叠的竹架子上,再稍微拧干,就算是大功告成。经次日的阳光曝晒之后,我们于晚餐完毕去洗澡之前,按照衣裤上书写的编号领回。

由于成功岭是一片红土,我们“打野外”回来,一定沾得满身的銹色泥土,洗衣女工的“速成”洗衣法,自然也将衣服上的红土带进池中,染得池水一片红通通的,我们领回的“干净”草绿色制服,当然是渗进了大量的红土颜色。

说也奇怪,这么草率的洗衣法,我们都没有得传染病不说,领回的内衣裤好像还有阳光晒干的“阳香味”呢!制服的洗法与内衣裤一模一样,只是多经一道被熨斗烫平的手续而已。

不过这“阳香味”是我们“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啦,那我又是如何得知这“阳香味”是掩不住“鲍鱼味”的呢?

话说我们一周操练六天,周日则是放假出营的日子。当年我母亲有一位好友﹝现在的流行语叫做“闺蜜”﹞,就是被我们兄弟俩自幼昵称为“朱娘娘”的朱明女士,她那时在台中中兴新村的台湾省农会任职,母亲早就嘱咐我放假出营时,一定要去她家拜望一下。我还没有上小学时就常见到朱娘娘﹝我们住在同一个眷村﹞来家中走动,熟识得像自家亲戚一样,朱娘娘待我们兄弟俩也一如自己的子侄,是看着我们兄弟俩一寸寸长大的长辈之一。

有一个礼拜天早晨,我按址找到朱娘娘家,她依惯例一把抱住我,显然立刻就闻到了我自己闻不到的“鲍鱼味”,立刻命我换上她儿子“晓白”﹝他大概比我小四岁左右﹞的衣服,待我撑着把那小了一号的“便服”硬挤上身,朱娘娘已经将我的制服浸泡在洗衣盆里,果不其然,那套看来干净的制服,可把整盆子水都染得像那道椒红的川菜“水煮鱼”啦!

那天返营时,我的制服确实是回到了“纯草绿色”,不过也只维持了一天而已。

我想在这儿表达的是,不管是受军训也好,或是服兵役也好,可以让年轻人在踏入社会之前,适应一下周遭之环境,通常在父母呵护下养尊处优的成长的孩子﹝尤其是男孩子﹞,一般欠缺的是“阳刚”之气魄,入“鲍鱼之肆”,习惯“鲍鱼之味”后,在踏入社会后面临那“百味”杂陈之时,你也许就会“见怪不怪”了。

对我而言,这就是男孩子们应该体验之成长过程。

比起我们在成功大学学生餐厅的伙食﹝民国五十年代是每月两百一十元,每日供应三餐,周日歇业﹞,成功岭的膳食确实是要好一些,大概是因为学员在受军训时体能消耗大,菜肴上蛋白质比较多之外,每隔两、三个礼拜还会“加菜”,我可是吃得十分满意。

但是偶尔值星官会临时宣布,这餐饭是“战备进餐”,得摹拟在实际战场上用餐,只给你一分钟“狼吞虎咽”的吃饭时间而已,对动作太“斯文”的学员来说,这或许是成功岭上最大的“挑战”之一罢。

我在成功岭上学会的一首军歌

在成功岭上,我们白天当然是得汗流浃背地出操,晚饭后洗完澡,连辅导长会把众弟兄们集中在饭厅,除每周一、两次的“政治课”之外,其余时间主要是听取学员们对受训的“感受”,或是耐心安抚此起彼落的“怨声”。

我们这位辅导长很年轻,八成是出自“政工干校”的高材生,个性非常随和,“军歌教唱”是他的拿手把戏,他以嘹亮歌声带领我们唱军歌,我们白天在大太阳下辛苦地操练,晚饭后唱唱歌以舒缓绷紧的神经,其效果与现今之“卡拉OK”是相当的,都是紧凑生活中的“调剂品”。

那时﹝民国五十年代中期﹞的“台海局势”并不太稳,“八二三炮战”也只不过是七、八年前的事,而当时美国已开始深陷越战之泥沼,自顾不暇,台海若是战云再启,国军就只有“靠自己”的份儿。

当年的“政战工作”做得非常好,为了提升我们的“战斗意识”,就教了一些“打仗得靠自己”的军歌。这首“莫等待,莫依赖”的歌就是我在成功岭学会的,至今仍然深植我脑海中,歌词大致如下;

莫等待,莫依赖,胜利绝不会天上掉下来。

莫等待,莫依赖,敌人绝不会自己垮台。

靠天吃饭要饿死,靠人打仗必失败。

我们不能再做梦,我们不能再发呆。

自己的国家自己救,自己的道路自己开。

干!干!干!快!快!快!大家一起来。

快拿出力量干起来!

