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人非刍狗(5)

杜雨
font print 人气: 2
【字号】    
   标签: tags:

家里很安静。父母的屋子和三妹的屋子都亮着灯。余晖探亲回家住在二妹的房间,二妹搬到三妹的屋中,和三妹一起睡。余晖先进了父母的屋子,母亲正坐在床角抹眼泪,父亲看见他,阴沉着脸说:“你先去看看你二妹。你大妹在那屋陪着她。”余晖撩帘进到二妹的屋子。大妹坐在二妹的床边守着,看见余晖进来,从床边站起来,叫了一声:“二哥”。面冲里边躺在床上,盖着浅色碎花薄被的余静听到声音,扭回身悲戚地哭叫了一声:“二哥。”,已被泪痕浸淫的脸上,泪水又止不住地“哗哗”流了下来。二妹余静浓黑的头发零乱不堪,一边的辫子已经散开,左边的丹凤眼眼角处有一块青紫,脸也有些红肿,脸颊上还显现出一些不规则的红紫印子。她显然是被什么人给欺负了。余晖强忍着心疼的感觉,口中故作平静地说:“哦,没事儿,人回来就好。”他这样说,像是安慰二妹,又像是安慰自己。他极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触动,语气平静地让三妹陪着她二姐,把大妹叫出了屋子。

站在橡树斑驳的影子里,大妹告诉了余晖二妹余静发生的事情。

原来,早晨二妹余静跟着那个叫红姐的女人到果品加工厂后,红姐把余静领到了会计办公室,但并没有让她具体做什么,只是让她坐等着。半中午时,那个红姐提着大包小包进来,告诉无所事事的二妹余静,让她去给寨上的林书记送去。坐厂里的送货车到了寨委会办公楼,送货的司机告诉二妹余静林书记的办公室在二楼。二妹余静就去打听,一个神情暧昧的女秘书带着二妹余静上了楼。上楼时,偶然间,二妹余静瞥见捎她来的送货车已经开走,正纳闷着,就已经被秘书带到了林书记的办公室。当时那个林书记不在屋中,秘书说他正在开会,让二妹余静自己在屋中坐等。不久,林书记就回来进了屋子,二话不说就反锁上门,随后就残暴地强奸了二妹余静。之后,又把二妹余静拷在床上,对她的身体进行了百般的蹂躏。直到他自己满足了三次之后,才打电话叫他的司机把二妹余静送了回来。临走还告诉二妹余静,以后需要的时候,还会找她过去。只要今后她听话,会有她的好处的。

听到这样事儿的余晖,蒙了似的愣怔了半晌,硬是有些转不过弯似的明白不过来。如果说他知道那些当官的都是一些虚伪自私之徒,也不过就是阳奉阴违地为自己谋些私利,没有公德心,没有是非之心的尸位素餐者也就罢了。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现在这些当官的,竟然敢在朗朗乾坤之下,明目张胆地肆意强奸良家女子;而且竟然就在寨上的办公地点,就在飘着国旗党旗的地方;并且不依不饶地还敢要求今后如何如何。是他们视法律如儿戏,还是法律就是儿戏?这法律还有什么用?怎么就不能遏制住他们随意地去预谋着、去肆无忌惮地做着伤天害理、丧尽天良之事?他们凭赖的是什么?权力!谁给他们这样的权力?他们常常没羞没臊、厚颜无耻的说:是人民给他们的权力。是人民么?世界上有这样的人民么?

一个寨上的党委书记,是寨上的最高领导人,寨上机关里的所有人员,都是要他来挑选任命的。在这样一个无耻之尤的衣冠禽兽挑选之下的机关,将会是怎样的沆瀣一气?指望着这样的一些人来服务于社会、来维护社会的安定和福祉,无异于是开门揖盗。指望他们?若不是有这种指望的人心智有缺陷,那就是这种人本身就是一个混蛋。谁给他们这种暴虐恣睢的能力?十几万人口的大寨,就是被这些这样的人把持管理着,老百姓想过一下自己平静、安逸的生活,怎能不是一种奢望?这是一个什么体制下的社会呀?就余晖的内心深处,总觉着这事儿是不可能的。

