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給我所有的朋友 無論你是藏族、漢族或其他民族

小說:有一個藏族女孩叫阿塔(33)

font print 人氣: 176
【字號】    
   標籤: tags: , ,

五十二

我們的孩子,就這樣失去了。

我把阿塔送進了醫院,趁她做完檢查休息時,我去了拉薩酒吧附近的派出所報案,然後再接阿塔回家。這番打擊來得如此突然、沉重,很長時間裡我倆幾乎一句話也不說,只默默對視,互相用眼神交流著恐懼和痛苦,更多的是難以置信:真的嗎?發生的一切,是真的嗎?多麼希望這不過是一場惡夢!偶爾的交談都儘量避免涉及到流產,話題集中去猜測嘎登的下落:誰綁架了嘎登?為什麼?怎麼辦?

「會不會是國安幹的?」

阿塔半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熱水袋緊貼著還在疼痛的下腹部。保姆主動為她沖了杯奶茶。阿塔兩手捧著,沒喝,眼皮也不帶眨地看著我。

「不可能吧。」我斷然否定。我正在滿屋子亂翻,尋找安眠藥。去年秋天因生意繁忙睡不著覺,叫醫生開了些,沒吃完,現在記不住擱哪兒了。

正著急上火,又聽阿塔說:「你的那位朋友,叫什麼來著?對了,國安老友,搞不好就是他在幕後策劃的。」

我沒理阿塔,繼續在屋裡走來走去,她的目光也跟著我來來去去。總算在離門邊不遠的立櫃的第三個抽屜裡發現了安眠藥,我拿出兩粒,要阿塔立刻服下:

「好好睡上一覺,等頭腦清醒了,就不會胡說八道了。」

「我不要睡。」

「快點!」

「我不想吃。」

「聽話!」

阿塔磨磨蹭蹭接過我遞來的藥片,但不往嘴裡送: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國安畢竟是政府的一部分,不是土匪、強盜,就算可以隨時抓人,沒必要綁架吧,再怎麼也要顧及點形象、面子吧。」

「你就那麼肯定?」

「而且,國安幹嘛要抓嘎登,你哥既沒捲入拉薩暴動,也不參加法會,還去向武警獻哈達……」

「不要再說了,我信你的話。」阿塔把藥片猛塞進嘴裡,接連喝了幾口奶茶,因為太急,嗆著了,劇烈地咳起嗽來。

「那你說誰幹的?」

「很清楚嘛,黑社會、綁匪,盯上嘎登的錢了。」

「往後該怎麼辦?」

「這幾天你會接到綁匪要錢的電話,我已經跟派出所的警察討論過,他們正和刑警大隊聯繫,到時候就看你的了,反正要沉住氣。」

「你是說讓我拎一口袋錢給綁匪送去?」

「不會是真鈔,很可能放大疊白紙,加幾塊石頭,顯得沉甸甸的。」

「如果是這樣,我要你跟我一塊兒去。」

「那怎麼行,綁匪一旦產生誤會,你哥還要命不?」我腦海裡閃過一些電影的鏡頭。

「阿塔,別擔心,刑警就埋伏在四週。」突然我停止了滔滔不絕,因為阿塔已經睡著了。

我本想叫來保姆幫忙把阿塔抬到樓上臥室去,又怕驚醒她,便拿來一床被子給她蓋上。我關掉客廳的燈,靠著阿塔的腳邊坐下,擰亮身旁的落地燈,拿起一本容易讀的書,眼睛盯著字裡行間,卻看不下眼。我把落地燈又關掉,讓身心沉浸在黑暗中。

去倫敦的機票、預訂的酒店,要趕緊退;有幾筆等我定奪的古董生意,看來得推遲或者放棄了;天一亮再去派出所了解進展;需不需要找人給刑警大隊隊長送點禮,在立案偵查時多賣賣力;綁匪的要價會是多少;萬一某個環節出錯,綁匪撕票……千頭萬緒糾纏在一起,頭腦裡亂成一團。幾縷晨光透過沒關嚴密的窗簾,落到橡木地板上,照出一圈又一圈的木紋。