回头来看现今之“台海局势”,这首歌正是最适合提升中华民国国民之危机意识的歌,不过这首老掉了牙的军歌,早已被遗忘了吧。

“震撼教育”与“急行军”

成功岭暑训的“巅峰”时刻,非“震撼教育”与“急行军”莫属。“震撼教育”其实只是“心理”性质多于“体能”性质的训练,不像“急行军”那么“扎实”得让你筋疲力尽,至少让我有不虚此“训”之感。

“震撼教育”是让受训学员在战场的“音响效果”下,在层层叠叠的铁丝网下,全副武装地“匍匐前进”,在限定时间内,到指定区集合。

“音响效果”是由空包机枪弹与炮弹组合而成,不是实弹,没有生命危险,所以并不让人生畏,但是在限定时间内,端着九磅半重的M1 Garand 步枪,匍匐前进到集合点,虽然只算是中级的体力活动,但是不及格的话还是要“重修”的,以致咱众弟兄们不得不尽力以赴。

顺便聊一下M1 Garand 步枪,它是二次大战时的美国陆军步兵制式单兵武器,日后被评鉴为那个时代的最佳步枪,也是成功岭上的制式武器,射击时的“后座力”好像要比我们在读高中时,在靶场使用的三零步枪要小很多,或许是部分的“后座力”被用以自动填膛了吧。M1步枪是“半自动步枪”,不需要手动上、退膛的。

成功岭暑训的真正“重头戏”,是“全副武装急行军”,那可是“货真价实”的训练项目呢。

“全副武装”的定义是肩挂M1 步枪,头戴钢盔,背上重约十公斤重的背包﹝包括摹拟弹药的砖块在内﹞,腰挂水壶与M1刺刀。不过像我一样当“排头”的学员比较倒楣,肩上扛的是M1941 制式轻机枪,比M1 步枪还要足足多重上3磅半。

“急行军”是暑训的倒数第二周举办的,绝大部分学员之战技与体能,此时已达成熟阶段,“急行军”实质上就是我们暑训的毕业考试,连上的队职官早就加强了我们的“心理建设”,告诉过我们这是暑训最艰钜的一关。

“急行军”是以“营”为单位进行的,好像当天有至少三、四个梯次,我们第三营是当天第一梯次,早餐后由成功岭出发,前往大约十好几公里外的大肚山,途中还必须要以慢跑之速度,跨越大肚溪桥﹝桥长约两百公尺﹞,原因是行军时最容易被敌军偷袭的一段,正是大部队在桥上通过之时,所以得要练习快速过桥。

在目的地吃完午餐﹝背包中的干粮﹞后休息半小时,当天就循原路走回成功岭。可想而知的是,回营后每位学员的脚底板都起了水泡,行军之后的三、四天之中,值星官在带队行进时,特准我们不必“齐步”而行。

人的一生中,比“急行军”更艰难的挑战可多着呢,“急行军”是锻炼你在面对艰困环境时,以不屈不挠的心态,咬紧牙关面对。四年后的暑假,我去纽约长岛打工赚学费时,有段时间得打“双工”,两工作地点相距逾三英哩,我当时还是“无车阶层”,若没有在成功岭锻炼过“急行军”,那儿能熬得过这“双工”之苦。

老总统亲临成功岭主持结训

我们预官十七期的结训典礼确实有够隆重的,因为是老总统亲临主持的。

结训典礼在颁奖前三名学员后,老总统站在敞篷吉普车上,缓缓地穿梭于列队方阵之中校阅全体学员,只见他身着戎装,神采奕奕地频频举手答礼,班主任戴朴将军则坐在后座陪阅。对我而言,曾在如此近之距离﹝大概不到十五公尺﹞见到老总统之容颜,也算是我“今生有幸”吧。

