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书连载:一个普通中国人的家族史(51)

国亚 / 网名:雅科夫
font print 人气: 5
【字号】    
   标签: tags:

四、成长的历程
  
    一九八三年我上了初中,在太谷五中就读。刚上初中时,我因为入学考试成绩非常好,有些骄傲,不怎么爱学习了。结果一个学期下来,成绩就落到了全班第十九名。此后初中三年,虽然父母对我管教很严,但由于一是他们自己的文化程度不高,初中的课本已经让他们感觉吃力了;二是父母需要挣钱,抽不出更多时间管我;三是我那时实在不自觉,心野贪玩,所以成绩一直都不怎么好。初中二年级时,我的学习成绩更是落到全班四十多名,在六十个人的班里,已经算差等生了。那时我特别爱看电视,每当父母问我作业写完了没有时,我总是撒谎说写完了,然后就看电视。可作业第二天得交,于是我晚上总是乘父母睡着了就偷偷拿个手电筒,躲在被窝里赶作业。就这么着一个学期下来,我的眼睛就近视了。

    我小的时候,对天文学兴趣很浓厚,一直梦想着成为一名天文学家或者宇航员。太谷县城小,那时只有一两家书店,可以说我把那书店里所有的天文学书都买回来了,每天边看边想。那个时候我总是在想,相比起宇宙的浩瀚,人类就生活在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星球上,从宇宙的观点来看,人类的价值尚不比大海中的一粒沙子,何必你争我斗?大概是那时开始思考这些问题的影响,我以后形成了对身边人之间明争暗斗非常超脱的态度,既不过问,更不参与。

    大概是一九八四年暑假期间,我从当时订的一本《我们爱科学》杂志上,看到一条由江苏省武进县张里湾光学仪器厂发的广告,称哈雷慧星即将于一九八六年十一月接近地球,因此他们厂制作了一批二十倍天文望远镜镜片,可以邮购,每副镜片一块三毛钱;另付包装邮寄费一元。我当时可能是太兴奋了,只看到前面的镜片价格,没看到后面的包装邮寄费,就按着地址给他们寄了一块三毛钱。那时人们都还很不错,没多久收到厂里寄来的一封信,很客气地说还应该再付一元钱的包装邮寄费。后来不久我收到了镜片和制作望远镜说明书,父亲和我一起动手做了一个望远镜。那时物资还很匮乏,太谷县城里连制作望远镜的牛皮纸或者卡片纸都没有卖的,只好买了一些比较厚的白纸卷起来,里面涂上墨汁,勉强把目镜和物镜安上了。每天放学回家,我就盼着天黑,好用望远镜看星星。当我第一次看到月球的环形山时,兴奋得一晚上都没睡好。

    一九八五年秋天,家里彩电升级换代了,父母从北京买回来一台二十英寸的日立牌彩电。当时二十英寸的彩色电视机算是顶尖的东西了,我和姐姐都十分兴奋,看着到我们家来玩耍的同学们羡慕不已的眼神,我不禁洋洋得意。那台彩电是由去伊拉克的工友在国外买回的,国外售价是二百六十二美元,按当时汇率应该卖四百八十元人民币才对(【注】根据当时官方汇率,美元与人民币兑换比率是1:1.85),可是我们家却花了两千元,还必须自己到北京提货。那时人的眼光真有点奇怪,父母和我都觉得这二十英寸已经足够了,再大,屋里就可能放不下了。而二○○二年我买了新房子去商场里买电视,看到比二十英寸屏幕大几倍的三十四英寸电视时,却一点也不觉得大。送回来以后,我坐在沙发上越看越觉得小,怀疑是不是送货送错了,还拿把尺子量了量,原来也并不小。

    那次我父母到北京提彩电时,还顺便买回了一只金华火腿,每天吃饭时就弄点五花肉放一小块火腿一起蒸,于是整个五花肉都是火腿味。那时的火腿非常香,那味道让我二十年无法忘记。后来我参加工作后又在超市里买过一些火腿,吃起来却全然没有了那种香味。后来,电视里曝光说现在做金华火腿的,都用死猪、病猪来做,有些肉都臭了;为了驱赶苍蝇,竟然往火腿上加敌敌畏。这个节目看得我毛骨悚然,再也不吃火腿了。除了金华火腿,还有道口烧鸡,湖南腊肉,南京月饼,山西假酒,有毒大米,地沟豆油……有时我真感到悲哀:作为中国人,我们还有什么可以吃?