我突然感到口乾舌燥,起身去廚房,煮了一杯濃濃的咖啡,喝著,又開始東想西想。

客廳裡有動靜,我擱下未喝盡的咖啡,躡手躡腳前去看個究竟。阿塔正坐起來。

「睡醒了?」我在阿塔身邊坐下。阿塔把臉貼過來,靠在我的胸前,兩隻手緊摟住我的腰。我的左手扶在阿塔身上,像撫慰嬰兒那樣輕輕地拍打。

「有件事,張哥,我一直想說,又不好意思說。」

「什麼事?」

「你可別笑話我,啊?」

「怎麼會呢。」

「發現懷孕的那天,我就給孩子取了名字。」

「是嗎?快說說看。」

「我是認真琢磨、反覆挑選才定下的。」

「那一定好聽。」

「如果是男孩,就叫『尼瑪』;如果是女孩,就叫『格桑』。」

「尼瑪?格桑?翻譯成漢語是什麼意思?」

「太陽、杜鵑。」

「哇,太美了,我喜歡!將來我們再有孩子,中文名字就叫張太陽,或張杜鵑。」

阿塔沒笑,反而抽泣起來。我的淚水也撲簌簌落下。

五十三

我們天天盼著綁匪來電話,三個多月過去了,嘎登依然杳無音信。我隔三差五去派出所、刑警大隊,說是仍在調查中,要我們耐心地等。

等不到任何消息甚至比聽到最壞的消息還令人難以承受,尤其是阿塔,經常莫名其妙地發火,長時間呆呆地坐著,神情恍惚,你對她說十句話,她頂多能聽清一句。有時會在床上躺一整天,腰疼、腿疼、周身疼。一次阿塔半夜突然叫醒我,淚流滿面,不住地嘆氣、自責:「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催促我哥回成都。怨我,都怨我!」

除了好言相勸,軟語安慰,我束手無策,深感力不從心。

阿塔的男性朋友中沒幾個能幫上忙的。比如熱丹,有傳聞說他想再次聚衆示威,警察聞訊而來,他趕緊失蹤,據說逃往中印邊境去了。被驅逐出成都的秋尼巴松潛回拉薩,沿街張貼反當局的傳單,後來有人在公審、公判大會上,看見他和一百多個藏人站在卡車上,五花大綁著遊街。他胸前掛著木牌,上面寫著「分裂國家」,名字上打著紅叉,可能已經被槍斃了。徒洛算是幸運的,但也被迫離開成都。房東突然宣布中止合同,限期要他關店、搬走。徒洛有一哥們在廣州做古董生意,徒洛去投奔他,表妹也跟著去了。阿塔沒心思再幹,就把「藏緣燈藝」轉讓給了朋友,幾乎是無償轉讓。

我的那些牌友們聽到嘎登出事的消息後,曾集體來過一次,香香除外,無非是陪著喝一杯清茶,共同扼腕嗟嘆一番。他們所能做的,就是從此打牌不再叫我,當然我也不會去。

好在阿塔的小姐妹們,個個古道熱腸,天天打來電話,問長問短;要不就登門拜訪,有事沒事地閒聊。時不時還相邀結伴出門,逛個購物中心呀,或去甜茶館聚個會呀。我是鼓勵阿塔出去散心的,當然每次我都要規定回來的時間。阿塔總能守時,只有一次除外。

那天說好一起在外吃晚飯。我提前到餐館等她,左等、右等不見人影,打她的手機也不接。聽著鈴聲空響,我心裡霍然升起一種不祥預感,旋即翻找與她一起上街的小姐妹的手機號,糟了,沒帶在身上!我心急如焚,驅車回家,剛入家門,阿塔的電話打過來了。

