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明辉:杂家魏扯火

殷明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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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epochtimes.com)
【大纪元5月18日讯】“杂家“是老魏的自称,而“扯火”则是别人赠他的诨号。

“文革”时期,新成立起来的街道革命委员会面对日益扩大的失业队伍无能为力,于是被迫采取了一些灵活措施,允许无业者外出找米下锅。这对临时工阶层来说简直算得是一个特大喜讯。记得某次我到“街革委”去开证明,与魏扯火不期而遇。他正同“五七劳动服务站”的掌管临时工生杀予夺大权的朱娘发生争吵。只见朱娘满脸溅朱冲着他吼道:“魏扯火,你搞啥子鬼名堂?一会儿是木工,一会儿是泥工,一会儿冒充水电工,这会儿又成了炊事员,今天这个调工单,我们就是不开给你!”魏扯火佯装笑脸道:“朱娘,辖区上都晓得我老魏是多面手,至于工作么……总还要看革命的需要嘛,哪能由我挑肥拣瘦呢?”然而,不管老魏如何磨嘴皮,朱娘整死不买账。老魏只好通过熟人关系去找到革委会主任,好歹打通关节,心满意足地揣着调工单到甲方单位上班去了。

作为临时工,魏扯火最善于揽活儿做,车、钳、铣、刨、锻、泥、木、雕、改、石,见啥吃啥。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在困难年代大陆首次开放自由市场时他就曾“下海”经商,是名闻全国的梁家巷、交通路自由市场的活跃分子。随着政策的改变,跑买卖的人纷纷背时倒灶。魏扯火在劫难逃被“请”进了“四大监”,接着又“保送”到芦山苗溪茶场去脱胎换骨。

数年之后,魏扯火从“劳改大学”毕业回家,不久便躬逢文化大革命爆发。刚回家那一阵,他遇事还有点蹑手蹑脚,后来看到各处自由市场相继死灰复燃,便又重操旧业,当起了“串串”。正当他生意有起色的时候,冷不防在盐市口自由市场人堆堆里被一位急欲立功的内盘“点了水”,人赃俱获,立即被绳捆索绑送往工学院临时监狱关押起来。这一回,他不仅饱尝了“苏秦背剑”的滋味且领略了“群专大军”们发明的把人塞进汽油桶里再从楼梯上滚下来的“游戏”。被整得死去活来的他,赌咒发誓不再去干“挖社会主义墙脚”的事了。

魏扯火的女人本是农村人口,生有一儿一女,一家四口就有三个人没有商品粮,长期靠买“黑市”米吃。作为一家之主的他不得不绞尽脑汁,将全副精力用在找钱吃饭上。“文革”运动的深入发展给“散仙族”带来无穷的灾难,临时工们锅儿吊起甩。正在这时,辖区上偏又调来一位左干事,由他主管临时工工作。此公姓左人也“左”。为了露两手,他在临时工大会上摆出一副教师爷的架势道:“当前,我辖区临时工乱开级别的现象相当普遍,有些人鬼眉鬼眼的,居然工资比我们还拿得高。为了对国家负责,经研究决定,除了‘普爷’以外,所有技工一律要进行考核。我们请了对口单位有关人员会同革委会领导一起来进行级别鉴定。大家听清楚哈,是骡子是马就要牵出来遛一转啰!今后,值得起几级才开几级,绝对不允许妄吃胆大钱……”魏扯火硬着头皮去参加了所谓的“考核”,虽然他手艺不错,结果却十分不妙,包括他在内的许多人的级别都被硬砍了下来。从此,老魏在外联系活路,街革委只给他出具二级工的证明。一下子连降三级,每个月便要少挣二三十元,无异断了他婆娘娃儿的生路。他愤愤不平地对我说“1•44元一天的工资,太挖苦人了,就算我老魏把烟、酒、茶戒完,饭总不能戒吧?我这张嘴吃了,婆娘娃儿还吃不吃呢?”

迫于生计,魏扯火决定另辟蹊径,他同老婆商量:“目前肥皂奇缺,城镇居民每人每月供应半块有时都兑不到现,农村的情况就更糟糕了,我们干脆做一批‘水块子’拿到乡场上去卖,吹糠见米找两个钱。”他老婆极力赞成,两口子便干开了。

此后,我经常碰见魏扯火在西门车站拦车,他身旁放着一个提包,里面装满了他的产品。魏扯火有一套神出鬼没的拦车本领,他经常在朋友面前夸口道:“我老魏比运输公司的调度员还要关火!

某日,我顺道拜访老魏。进得门去,却见他夫妻俩正在赶制“水块子”。老魏将从街道化工组购得的劣质肥皂倾入锅内加热稀释,再掺合适量白堿、颜料和香精,趁热倒进方形模具内加热稀释冷却后均匀地切成小块,包上玻璃纸,取名“去污净”。临了,老魏邀我次日陪他一起去赶趟灌县。

