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明灯——短文二篇

作者:杭一苇
从他明澈的眼睛里,我看到这盏纯真善良的明灯所发出的光芒。我知道,小心地呵护它,不让它被人世的冷风吹灭,是作为母亲的我一生的责任。(Shutterstock)
font print 人气: 217
【字号】    
   标签: tags: , , ,

一、心中的明灯

丈夫去浙江大学读研究生的时候,新一只有一岁四个月大。我独自带着他,在胡玉美酿造厂上班。我们每天跟着厂车来回,晚饭在爷爷奶奶家吃。洗好碗,然后抱着他步行一站多的路程,回北镇街拐角头自己的家。

刚开始,经常是在半路上,新一就趴在我的肩头睡着了,口水都会流出来。慢慢等他大一点,他会拉着我的手,自己走几步。再大起来,他就喊着广告词,变换着起步、正步、踏步,有力地甩着胳膊,走在我的前面。

我们欣赏龙山路华灯初上的夜景,路人也欣赏着我们这一对母子。新一出生在安庆,这个长江边上诺亚方舟般的城市,振风塔是她美丽的桅杆,迎江寺是她泊岸的巨锚,在每个人都睡熟的时候,使她不致于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吹走。我告诉新一,第二医院的出生证是他的永久船票。每一个安庆人都是他“百年修得同船渡”的老乡,而他的父母,只是这里观光的过客。

有一天,天很黑。到楼下时,我突然走不动了。新一关切地陪着我蹲在地上。我们仰望这幢楼,觉得实在很高。我问新一:“你说上面哪一间是我们的家?”

转了一个弯,小孩子也许失去了方向。再说这幢楼的结构,实在有点复杂。没想到他伸出胖胖的小手,一下子准确地找到了。

新一有一个发现,他说:“妈妈,人家家里都有灯,我们家里没有灯哎!”

我告诉他:“这我不用抬头就知道。”他惊讶地看着我。

我说:“因为我们家里没有人啊!”小孩子一听,竟然有点伤感的样子。

“我们两个还没有到家。如果家里有灯,可能就是来了小偷。”我分析给他听。

新一大惊失色。

“当然,也可能是你爸爸回来了。”我安慰他。

喜悦和盼望,出现在新一脸上。

是啊没有人,也许少了些热闹和温暖,但很多时候,没有人也并没有什么不好。因为人分好人和坏人……

新一急忙表示:“我是好人。”

“这世界上有不少坏人,他们坏事做绝,天良丧尽。还有一些好人,在没人看见的时候,也会偶尔行恶。真正的好人,其实不多。因为谁都不愿意吃亏。而做好人,是要经常吃亏的,这需要勇气。”

我又说:“真正的坏人,其实也不多。大部分坏人,还是蛮可怜的。”新一迷惑了。

我拿苹果打比方:“有些看起来美丽,闻起来芳香,吃起来甘甜,吃下去滋养精神;有些样子不是很好,吃起来却还不错;还有一些,看起来也很好,打开来已经烂掉,或者有虫。”

新一频频点头。

“而有些苹果,又大又美,又香又甜,实际上却有毒。就像妒嫉的王后给白雪公主吃的那一个。”

新一低声惊呼。

我告诉他:“我们古老文明的中国,曾经有一种神奇的树。人们吃到树上结出的果子,分别是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吃到果子的人,得到幸福美好。闻到香味的外国人,翻山越岭或者远渡重洋而来,向我们学习种植和管理的方法。”还是用吃的东西打比方。

新一感到骄傲。

“后来,几个莽撞的人,把大树连根拔起。树上的果子,也被说成是有毒。所以现在的人,差不多已经忘记了它的滋味。”

新一茫然若失,我也满怀惆怅。

他遗憾而痛苦,一再追问:“他们为什么那么坏?他们为什么那么傻?他们为什么不乖?”我无法回答,站起来抱着他上楼去。

亲爱的托儿所小孩,你还没拿到人生第一张文凭,我怎样才能跟你说清?道德这门不分专业的基础科,多少多少人活了一辈子,还是考不及格?栽种大树并呼吁人们爱护她的圣人,为什么两千年后还在背负骂名?在这个眼花缭乱的时代,除了天真未凿的小孩,还有谁不是因为无知才保留着对世界最初的信任?

我这个接受现代科学教育十几年的人,常常还是像那些没什么文化的愚妇一样,在心中感谢送子观音。这个像佛陀一样头发卷曲、嘴唇丰润的小孩,如果没有神,是谁点亮了他心中的灯?

从他明澈的眼睛里,我看到这盏纯真善良的明灯所发出的光芒。我知道,小心地呵护它,不让它被人世的冷风吹灭,是作为母亲的我一生的责任。

献给新一14岁——如花的少年

2002年5月

二、躲钉

二十三年前的除夕,按单位和社区领导吩咐看了“焦点谎谈”粗制滥造的假新闻后,一夜未眠写下上面的短文。投稿过了一年多,报社换了领导后才在当地报纸上发表。为保留并分享这篇及另外几篇短文,我后来出版了诗集《花树下的诗行》。

看过这本书的人并不多,好些已经不在人世。不知道曾经和我在同一个院子里上班、现在正被举世咒骂或虚伪颂扬的大人物是否能看到我在脸书上的分享,我想提醒一下这位老乡:“躲钉!”

