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月:耶路撒冷的感动

寒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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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夏季,我独自一人来到以色列。我是由学校出资,到希伯来大学的夏季“乌尔潘”-短期语言班——来恶补希伯来语的。我的指导教授也希望我这个来自中国大陆,从来没有见过犹太人,也没有接触过犹太文化的犹太历史研究生到以色列去感受一下犹太人的文化之源和历史情结。我大老远的跑到美国来读书,为自己选择的专业是犹太历史。之所以选择这个专业,是缘自阅读犹太作家的作品后产生的一种感觉。我自然说不清“感觉”出来的到底是什么,只是觉得对犹太人和犹太文化有一种强烈的好奇,想要了解更多犹太历史和文化。

在国内时,我对以色列这个传奇国家的了解,主要来自报纸上几乎每天都报道的以巴冲突,和有关数次中东战争的书。在我的心目中,这是一块充满传说的土地。它是三大洲的交汇点,又是犹太,基督和伊斯兰三大宗教共同的圣地。这块土地充满着动荡和血腥,交织着世俗与神圣,同时,它又有一种无法言说的诱惑力。我不知道那诱惑究竟是什么,但是,世上还有什么比“未知”更诱惑的呢!我就这样一无所知的来到了以色列,先是在加利利地区的一个“基布兹”里做了一个月的义工,学会了做好几种传统的犹太式面包,甚至学会了做在安息日吃的特殊面包“哈拉”。夏季语言班开学前一周,我乘公车来到耶路撒冷,住进了我在美国的希伯来语老师的家。

初到耶路撒冷,我立刻被她浓郁的异国情调深深吸引。整整一周里,每天我都在耶路撒冷漫游。一个当时并不多见的东方女人,背着塞满了乱七八糟,毫不值钱的零碎什物的白色大包,带着照相机,孤零零地出入于名满天下的宗教圣地或遗迹。我这里驻足,那里观望,一个人几乎走遍了耶路撒冷的每个角落。我在街边的市场里与当地人一同拥挤着,用刚学会的的希伯来语字句打听价格;在路边随意与阿拉伯人招呼交谈,对着盛装的贝都因女人微笑,不时回头一本正经地纠正旁人的错误:“不,我不是日本人,我是中国人!对,中国大陆人!”我很开心地看着人们惊讶的表情-那时,中以两国尚未建交,虽然有以色列的特许签证,我所持有的中国护照在特拉维夫的本固伦国际机场还是差点进不了关。我喜欢在黄昏时一个人坐在路边咖啡座里,一边品着香浓的土耳其式咖啡,一边看着来来往往的各国游人。暮色初临,天空里缤纷的彩云缓缓地散去,西下的阳光变得温柔。我独据小桌,望着远处教堂的高塔在暮色中渐渐化成一枚浅色背景上的黑色剪影,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心中不由升起“人在天涯”之感。我也喜欢一个人坐在老城大马士革门前的台阶上,沉浸在不知所以,漫无边际的遐思之中,直到夕阳把高大的城门染成金黄。然后,在华灯初上,城门前的喧嚣渐渐沉寂时,登上公车,穿过半个耶路撒冷新城,回到住处。

起初的“文化震撼”消退后,我开始觉出一种异样。在世俗和古典融为一体的耶路撒冷,在遍布宗教圣地的耶路撒冷,我发觉自己完全无法感知到她的深层。无论从宗教角度还是从历史角度来看,耶路撒冷可以说有三个层面:犹太人的,基督教的,伊斯兰的。这三个层面互相交织,呈现出一片绚丽夺目的独特光彩。我在这三个层面各自所代表的历史和宗教胜迹中穿梭往来,在每一个圣地或遗迹前徘徊倘佯,却感受着一种深深的无奈:我只能停留在一切的表面,就像漂在水面上的油,虽然也随着水的起伏而波动,可是距离藏在水底下的秘密很远很远。耶路撒冷老城的每一条小巷都留下了我的足迹,我在老城的各个城门自由出入,熟悉得如同故乡的小镇。我毫无顾忌地穿着超短裙在最神圣的遗址中流连,甚至企图进入老城中心的阿克萨清真寺。那并非是存心挑战,而是出于真诚的无知。当前来朝圣的人们在某个圣地流泪时,当我被淌出清真寺的沉默人流裹挟着,走向穆斯林区的狭窄小街小巷时,那沉重的沉默令我窒息。然而,我只是一个无缘的旁观者,一个远道而来的游客。我只能看着别人的感动,自己的心中却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感动-感动是一种我不熟悉的情感,在我的成长过程中,我只能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被允许感动。经过特许的感动不免矫情,且带有某种与情感不相干的世俗目的。久而久之,真正的感动反而不再出现,因此这种情感已经变得陌生。“神圣”更是一个陌生的概念,早在我的童年时期,它的含义就已经转移,与某种世俗的事业和观念相联,变得不伦不类,全然失去了本意。