它们控制着的报纸、电视、电台,通过新闻说教和文学作品,铺天盖地地对它们自己的粉饰以及利用强权意识对人们的灌输,已经潜移默化地给人们的思想形成了一种不由自主的定势。这种定势,反映在余晖的思想上的就是:仿佛暗处始终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不可能是事实。可事情,就明明白白地发生在自己二妹余静的身上,不由他不信。善良和正直者,总是不能理解恶毒和奸诈之徒的作为,而且常常会被恶毒和奸诈之徒“请君入瓮”地陷害。也正因此,一个社会的体制,如果不能真正维护善良和正直者的利益,那么,这个社会体制本身,必然是邪恶的,必然使得善良和正直遭受迫害,使得善良和正直的品行在社会上缺失,使得谎言、无耻之类的行径,如野草般疯长于社会的每一块儿土地、每一个角落。

大妹说,三妹告诉她,三妹发现她二姐余静的时候,她二姐余静是半蹲半坐地在院门口的墙垛上靠着,是三妹叫着娘和爹,一块儿搀抱着才把她弄回了屋。大妹还告诉他,大哥已经骑车去寨山的公安派出所报案去了。

大妹到父母的屋去了。余晖靠在院中的那棵橡树上,懊恼、自责、愤怒,内中还有一点儿劫后余生的庆幸——不管怎么说,二妹余静人总算是回来了。这种情况下,人没死就是万幸。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至于那个毁了二妹余静清白和一生的什么林书记和二癞头,余晖是不会轻易地就放过他们的,尤其是对那个寡情孤义、为虎作伥地设计陷害二妹余静的二癞头。那个直接强奸了二妹余静的什么林书记,自然会有法律首先来惩办他;要收拾他,也就只有待他服满刑期之后。至于这个二癞头,法律对他可能就没有什么办法,他决定自己去收拾他。

二癞头现在害怕地躲了起来,不敢露面,怕自己找到他,用毒辣的手段报复他,二癞头年少时应该知道余晖的手毒心狠是出了名的。“你小子躲得了初一,躲的过十五吗?”余晖向着院外的夜空,咬牙切齿地冷笑着。他知道,二癞头肯定会在村子里安些耳目,以便时时探听着他余晖的消息,大概要等到自己离开之后,才敢回来。既如此,那他余晖过两天,就张扬着离乡一回;让这小子先放心的回村,然后自己再杀个回马枪收拾他。在外这些年的余晖,已经不像过去在村里称王称霸时那样睚眦必报;在外地孤单生活的经历,已经使他养成“小事不计较,大事不忍让”的秉性。余晖知道,子曰:小不忍,则乱大谋。但他自己也总结了一句话,那就是:大若忍,则不为人。

正在考虑着报复计划的余晖,听到父亲的唤声,走进父母屋中。屋里只有父亲一个人,他锁着眉头告诉余晖不要生事,个别人坏不是政府坏,要相信政府和法律,他的大哥已经去寨上的公安派出所报案,恶人必然会得到恶报的,有问题找政府没错。又叮嘱他,今天晚上多留意一下二妹那边的动静,别再发生什么情况。父亲显然担心着二妹会想不开出意外。看着好像突然间苍老了许多的父亲,余晖唯唯诺诺地答应着。

余晖躺在床上,一夜也没有睡。这与昨天夜里不同,昨天夜里是想睡睡不着,似乎是冥冥之中有什么暗示;而今天则是心事重重地睡不着,也不想睡。他的脑子思绪纷乱地回想着回乡后所遭遇到的一切,也同时在思考着,自己该如何在不给家中带来灾难的情况下而报仇雪恨的事情。待他听到院子里有些声音时,看窗外,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经濛濛亮了。他从床上一跃而起,紧忙开门出去看,看到二妹余静,正在把碎花的毛巾放到绿色洗脸盆里,听到他开门的声音,对着他说:“二哥起来了,你先洗脸吧。”她把自己欲洗脸的脸盆,向余晖挪了挪,让给了余晖。

天色尚还有些灰濛濛的。早晨清凉的空气中,好像漂浮着无数极其微小而细密的灰色颗粒。院外远处的景物,看着还不是很清晰,好像被一层灰色的纱巾隔着。余晖答应着,来到二妹余静的近前,暗暗观察,发现二妹余静虽没有往日一见到他就欢愉的那种表情,但神情看上去还平静,好像已经把昨天的那种剜心椎骨的遭遇给忘了,并没有他想像中会表露出的那种哀怨伤痛神态。说老实话,他揪揪着心,很怕看到二妹余静那样的神情,那会使他既心疼而又心慌意乱、无所适从,不知怎样来面对自己的二妹余静。在他的心底深处,他挥之不去的是:自己间接的也是迫害二妹余静的凶手。见二妹余静如此,余晖的心才放了下来,并升起一种由衷的感动。

