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海棠诗社(11)

第一卷 校园
作者:杨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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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前文

海棠树四周坐满了诗友,过往同学或有投来好奇目光的。这时唐英说:“既然香山诗社要继续下去,还是要选个社长、干事、秘书,然后才好有人负责聚社的事务。”

我说:“是呀!大哥、大姐们早毕业了,留下的交椅,可要我们来坐啦!”

金芙蓉说:“大家又不很了解,就是投票选举,也难保公正竞争和选贤举能。倒不如大家先各自谈谈自己对诗社的看法,有什么好主意拿出来一道商量,然后再以诗会友,最后进行选举。”

这时古丽告诉我,那跟来的同学叫李铁山,羌族人。家住川、青、藏交界处。

李少川说:“时间早了,我看也不必谈什么治社方针,先学《红楼梦》中人,即景联句,完了,再谈其它的,怎么样?”

张武说:“联完了每人作首小词,发表五分钟治社方略演讲,然后选举才能产生实效。”他见啤酒已经喝完,又说:“我再买酒去,对酒当歌,方能尽兴。”

有人不让他买去,说是浪费。杨红蔓说他父母都拿工资,不妨让他去买。于是大家不再拦他。就这样,你言我语,最后决定先联句取乐。

徐文说:“联句也不要先限韵,由新来的同学起个头,然后第二人承句的末字自然成了韵脚。”

大家叫好,我因心情沉重,无心于诗,主动要求记录。

杨红蔓等几个新来的同学推李少川起句,李推一下眼镜,不紧不慢地说:“燕地清秋丽,”

唐英忙接道:“长空万里苍。城巍青岭峻,”

鲍士奇接道:“苑静海棠香。翠接萍桃李,”

水芳接道:“枝迎风露阳。藤缘架茂盛,”

徐文道:“柳落道荫凉。小径书声细,”

木子萍道:“飞蝶找群芳。胖叶嘻嘻笑,”

张武买酒刚回,放酒时,接道:“肥蜂阵阵忙。今晨得好雨,”

金芙蓉道:“昨夜饮琼浆。招得娇娇女,”

杨雪贞娇嗔用手指金说:“把别人也联上了。”

我们知道古丽的小名叫娇娇。古丽嫣然一笑,联道:“随她淡淡香。亭台浸爽朗,”

杨雪贞道:“这是硬凑了。”

木子萍道:“没关系,硬凑的句子也不少。若不有些硬凑,那些佳句还没有陪衬哩,更显冷清了。”于是联道:“碧石历苍黄。日破花间隙,”

王文贞道:“好个日破花间隙,把日光穿透绿枝细叶,形象得活了。”于是联道:“云投月下塘。青丛蒸酒气。”

杨红蔓一直深思,此时转而联道:“欢语扫愁肠,风问残花慢。”

水芳说:“你又胡诌了,又非暮春,哪有残花之语?”

木子萍说:“岂不闻宝钗说诗原从胡诌来。何况眼前那边的一串红还有半片哩。你皆以滇地风物衡量北国,错了。前几日,这一串红未凋之时,一片烂漫,你不曾记得?”

水芳经木子萍提醒,连连称服。

鲍士奇说:“没有人联,我要联了。”

徐文开怀一笑,联道:“秋催燕子狂。西山闻古罄。”

马刚道:“这才对头,也应由近及远。”联道:“金殿起玲铛。默默看峰色。”

李铁山联道:“遥遥数雁行。忽闻菊香劲。”

杨雪贞联道:“又见柏针长。草恋红裙俏。”

古丽说:“你看看,刚才人家由近及远,想转出大起大落的景致与感兴,你又拉了回来,小巧了。”

唐英说:“管它哩,我来联吧:枝惊清曲长。多言胜春日。”

金芙蓉联道:“无语念家乡。满地梧桐壮。”

古丽道:“通天清气凉。”

水芳开始抢联道:“明池波染翠,”木子萍抢联道:“玉树绿生妆。”

徐文抢联道:“不欲藏娇屋,”唐英抢联道:“惟求战士裳。”

水芳抢联道:“红巾驱腐恶,”木子萍道:“铁戟铲豪强。”

至此,几位男诗友,竟在一边开心的笑,看她们抢对。

杨红蔓联道:“要得诗魂谛,”杨雪贞道:“何须话栋梁。黄花临清水,”

金芙蓉说:“你又变调了,竟比人多了一句。”接着道:“灵气绕书房。”

古丽又抢联,道:“雪白何时至,”水芳道:“蕉红已经光。”

古丽道:“心中装典籍,”水芳道:“天际有汪洋。”

古丽道:“四处飞烟尽,”水芳道:“楼边乱蕊扬。”

唐英说:“何时是了呀!我来强行收尾了:千言连万语,止于塞秋霜。”

大家有说好的,有说不好的。很多人唏嘘嗟叹,惭愧自己功力浅薄。

杨红蔓对水芳说:“哪来的乱蕊呢?”

水芳手往东北方向一指说:“那文史楼前不是么?”