有一天傍晚,我在老城外早期犹太人建立的居住区耶明摩榭漫步。天空由浅蓝化为深蓝,灯光照不到的土黄色城墙变成了黑色,被深蓝色的夜空衬托成一幅简单而含义深刻的图画,一弯新月斜挂城头。不远处,一架风车静静地立着,四支风叶一动不动。我站在高墙的暗影里,默默注视着沙漠上空的这一弯新月。突然,心中掠过一丝莫名的感动。这恒古不变的一弯新月,曾经照过多少代来来往往的人们?从大卫王到耶稣基督,从穆罕默德到十字军,从拿破仑到现代,熙熙攘攘,人来人去,沧海桑田,物是人非。这一切的喧闹都是为了什么?是什么样的宿命把我带到这里?这古城,这新月,还有,这一切的历史和神圣的古迹,是想给我什么样的启示?

那个夏天,我在课后教一位教授的太太中文口语。每天下午,我乘车从位于了望山的希伯来大学前往耶路撒冷老城。在城外下车后,从亚法门进入老城,穿过一条柏油路,然后走进一条细长的古老小巷。铺着石板的小巷细长幽深,不知存在了多少年,多少代。石板小路弯弯曲曲,上上下下,两边的石头房子曾经换过多少主人?它们长长的历史本身就是一部书。走出小巷,面前豁然开朗,出现一片洒满阳光的广场。它的尽头耸立着一段古旧的高墙,那就是著名的“哭墙”。它是犹太历史上第二神殿西面的一段残墙。“哭墙”是犹太教的圣地,每年有不计其数的犹太人从世界各地前来,在此祈祷。“哭墙”由巨大的石块垒成,它的宽大缝隙里塞了许多朝圣者留下的写着祈祷词的纸条。据说,把祈祷词留在“哭墙”里,所祈祷的将会灵验。“哭墙”被栏成男女两部分,进入“哭墙”前的禁地必须衣冠整齐,不可穿短裤汗衫进入。

心中毫无“神圣”观念的我,居然好几次由于“衣冠不整”而被拒。我时常不得不站在“哭墙”广场之外,远距离观察前来朝圣的人们。我看着满面忧伤的老人红着眼睛对着“哭墙”念念有词,小伙子们和姑娘们一脸虔诚地把小纸条儿塞进墙缝。对于我,这一切只是一道风景——只能观望,无法进入。

有一天,我在“哭墙”外遇到了一群美国青年。这一群青年男女头戴犹太人的小帽,双臂搭在彼此的肩上,围成一个圆圈儿,低着头,用希伯来语和英语祈祷。在中东热烈的阳光下,这个彼此相连的圆圈儿一动不动地立着,自有一种我参不透,却能感觉到的庄严。我停下脚步,站在一边,看着这个由一群远来的青年人组成的圆圈儿。过了一会儿,青年们抬起头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晶莹的泪珠。有种东西在我心里轻轻地触了一下,一种我不熟悉的情感,柔柔的,却有点儿疼。那一触间,我突然有了一种惶惑:他们是来寻找的,我来又是为何?他们来到耶路撒冷,是“回归”,而我,却是“放弃”。当我出走他乡时,我“放弃”的是什么?我想要“寻找”的又是什么?