余晖理解二妹余静之所以如此,正是为了父母和家庭,甚至于为了他余晖,才忍辱负重地做出这样的一副态势,她是打碎了牙往自己肚里咽,自己强迫着自己强忍着肌体和心灵受到的残害,不愿给家人带来丝毫的痛苦。像二妹这样心地纯洁善良的人,是处处在为家人着想,她不会因为自己受到凌辱,而就把痛苦转嫁给自己最亲的家人,让家人跟着她一起受煎熬历苦难。世上就有这样的一些善良的人,当他们遭受到不管多大的伤害时,在亲人面前,他们常常表现得很坚忍,因为他们的活着所考虑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亲人。父母如果看到二妹余静这样,心中的伤痛可能就会有所缓颊。

余晖既觉着愧对二妹余静,又带着感激之情唤了一声:“二妹。”并顺手拍了一下正低身把香皂放在他脸盆旁边的二妹余静的肩头,但随之他就感到极其的后悔。因为,虽然二妹余静会意地“嗯”了一声,但他感觉出在他的手触及二妹余静的肩膀头时,二妹余静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就颤栗了一下。他知道那是二妹余静记忆深处被强暴而留下的恐惧的颤栗,是隐藏在了灵魂深处的的哀伤抽泣。他紧忙低头,把水“哗哗”地泼在自己的脸上,以掩饰自己从胸腔奔涌而出的抑制不住的哽咽和如刀搅火炙般心疼的泪水……

“二弟、二弟,你哥怎么了,怎么一夜也没有回家。”大嫂突然风风火火地出现在院门口,一脸惶惑地边向院中来着,边又说:“我昨天等你哥看着电视就睡着了,一早醒来也没有看到他,床铺也没有动过。是怎么回事儿?出什么事儿了?爸、妈,他是不是在这儿没回去。哎——”她边向闻声出来的余晖父母打招呼,边用“哎——”来呼叫着余晖的大哥。

余晖没有回答大嫂的话,只是回头看着闻声出来站在屋门口的父母。他们好像也才注意到,余晖的大哥昨晚去报案之后,就没有了下文。按说是不该呀。父亲一边安慰着大儿媳妇,一边对余晖使眼色说:“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待续)

(http://www.dajiyuan.com)

如果您有新闻线索或资料给大纪元,请进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related article
  • 躺在泻满斑驳月辉的床上,在村里时有时无的狗吠声和远山密林隐隐约约青狼斗月的嗥叫声中,他不时地通过翻身,试图赶走那些不意窜进脑中的年少时在村里称王称霸的片断记忆……
  • 二癞头比余晖小三岁,因为小时候头上长过癞头疮,所以被人起了这个绰号。二癞头家中没有兄弟,那时人也长得瘦小,喜欢跟着帮伙玩,大概也是为了找靠山。余晖手下的那些人是很看不起二癞头的,嫌他见风使舵,随风倒。
  • 余晖听到楼下似乎有些什么响动,便站起身来,走到门旁边的窗户前向下看。透过纱窗和铁栏杆,他看到楼梯口处显出一辆轿车的黑色尾箱部分。看来这是那个叫林书记的人开来的。
  • 余晖的大哥大嫂过来时,正好与她们打了个照面。大嫂一边看着他们的背影,一边不解地问余晖:“二弟,怎么还要有个人来接呀?厂子的地界儿,村里人谁不知道,怎么还要派个人来领着去呀?”
  • 这是我一生中唯一参加过的一个人的两次追悼会。但愿今后不再出现类似的情形。
  • 那时候,集体的什么都是宝贵的,只有人才不值钱。公社大队的干部可以随意骂人打人,打死了人往山沟里一扔就了事。
  • 三年困难时期,我们生产队的社员每一个人几乎都是小偷。一年四季,只要地里有吃的东西,我们就都去偷。
  • 他爸爸在土坑里铺上席子,慢慢走上坎来,伸手夺下二狗的尸体,一边往坑里放,一边说道:“让他胀着肚子到那边去吧。做一个饱死鬼,总比在这边做一个饿死鬼强。”
  • 我们已经整整三个月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许多人的身体肿得像发面馒头,亮晃晃的,手指头按下去,一按一个窝。
  • 我是最后一个上台汇报产量的人,在我前面的人已经把产量报到一万多斤了。我一听慌了神,我到底该报多少产量呢?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