大家举首望去,只见那边几大片茂菊蓬蓬勃勃,周边无名闲花,风中落瓣,菲菲扬扬。

继续聊天中,渐渐形成各自的小群体——唐英、水芳、杨红蔓、古丽坐到水池边,欣赏那些花纲石砌成的小山;杨雪贞、金芙蓉、徐文、木子萍站到水池侧面的一大丛红榴边,欣赏那几个绯红的石榴;羌族的李铁山、土族的李少川、鄂伦春族的鲍士奇、哈萨克族的张武、赫哲族的王文贞、马刚和我七人围在园石桌上饮酒。

张武说:“马刚老兄是武威人,与那唐朝的李益不是老乡么?”

大家一时愣住,张武补充道:“就是写‘受降城外沙似雪’的李益呀!”

大家这才顿时明白他的意思。

王文贞说:“我想李益七绝虽好,又觉得不如王维洁、刘长卿的五言,七言显得婉转了些,不如五言明快精简。尤其是刘长卿的五言,将这种体的意境、情趣、手法、格调推到了峰顶。”

马刚说:“那当然喽,不然林黛玉教香菱学诗,为何第一本教材就是王维的五言精品呢?称刘长卿为五言长城,是恰如其分了。”

鲍士奇说:“读王维的‘日落江湖白,潮来天地青’始觉‘白’、‘青’二字不是俗字么?但去年春日某黄昏,我在故乡江湖之间游转,或见夕阳之下,水波一片白光,耀眼异常,风翻水波,皆一派青色,加上天明如水,地立丛青,突然间悟到非王维的二句真还无法将日暮春江、春野、春空、春色形容得逼真。”

李铁山说:“王维诘性情恬淡,又得力于诗外功夫,我想没有人不喜欢的。他那‘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空旷中充塞无限佳景;‘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冷寂里不无悯爱之情。这样的句子是一班利碌熏心之徒写不出的。”

李少川说:“刘长卿是自诩为‘五言长城’,前日我细读他的《刘随州集》,击节叹服,不以其自诩为虚妄。他那首《逢雪宿芙蓉山主人》,景境清丽至极,情思含蓄深长。‘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二十字有十二层意。换个人,就是王维也不一定写得这么叫绝。”

大家听了,不免附和一番。

李铁山突然说:“天民兄本为诗社先行,为什么不讲心得体会,使人们可学之有径哩?”

他并不知我心为步木真家的惨事怆郁不振,但为了不扫几位新友人的兴,我只得拣些陈套应付,说:“老兄在鼓励我呀!我就不揣浅陋了。五言虽精简明快,但总有些情感或内容,非七言不能生婉转情深之效,比如说老杜的‘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所言之景与情,若用五言表达,则必显得仓猝无力,非七言无以道尽其无限伤感。”

李少川说:“能否再进一步详解?”

我说:“你回校后,可找宋朝人罗大经所着的《鹤林玉露》看看,便知。”

王文贞说:“这些书,图书馆里不过一、两本,哪里会借给我们。你还是将大意复述一遍为好。”

马刚也这么说。我只好说:“罗大经讲:‘此诗十四字,却蕴含有八层意。万里,地之远也;秋,时之惨凄也;作客,羁旅也;常作客,久旅也;百年,暮齿也;多病,衰疾也;台,高回处也;独登台,无亲朋也。’再拿老杜秋兴八首开篇而论,也非七言不能尽达其心中丘壑,秋野萧森。诸位谁记得此篇?”

水芳正过来找鲍士奇拿笔,说:“我记得,背诵给你们一赏。”随即将杜诗背了一遍,快步走了。

我说:“我以为明人王嗣解此诗,切中要义。他在《杜臆》中写道:第一首乃后七首之发端,乃三百篇之所谓兴也。秋景可悲,尽于萧瑟;而萧瑟起于凋伤,凋伤则巫山、巫峡皆萧森矣。但见巫峡江间,波浪则兼天而涌;巫山塞上,风云则接地皆阴。塞乎天地,皆萧森之气矣。乃山上则丛菊两开,而他日之泪,至今不干也;江中则孤舟一系,而故园之心,结而不解也。前联言景,后联言情,而情不极,后七首皆包孕于两言中矣。又约言之,则‘故园心’三字尽之矣。况秋风戒寒,衣需早备,刀尺催而砧声切矣。你们看这老王的解诗功夫到家了吧。”

张武喃喃自语:“他日之泪,至今不干也。噢,这就对了,难怪我从前怎么也闹不清‘丛菊两开他日泪’的意思,这下就明白了。”

有几人开玩笑说:“到底是南方文化胜地的来客,知道得比我们多。”

我说:“不过是些鹦鹉学舌罢了。其实这诗,五言、七言、新诗、旧诗,各有各的优势,就如同镰刀与篮子,各有己长一般,无论什么形式,体裁,还必有立意与功夫作基石,才能产生好诗。那种格律诗派指责新诗派浅薄,新诗派指责格律诗派迂腐,都失之偏狭,与盲人摸象大体相似。”@(待续)

(点阅小说:海棠诗社系列文章。)

责任编辑:李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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