很多年前,我上小学时,上学的路上要经过一间小小的尼庵。忘记了它叫什么名字,只记得小庙躲在一圈嵌着精致漏花窗的墙里。从墙上的漏花窗向小庙里张望,院子里有一座大屋顶的殿堂,殿堂的双重木门前有一条干干净净的碎石小径。小径边立着几支绿竹,还有一块不大的假山石,旁边种了些花草。间或看见一位中年尼姑,素服素面,轻轻地走来,为花草浇水。小庙非常安静,从来听不到人声,也不知道庙里究竟有几位尼姑。我常常在上学的路上停下来,踮着脚尖,透过花窗向里面张望。我喜欢小庙的安静,它好像是另一方天地,对我这个小孩子来说,那是一片很神秘的天地,它时常激发我想要探索一番的欲望。

记得有一天,小庙的门开了,允许大家进去参观,或者是进香,总之,我跟着我家的保姆也去了。进了小庙,沿着小径走进殿堂,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迎面是一尊白瓷立像。一位身披白色斗蓬,挂着彩色珠佩,站在一朵莲花上的美丽女人,眼睛朝下望着我,嘴角上挂着微笑。她站在红色的帐幔中间,四周围绕着鲜花果品。那时我并不知道她就是被外国学者们称为“慈善女神”的观音。我被那和善的微笑吸引,不由得走到近前,好奇地看着那尊美丽的佛像,和佛像前的鲜花供品。我的老保姆正跪在像前的拜垫上,在香烟缭绕中双手合十,念念有词。我百无聊赖地站了一会,见她没有即刻结束的意思,就决定自己逛逛。可是,一转过身来,我就被墙边的景象吓坏了:暗淡的光线里,四个面目狰狞,身穿古装的高大神像,有的红脸,有的白脸,还有一个甚至是蓝脸,他们手里举着古怪的兵器,怒目圆睁,居高临下地瞪着我!我立刻逃出门,跑进温暖的阳光中。那是我与一种宗教的第一次接触。那温和的微笑和狰狞的恐怖所造成的强烈反差让我迷惑了很久。

不久,一场革命开始了。它始于一种合法的破坏,目标首先指向代表着“封建文化”的宗教文物。我们城里历史悠久的,叫做“万寿宫”的大庙,被夷为平地。庙里的巨大镀金佛像被拖出来分解,砸烂,最后被熔化。小庙的大门紧闭着,不再有人进出。从墙上的漏花窗里望进去,殿门也紧闭着。绿竹和花草已经枯萎,素服素面的尼姑不知所踪。后来,漏花墙和小庙都被拆除了,它们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有一天,我们全校学生们被组织去参加一个“成果展”。在原先的市立博物馆宽大的展厅里,我看到很多很多金属佛像的碎片和巨大的佛像头部。它们横七竖八,杂乱无章地堆积着,依然满面宁静的微笑。在一堆黑色和黄铜色的金属中,有一个白色的头像。我认出了那间小庙里的白色女神。她的身体不见了,颈部以下是犬牙交错的残缺。她低垂的眼睛望着同样残缺的雕像,嘴角上的一抹微笑依然温柔。我在白色头像前站立了片刻,然后随着大家走出展厅。

神明还没来得及向我显现,就已经死亡。

20世纪80年代初,中国的报纸和杂志上频繁出现一个词——“穿派”,它是“看穿派”的简称。“穿派”指的是我这个年龄层的人。这批人刚刚20出头,经历过一场大革命,但在大革命中不一定是中坚,很可能是革命的“边缘人”——由于年龄尚幼,或是由于家庭出身不够格。这些人多少也参加了一些批斗会,也学过“忠字舞”,会唱“语录歌”。他们目睹自己或别人的家被抄,眼见自己的父母师长或别人的父母师长被批斗。他们也许下过乡,至少也有兄姐下过乡。他们的青春期不是“惨绿”而是“鲜红”,而满街满城的红海洋里,或许也有过他们稚嫩的笔迹。