大约在我5岁的时候,隔壁人家的老太太过世了,我不知道害怕,跑去看热闹。老式的房子,天井里站满了人。过世的老人家躺在提前好多年早就准备好的一口好木头做的好棺材里面。

她的女儿我叫做殷妈妈的,当年大约五十多岁。正披头散发、捶胸顿足地嚎啕大哭着一次次扑向棺材,两边几个强壮有力的妇女紧紧挽着她的胳膊,一次次把她拉开。我看到她哀戚地喊着“妈妈!”的时候,心里吃惊大人竟然会哭成小孩子一样。

前来帮忙的男人们正敲一下停一会地往棺材上钉钉子,以免哭丧的人太受刺激晕过去。我听到殷妈妈在类似于挽歌的喃喃诉说中,声音突然变得高亢起来,她凄厉地呼喊着,“妈妈啊,躲钉!”

当最后一颗钉子钉完的时候,她已经晕厥倒地,妇女们掐人中、刮痧乱成一团。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特别是这几年,见过多少生死。然而,“躲钉”二字仍然难以忘怀。其实是早就忘记了,只不过当大人物的老乡被“钉于一尊”的时候,我蓦然想起儿时经历的这段惊心动魄的往事,不禁在心里惊呼:“躲钉!”

是的,活人也需要躲钉,因为终将盖棺论定。@◇

责任编辑:林芳宇

如果您有新闻线索或资料给大纪元,请进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related article
  • 在一个奇异世界中,没有陆地,只有广阔无垠之大海。而在这个世界之人都生活在一艘艘大船里,有的船为蓝白色,有的船为三色,还有的为花色,相互之间并不近靠,各自航行。
  • 地瓜是再普通不过的食物,而在1960年,地瓜却给我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按票证供应的东西根本不够吃。饥饿逼得人们到处找吃的,海里的海菜,山上的野菜,凡能想到的都吃光了,甚至人行道旁的槐树叶都被撸光了。
  • 少年时唱的歌,必有一些终生难忘,迟暮之年再回味那些熟悉的旋律,仿佛又回到当年的欢乐中去。19世纪后期,日本诗人国木田独步说:“如果说少年的欢乐是诗,那么,少年的悲哀也是诗;如果说蕴藏在大自然心中的欢乐是应该歌唱,那么,向大自然之心私语的悲哀,也是应该歌唱的了。”我的少年时期正值上世纪50年代,生活平淡无忧无虑,没有学业重负,更谈不上悲哀,却充满嬉笑与歌声。那时小学校每礼拜都有专门唱歌的音乐课,至今回想依然历历在目。
  • 他是我奶奶家西北角的邻居。他家的门前有三棵高大的绒花树。夏天,每当绒花盛开的时候,空气里满是那特有的清香,淡粉色的花苞像圆圆的小绒球,开展了又像一把精美的折扇,娇艳美丽,而又素雅清淡。纤细似羽的叶子日落而合,日出而开,甚是灵性,人们叫它合欢树。
  • 夏天的一个黄昏,在楼下的林荫道的半空中,忽然发现飞舞着一群小精灵,仔细一看却是一群红蜻蜓,足有二、三十只。我惊讶极了,已是好多年都不见了的,本以为已经灭绝了小生灵却忽然又出现在眼前,令人惊喜不已。
  • 二十四年过去了,作为师父的弟子,我见证了邪党的流氓残暴;也见证了大法弟子反迫害的波澜壮阔,坚韧和克制;见证了师父的慈悲和伟大;也见证了邪恶政权的丑陋表演和迅速崩塌……
  • 那年夏天,我们登上了海拔两千公尺的拉拉山,说是避暑,其实另有目的,应该说有其寓意,只是大伙心照不宣。 我们的小巴士在北台湾的崇山峻岭间盘旋,第一天就攀上了峰顶,大家站在布棚下迎着凉风,看着脚下支支杈杈蜿蜒的山路,身旁有人吐了口大气说:“总算上来了。”我觉得,像经历了一段曲折的过程。
  • 阳光倾泻而下,若是没有风,空气暖暖的,让人通体舒爽,使人想到造物主的恩赐,即便在严寒肆虐的日子。人和万物何尝失去他一刻的眷顾?
  • 又是一个冬日,大雪已过,天却未寒,只等此次风雨过后温度骤降。想来学生时代,对冬日有着无尽的幻想与期待。也曾附庸风雅地在雪落之时泡一壶茶,叹一声“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也曾夜归之时自诩为“柴门闻狗吠,风雪夜归人”。想起曾经种种,不禁莞尔。
  • 儿时就经常老人们念叨: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 时光已到了三九,北方的冬天也到了最冷的季节。儿时的记忆里这季节是滴水成冰,是我和小伙伴们穿着厚厚的棉衣到冰湖上快乐的去滑冰的季节。而现在的天气却出奇的暖和,反常的令人惊奇、咋舌。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