第二天一早,我准时赶往西门车站,老远就望见老魏身穿中长劳动布工作服,戴着一双白手套,派头十足地站在那里。这时,迎面开过来一辆东风牌大货车,魏扯火抢步上前极其自然地比了个手势,口中同时喊着:“028!刹一脚!”司机将车靠边停下,探出头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魏扯火笑容可掬地上前招呼道:“师兄今天上哪儿?”司机道:“上漩口拉水泥。”魏扯火道:“咳!正好携带一把。格老子我的车子扯拐,在灌县摆起了,害得我只好回单位喊修理工上去帮我搞整一下。”司机二话没说就喊“快上!”车抵灌县,老魏向司机递上一支好烟,道声“拜拜”便算了事。他小心翼翼地对我说:“我这玩意儿不宜在县城肇,呆会儿再‘呼’一辆车,我们去赶蒲阳镇。”他说着便又拦了一辆车,我们很快到了蒲阳。魏扯火看了一下手表说:“时间还早,我们先去把茶瘾过了再说。”他带我走进一家临河茶馆,边喝茶边摆龙门阵。我向他请教拦车诀窍,魏扯火哈哈大笑道:“这是纸糊的灯笼——一戳就破。首先对驾驶行道的情况要了若指掌,上车后才找得到龙门阵摆。再就是眼力要好,老远就要把车子牌号盯准,刚才我们拦的两部车子,还距我二三十米我就把它的牌号看清了,所以我打手势直呼其牌号,对方只当我是同行,当然好说话。你看我这副扮相,标准司机,你敢说不像?哈哈哈……”谈笑间不觉得已近晌午,赶场的农民已纷纷往回走,我便提醒他时候不早了,咋个还不动手?老魏道:“莫忙,好事不在忙上,要等到12点钟市管会的人都去吃饭了,我们才能抓住空档,乘其不备,来个速战速决,卖了就走。”又坐了一会儿,他才说:“这下子去得了!”

老魏选定通往胥家乡路边一户农家屋檐下,麻利地将摊子摆好,随即高声叫卖起来。乡下农民喜欢看热闹,立刻就把摊子围紧了。老魏有声有色地向众人吹嘘了一通该产品是如何价廉物美、去污力强,他又如何急贫下中农之所急,想贫下中农之所想不远百里送货上门,希望大家踊跃购买,莫失良机……话还没说完,一位青年农民就拦腰打断:“师傅,你那个东西究竟关不关得倒火哟?”老魏一拍胸口道:“笑话!不信打盆水来旋洗旋试……话又说回来,随便咋个总比你用白泥巴、苦楝子果果儿洗衣服干净嘛!”众人嘻嘻哈哈一阵好笑。老魏就在这种醒醒豁豁的气氛中把他的产品推销了出去。然而,正当他收拾钱钞准备“结束战斗”的时候,突然闯来一位市管会的人,高矮不许他走路。老魏说了许多好话,旁人也帮着打圆场,哪知这位尊驾“四季豆不进油盐”,非要把老魏挡进市管会去不可。老魏无奈,遂横下心来冲着他吼道:“去就去嘛!你拉着我干啥?让我把东西收拾好口山 !”那人松开老魏手臂。老魏眼珠一转,蓦地向路上喊了声“李书记!”市管会那人条件反射地掉头望去,冷不防老魏揣好票子拔腿就开跑,众人一阵哄堂大笑。市管会那位尊驾发觉挨了壳子,顿时恼羞成怒,脸红筋胀地追了上去,边追边喊:“抓倒……给我抓倒起!逮阶级敌人呵!”可惜非但无一回应者,农民们反说“市管会的人讨厌得很,人家跑了就算了嘛,哪去找那么多阶级敌人呵!”老魏飞奔一程回头望去,见他落在身后老远,口中仍在急呼乱叫着。这人的举动一下子把老魏也给惹毛了,加之离场街较远,无所忌惮,便决定“教训”对方一下,当即回转身来指着他破口大骂:“虾筢,老子在天敞坝找碗饭吃,又没有得罪你,你红黑跟老子过不去,实在欺人太甚!老子今天横了,要同你虾筢对车!”边骂边折了回去。那人不谙遇上了“对红心”,气焰先自蔫了一半,自知不是对手,便转身开遛。老魏反客为主,边追边骂:“虾筢,是对的站倒起,老子今天非弄死你不可!”田坝头干活的农民见状纷纷拍手叫好,老魏好歹总算出了口恶气,见我仍在原地发愣,便挥手招呼我过去,小声说:“今天不‘拿横’已经‘拿横’了,我们赶紧抽身罢!”于是,我同他快步抄小路往胥家乡方向而去,拦了一辆车顺利折回灌县。老魏满怀歉意地对我说:“有心约你出来耍,不谙撞倒‘丧门星’,真是煞风景。走去喝点酒,给老弟压压惊。”在酒馆里我对他说:“市管会老是捡摊子,你这碗饭不好吃呵!”老魏搁下酒杯,满不在乎地说道:“打摆子有回数,咋个会天天撞鬼呢?好在我已见惯不惊。”

就这样,花落花开,春秋几度,为了一家人的吃穿,魏扯火差不多把七十二行都干遍了,拖儿带女一路趑趄地好不容易走到1979年。随着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召开,神州大地掀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大变革。老魏似乎领悟到了一点什么,抓紧时间去办了一份营业执照,名正言顺地做起百货生意来了。随后又凭借他早年练就的杂家本领和公关能耐,主动请缨承包了两家濒临倒闭的街办工厂。由于治厂有方,两家工厂先后扭亏为盈。承包期满,老魏共向主管部门上缴了几十万元的利润,他也因此名利双收,荣登优秀企业家榜首。当其时也,早前轻视过他的街办干事亦不得不深表佩服看不出你还有这么大的能耐呢。:“老魏,我们原先都把你老兄当成是祸害,”魏扯火谦虚地说道:“我魏扯火算个啥!这不过是托了‘改革开放’的福而已,否则,我老魏‘打烂仗’不知还打到哪一天呢!@(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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