空军通校的暑训

大学男生的预备军官暑训分为两段,每段各八周的训练。前一段是前述集中在成功岭的入伍训练,后一段则是“专长”训练,被分发的训练单位大致上与你在大学所读的科系有关。在成功岭上我们是最低阶的二等兵,月薪是七十五元。到“专长”训练时,我们被升为“下士三级”,虽然只是最低阶的士官,但是月薪陡然增加到三百七十元﹝我好满意﹞,在物价指数低的民国五十年代,一钱黄金才不过两百元而已。

那年我们念成功大学电机系三年级的学生五十几位,几乎全都被分发到陆、海、空三军的通信电子学校﹝简称为通校﹞,分发到海、空军的较少,除我之外,另有八位同学被抽签分发到位于高雄冈山的空军通校受训,他们是张韬,林叶明,叶元椒,董孝英,戴宝通,孙明照,熊克平与蔡必毓。少数被分发到海军的有邓端理,郭正幸等,其余百分之七十全都去了陆军。

其实那时成功大学电机系已经开始代训空军通校本身﹝有军籍﹞的学生,有几位还是与我们同班上课的。这是国防部的“高招”,善用民间大学的师资与设备,缴学费以培养自己的人才,这些军校学生们只要能跟得上我们的课程进度,毕业时也有相同的工学士学位。

在空军通校受训的同学们被分成3031 B 与 3031 J两个班。我被分在3031 B班,我们的学习项目是从美制AN/TRC-1战地手提电话,到 AN/TRC-24战地电话总机的各型野战通讯器材的维修,也负责了解美军依台湾地形而特别设计的Collins Radio FR/FJ1无线电器材之操作。3031 B班的学员服役时都得下野战部队,也就是号称“空军陆战队”的防空炮兵部队,而且几乎没有例外地,都成为各防炮营的通信排排长。3031 J班的学员则负责维修笨重的第一代类比型传真机,与Teletype 的老式110bps电传打字机。他们这一班同学以后在服役时,好像都不需要下野战部队,与3031 B班相比,3031 J班在服预官役的那年是较为轻松的。

当年在通校受训的除我们成功大学电机系学生外,也有大同工学院与台北工专两所院校的电机系学生,记忆中,来自大同工学院的刘英毅与钱华彰两位,是在3031 B班,我们的张姓教育班长是空军通校的士官班毕业生,有“上士二级”官阶,受训学生则是“中士三级”,属于士官中较低的一级。

住的方面,我们的宿舍虽然也是大通铺,但不是像成功岭那样几十个双层铺紧紧地排列着。空军通校的通铺是双拼,一个单位的上下层只睡四个同学,记得我是睡下铺,林叶明是我的紧邻,睡在我上铺的是董孝英,隔壁双拼铺的下铺,距离不到三英尺的,就是后来与我在达拉斯有四十多年交情的刘英毅﹝大同工学院电机工程系毕业﹞。当然,几十位受训学员全都睡在同一个屋檐之下。

顺便一提,多才多艺的董孝英兄,与个性豪爽的刘英毅兄,加上同期的通校成大电机同学,叶元椒,戴宝通,孙明照等共五位,在我执笔之际已先后作古。人生虽短,然而一道受军训而建立起来的“革命情感”,至今仍萦绕我心,伤哉。

空军通校的“专长”训练,当然不是像成功岭那般的在操场上锻炼体能,而是在课堂上与实验室里用短短的八周时间,尽速灌输我们军用通讯器材之架设、使用与维修。老师还告诉我们,在十年前的“八二三”炮战中,阵亡最多的就是通讯兵,因为他们为了维持战地的指挥与联络,得随时在“弹如雨下”时,冒着激烈炮火出去抢修被炸断的线路。在战地,直接以“有线”通讯传递军机,比较不会像“无线”通讯一样遭敌方窃听。

我们每天还有至少一小时的体育活动,通常是在最后一节课的时间,把我们赶到足球场上踢球。空军通校的正规班也常在最后一节课时上操场踢球,有时候就与他们对踢分个高下。成功大学的课余体育活动,也是以足球为主,所以我们班上的足球健将董孝英与蔡必毓,再加上睡在邻铺的刘英毅等,都成了我方主将。正规班学生体能较好,踢起球来勇猛非常,有意或无意之间,撞到我们时的力道十分大,常见我们预官班学生挂彩,灰头土脸地退场。大学时期我体重只有五十公斤出头,配以177公分的高度,是典型的“纸片人”,通常轮不到我上场,即使上了场,也是“跑龙套”式的当个后卫。有一次我被对方撞飞﹝旁观者告诉我的﹞,好在不是脑袋着地,骨头也没断,但是手肘与膝盖皆摔得鲜血直流,被送到医务室捈药。