当盛大的狂欢结束后,剩下的是一种很深的空虚。这种空虚不是由于上帝之死,而是由于上帝从来就没有出现。这些人身不由主地卷入了一场旷日持久的盛大舞剧,光顾着眼前的五光十色,各色演员纷纷上场下场,全然没有注意到,时光并不因为演出的热闹而停止。曲终人散之后,他们才想起来看看自己,陡然发现,长大成人了的他们原来竟是一无所有:没有知识,没有谋生能力,没有学会与人友好相处,不知道前途在哪里,也不知道活着的意义在哪里。他们的成长之路只有恨的展示,没有爱的指导。他们成长的过程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一切的价值都被卷成了碎片,甩在泥泞的水底。当漩涡终于静止之后,留下来的,只剩下直达灵魂的空虚。为了掩盖这种空虚,这批人拒绝传统,也拒绝信仰-他们曾经有过多么虔诚的信仰!这批人对这一切的拒绝方式是轻飘飘的一句“我看穿了!”他们因此被称为“穿派”。

我得承认,我虽然处在革命的边缘,却堪称“穿派”的中坚。我是第一批穿牛仔裤,第一个穿格子衫而且把衬衫束在裤腰里,第一批把一头乌亮长发剪成短得接近男子的女孩之一——当时那是十分大胆的“时装宣言”。年轻的“穿派”们喝酒抽烟,在烟雾濛濛的秘密家庭舞会里灵活地或笨拙地扭着“迪斯科”。我们用“砖头块”录音机偷听邓丽君的歌曲,如痴如醉地欣赏“靡靡之音”,嘴里哼着“好花不常开”。我们自以为很“新潮”,其实不过是把青春期反叛推后了好几年-虽然已经是人高马大,在精神上我们并没有机会长大成人。我们在拒绝“意义”的同时又在各种场合大谈“意义”,仿佛是在一夜之间,我们那一代人里就产生了一大批诗人和作家,不是低声吟唱着朦胧的情绪,就是高声控诉着青春的伤痕。我们宣称自己不再相信任何堂皇的观念,我们也不信任任何人。我们貌似冷漠,以此掩盖内心的失落。总而言之,我们是没有任何价值体系的人。我们急需一种治疗,我们需要精神的重建,“看穿”只是逃离。但重建的任务是我们自己的,没有人能够替代-既然我们已经拒绝了被灌输的传统。但是,我们该从那里开始?没有人给我们任何答案。我们也拒绝接受所有现成的答案。我们注定了要独自上下求索。

我在广阔的国土上漫无目的地飘荡,从南到北,又从北到南,最终走出了国门,走上了通往耶路撒冷之路-也许,这正是我的宿命。

瞭望山位于耶路撒冷老城的东北部。站在山顶远眺,整个耶路撒冷尽收眼底。从这里,可以看到地球上的最低点死海和内戈夫沙漠。据传说,历史上有一度犹太人被禁止进入老城。正如穆斯林一生中必须前往麦加朝圣,西藏的佛教徒一生中尽力要去一次拉萨,流散世界各地的犹太人一生中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在有生之年前来耶路撒冷朝圣,重返祖先的土地。历尽艰辛,远道从欧亚各国前来的犹太朝圣者们千里迢迢来到故土,却不得其门而入。朝圣者们只得登上城外的山顶,俯瞰故乡,把故国的尘土洒在头顶,撕裂衣裳,嚎啕痛哭。此山因此而得名。现在,瞭望山顶上,是成立于1925年,如今已是世界知名学府的希伯莱大学。

夏季希伯来语言班在距离主校园有益段路的一幢单独楼房里。学生们来自世界各国。当然,我是唯一的中国学生。学习很紧张,每天约5小时的密集语言课。我喜欢与各国学生用夹着各种口音的英语闲聊,大家都十分友善,就像我在老城里遇到的各族店主。我常常在老城的街巷里闲逛,无论是亚美尼亚人还是巴勒斯坦人都对我这个东方人非常友善。有一位穆斯林老人,每当我从他的小店门口走过,他总要用英语向我招呼,同时,吩咐身边的小孙子去买两杯土耳其式咖啡,我们一老一少于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我就这样学会了品尝又苦又甜的土耳其式咖啡。