「你為何不接電話?」我衝著手機嚷嚷:

「我還以為你也被綁架了!」

「我不想接。」阿塔聲音低得像嘟囔:

「我不想跟任何人說話。」

「你的小姐妹呢?」

「我要她先回家了。」

「出什麼事了?」我竭力壓抑著內心的惶恐。

「我哥他,他,他已經『不在』了。」

阿塔幾經哽咽才把話說全。

我腦袋裡像飛進一群馬蜂似的嗡嗡亂響。

「嘎登死了?」

我一直都有這個擔心,每天瞞著阿塔買回一堆大報、小報,在廣告欄裡尋找有關無名屍體的照片和消息,莫非阿塔看到或聽到了什麼?

(待續)@#

──節錄自《有一個藏族女孩叫阿塔》/自由文化出版社

責任編輯:馬鑫

如果您有新聞線索或資料給大紀元,請進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related article
  • 本書的愛情故事,發生在藏漢之間,又處於動盪的背景之下,男女主人公的經歷能不非同尋常!
  • 本書的愛情故事,發生在藏漢之間,又處於動盪的背景之下,男女主人公的經歷能不非同尋常!
  • 本書的愛情故事,發生在藏漢之間,又處於動盪的背景之下,男女主人公的經歷能不非同尋常!
  • 本書的愛情故事,發生在藏漢之間,又處於動盪的背景之下,男女主人公的經歷能不非同尋常!
  • 洗手間裡,我在洗臉池前磨磨蹭蹭,忽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鏡子裡,一個戴黑墨鏡的在向我微笑!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兒。「方明,這兒沒監控。」這熟悉的聲音讓我心驚肉跳!他摘下了墨鏡——My God!是他!
  • 在醫院見到了杜紅,也看到了她那位一直昏睡的將成為植物人的男朋友,我真是無話可說了。這個剛畢業的法律研究生,不諳世道,跟預審死磕,結果被一手遮天的小預審整得被律師所解聘、男朋友被打成重傷。我塞給她一萬元——杯水車薪,在這昂貴的醫院裡支撐不了幾天。這錢還是我向母親借的,我目前在國內的現金,為還人情債已經花的差不多了。
  • 徐隊一愣:「說點兒『人話』你聽不懂啦?非得讓我說『黑話』是不是?方明,收拾東西!」我終於聽到了這句久久企盼的「自由令」——坐牢四個月,我就聽不懂「人話」了?非得用「地獄的語言」翻譯一下!我已經成了標準化的大陸囚徒了!
  • 忽然牢門口鈴鈴作響——徐隊拿著鑰匙當鈴鐺晃。「又講課呢,方明?」他說著開了鎖,裝模作樣地說:「放學了,你走吧。」這是著名小說《最後一課》裡的最後一句話,他用的也是小說中那老師悲涼無奈的語氣。又開玩笑了。我馬上改為笑臉迎了過去,「徐隊,又提誰呀?」
  • 原來膾炙人口的「諺語」竟是半個世紀的騙局!應該是「小河有水大河滿,小河沒水大河乾」——大河的水是小河流匯過去的!人民富足了,國家才富強,西方民主社會就是這樣;而中共顛倒是非的「諺語」竟能騙了幾代大陸人——一味壓榨、搜刮人民,紅產階級打著國家的名義中飽私囊,給嗷嗷待哺的人民剔出點牙縫裡的剩飯,這就是黨的溫暖。
  • 「十萬搞定!後來都是預審教我的口供、教我的逃跑路線。他是讓我舉報一個『專門轉移朝鮮人出境的團伙』,其實就是一個韓國大飯館。預審給我換了身好衣服,明著安排我去求那兒的韓國老闆幫我偷渡,讓我給老闆打個欠條,然後他們好去抓那個老闆,逮個現行。他們四個人在大門外守著,兩個在裡邊吃飯,我裝著找老闆,從後邊兒的廁所窗戶跑了。」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