我好像与医务室特别“有缘”,受训其间几十位受训学员都健健康康地,唯独我一个人居然得了重感冒,卧病在床且高烧不退。生病的头一天我还硬撑着去上课,次日就全身虚弱得连床都爬不起来,邻床的林叶明伸手一摸我额头,哗!烫得不得了,立刻找来教育班长,他二话不说,立刻找了部吉普车把我载到医务室。

医务室不是医院,没有医生坐镇,只有一位会处理“外伤”的医务兵在当班,病人是否有“资格”进一步送去医院,完全取决于他的判断。他可是得要一板一眼“照章行事”的,拿出温度计一量,华氏104度,再翻出“规章”一看,已逾“送医”的最低标准,立刻“摇”了个电话﹝那时代,军中电话是用手摇的,由总机接通﹞给冈山空军医院的值班医师,把我直接送去吊点滴。

在病床上躺了近两天,值得一记的是,空军机校的教育长沈将军,特别来病房探视过我,那是因为他也有子女就读于成功大学,在学校里我们都是时相交往的朋友。

空军通校的集训结束后,我在正式服一年义务兵役之前的所有军训,就算是告一段落。凭良心说,我们这些行为与思想都还“十足老百姓”的后备军人,在战场上的战斗力是难与职业军人相比拟的,但是对敌人而言,当我们有超过一百万的后备军人作为国防后盾时,应该还是具有相当“吓阻”力量的。

1968年大学毕业后,我兴高采烈地﹝没有在这儿滥用形容词﹞去风景旖旎的花莲防炮205营报到,营里的八位预官﹝请参阅“服兵役的那一年”一文﹞,常在周日结伴出游当地的风景区,好不得意,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半年后,会“惨遭”移防去马祖东犬岛。

出发之前,心中略有不安,到花莲市区的照相馆留影一张﹝前线不许照相,我的照相机已寄返台北﹞,连同底片,附在花莲寄出的最后一封家书中。

从马祖回台的那天,母亲做了一桌子她的拿手好菜,饭桌上突然冒出一句;

“你为什么在临离花莲时,还会想到寄了张照片回来?”我还来不及回答,父亲就笑着接口道;

不是连底片都寄给你了吗?他怕万一出了事回不来,那就是他的遗照啰。”

曾告诉过你,我与父亲是“父子连心”的,这就是铁证之一。

图:1969年元月初,于出发到马祖前线之前,我在花莲的少尉军常服照。(作者提供)

后记

与五十年前相较,台湾现行的兵役制度几乎完全变了调,义务役变成了“志愿役”且不说,看来军中养尊处优的“少爷骄兵”还真不少,前些日子﹝2023年﹞有报导称,驻守马祖西莒岛的守军某单位,有人在沙滩上刻字“求救”,因为他们有个把月“没新鲜的肉可吃”啦!

我父亲谢肇齐,是黄埔岛上的第六期毕业生,在学其间的民国十六年,有一次学生兵们为“护校”而“东征”,在粤东某地因粮草不及送到,长官坚守“不扰民”之原则,以致军队被迫煮“马鞍之皮件”汤果腹﹝学生兵们与马相处,日久生情,舍不得杀马充饥﹞。这类似“天方夜谭”的故事,是我那一向不擅言词,更不会乱编故事的父亲亲口讲的,而且还不只讲过一次,尤其是当老哥与我在餐桌上“嫌东嫌西”,不乖乖吃饭时,哥儿俩多年来仍铭记于心。

顺便在此告诉那位因为在西莒岛上没有新鲜肉可吃的那位前线“英勇战士”,我曾在你的邻岛东莒岛上,连续地吃了半年联勤粮粖厂制造的红烧牛肉、猪肉与蔬菜罐头,它们的滋味是绝对远胜于“马鞍之皮件”汤的。

拉拉杂杂地写下逾万字,只是想告诉读者,一甲子前,以我在台湾那近乎“全民皆兵”的社会里之生活体会。“保家卫国”绝不可沦为空洞的口号,是需要每位国民抱着“为国牺牲”的精神,无怨无尤地付出的。

【谢行昌,20238月完稿于美国德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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