我的语言课上得心不在焉。把我吸引到耶路撒冷来的不是语言课程,而是别的东西。我说不上来的东西。我常常在下课后独自在山上转悠,从各个角度俯瞰耶路撒冷城,常常在某个地点站上很久很久,细细端详着山下古老而又摩登的城市,似乎想弄懂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法弄懂。

被围墙环绕的老城被层层叠叠的高楼大厦包围着。新城与其说是“发展”,不如说是“护卫”。新城把老城团团围住,像保护心脏一般的保护着它。从高处望下,老城中心圣殿山上的阿克萨清真寺巨大的金色圆穹闪闪发光。金顶之下,绘着复杂花纹的蔚蓝色墙壁隐约可见。当地人把这漂亮的蔚蓝色称为“地中海蓝”。

那是一个星期五的下午。日落时分,全城笼罩在一片安静而肃穆的气氛中,安息日开始了。我仍然在了望山顶漫步。不知不觉,我踏上了一条简单的小路。它显然是由无数人的脚步踩出来的。小路沿山弯去,绕过众人喧闹之处,通往背静的山后。我沿着小路走到山后,在一个凹处的石块上坐下。山脚下有条土路,一对青年夫妇在散步。包着头巾的女人腹部隆起,步履迟缓,显然一个新的生命快要降临了。小路拐了个弯,青年夫妇消失在山的另一边。

我抬起头来,望着眼前宏伟的画面。耶路撒冷城舒展在西下的柔和阳光里,阿克萨清真寺的镀金圆穹闪着灿烂的光芒。公车已经停止运行,山上山下一片寂静。突然,阿克萨清真寺里传来穆斯林晚祷的吟唱。吟唱声悠扬婉转,直上天庭。我听不懂阿拉伯语的祷告词,但那吟唱里的倾诉,渴望和祈求,满含着无法用文字来描述的情感,直达心中。我仿佛被一种神力镇住,情不自禁地用整个灵魂来聆听。在那吟唱声中,一种温暖的情感在我的心底漾出,如潮水般涨起,渐渐将我淹没。内心深处的坚冰在这温暖的潮水中一点一点融化,一片片崩塌。在那场大革命的成长过程中,有许许多多的痛苦经验留下的创伤。此时此刻它们一点一点地暴露,被那吟唱轻柔地抚慰着。坚冰融化为洁净的水,从眼睛里汹涌而出,我双手掩面,泪雨滂沱。在了望山上,独自面对着阿克萨清真寺的金顶,在流传了千年的古老吟唱声中,我终于体会了灵魂的感动,并且从这感动中幸运地得到灵性的复活——我完成了精神的成年礼。从此,我不再是耶路撒冷的游客。我开始与她对话,开始努力去了解她的启迪。

我终究没有成为基督徒或穆斯林。从耶路撒冷回来之后,我开始了漫长的精神之旅和价值重建。我一次又一次沉入水底,一片一片地捞回被漩涡绞成碎片的价值残片,重新检查,仔细考量,把它们重新拼接,找出普世的原则,建立自己的价值体系。经过艰难而且漫长的探索,渐渐地我开始懂得了耶路撒冷。她代表了一种精神。她象征着普世之爱。在充满罪恶的世间,在充满冷漠、谎言、仇恨与背叛的人世,唯有爱才能化解恨,只有宽容才能使我们得到共同的解脱。耶路撒冷的感动也使我懂得救赎是可能的。救赎始于灵性的复活,始于忏悔,原谅与宽容。在喧嚣的物质世界里,我终于为自己找到并保有了一片净土,在这片净土中,耸立着我心中的耶路撒冷——我自己独有的寺庙。每当我在红尘中疲惫不勘时,回到那座寺庙,也就是我的朝圣。

在漫长的探索之后,耶路撒冷所代表的救赎,终于以东方的形式体现。

白色的女神从此不再残缺。(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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