    到了一九八五年上初中三年级时,我才感觉到自己的成绩实在是太差。初二下半学期期末考试,我的物理考了二十九分,英语考了二十五分,落到全班倒数几名去了。初三一开学,升学的压力让我警醒过来,于是开始用功:每天早上六点,我就到教室里学英语,记单词;累了,就把班里卫生打扫一遍换换脑筋。当时恰好换了班主任,新的班主任姓孟,就住在学校里,每天看到我如此刻苦,还这么为班集体做好事,很是喜欢,经常来鼓励我。后来到了一九八五年十二月,由孟老师介绍,我加入了共青团组织。入团的时候还颇费了一些周折:一些老师觉得我年龄太小(【注】当时我十三岁,在全班是年龄最小的一个),故不主张我入团。当时得知这个消息,我还回家哭了一场。但后来,大概是孟老师坚持吧,我还是入了团,成为班上最早的一批共青团员之一。

    学习是个苦差事,别说现在要交高额学费,就是在当时不怎么收费的情况下,多数学生都是不愿意学习的。多数人在未成年时代总处于一种非自觉状态,要健康成长,不但要靠家长细心开导,还必须有好老师来带。我刚上初三时,物理很差,当时代课的是一位年轻物理老师,叫史明亮,总是在作业本上写上一些鼓励的话,我就非常高兴,学物理就来劲,一个学期就把物理课从二十九分赶到八十九分;到了下半学期换了个物理老师,其实讲的也不错,但就是不太多搭理学生,结果我很讨厌他,也不愿意学物理了,一个学期考试成绩就又退成二十七分。

    经过初三第一个学期的努力,我的考试成绩上升到了全班第十五名。但是,当时太谷县只有两所正规高中,初中升高中的入学比例大概只有五比一,即使考上全班第十五名,也很难考上高中。看到我成绩不佳,母亲早就急在心里,但无奈那时白天还要上班,下了班晚上还要搞副业挣钱,自己没多少文化也不能辅导我的功课。于是,母亲就动心思,想让我“病休”留一级。因为怕我知道要留级了产生懈怠,还一直瞒着我,直到快初中毕业考试时才跟我讲。母亲这么做是费了很多脑筋的:如果让我一直上初中毕业,参加中考而考不上,那么会给我的信心以很大打击;即便是复读,那么作为“往届生”自己也会很自卑,中考时的分数线也不一样。办理了“病休”,那么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我的母亲就是这么细心的人。

    为一个根本就没有病的孩子办病休手续,学校里是不允许的;另外我当时成绩挺差,各个班级又人满为患,也很难找到愿意接收我的班级。那一段时间,母亲也是非常操劳,每天晚上到校长、教导主任和老师们家里求情送礼。有一天晚上,母亲找到了教导主任,不巧他要开会,母亲一直在人家会场门外站了三个多小时。等晚上十点多钟教导主任开完会出来,看到母亲还在门外等着,禁不住感慨万分,说了句:“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好,什么都不用说,我同意了。”

    就这样,我病休几个月以后留了一级,母亲在办成事以后对我说,人要有自尊,等到了开学时你如果再不好好学习,那真是证明你就是个没出息的孩子。为了让我能够开学后收心,那个暑假母亲破例让我玩了个痛快。我当时兴趣很广泛,喜欢画画,母亲就送我到县文化馆办的书画学习班里学了一个暑假。

    等到开学以后,我自己也觉得不好好学习实在对不起父母,果然收心了,期中考试就考了个第十名。当时的班主任姓孔,是孔祥熙那个村的,大概也是孔祥熙的一个亲戚。孔老师是个很尽责的人,那年冬天快期末考试时,对学生挨个家访。到我们家那天,外面正好下很大的雪,孔老师在路上为了避让一辆汽车,自行车一滑,摔到了农民沤粪的池子里,腿扭伤了,来我们家时一瘸一拐的。母亲见状,连忙招呼孔老师吃饭,可孔老师不吃,开门见山地问我:你打算期末考试考多少名?我回答说:第五名吧。孔老师听后,摇了摇头。我还以为他嫌我目标定的低了,赶紧补充了一句:第三名到第五名之间吧。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班上当时除了我,还有四五个插班的往届生,不是考不上高中,而是专门复习要考中专的(【注】当时中专毕业国家包分配,算干部编制,录取分数线比高中高很多。因此很多家庭情况不好或者认为考大学有风险的学生,即使考上高中也不上,而是复习考中专),我自忖拼不过人家。孔老师听了,又摇摇头说,我觉得你能考前十名就不错了。我一听,觉得孔老师是看不起我,于是又坚定地说,我一定要考进前三名去。孔老师一听,大笑道:“你要是考进前三名,我今天摔这么一跤就没白摔,而且到时候我还要登门给你拜年!咱们一言为定!”有了孔老师这一席话,我更加发奋了,结果那次期末不多不少考了个全班第三名,应届生的第一名。过年前,孔老师如约来给我们家拜年,全家人都很高兴。

    那一年冬天我早晨上学路上,第一次听到广播里说“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接着胡耀邦就辞职了。当时还小,也并不明白什么叫“资产阶级自由化”。

    受父亲的影响,我早早地就喜欢听苏联莫斯科台的汉语广播。一九八五年春天,苏联换了一位新的领导人:时年五十四岁的米‧谢‧戈尔巴乔夫。我已经看惯了电视里勃列日涅夫、安德罗波夫、契尔年科等苏联领导人那一个个老态龙钟、气喘吁吁的样子,因此对这个年轻富有朝气的、总是嘴边挂着迷人微笑的苏联新领导人发生了浓厚兴趣。很长一段时间,在温习功课的我只要听到电视里有关于苏联的新闻,就必然要跑出来看看。戈尔巴乔夫,这位头顶长着红色胎记的、面目和善的苏联政治家似乎有一种魔力,深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隐约感到这将是一个不平凡的人:他与老态龙钟的、北极熊似的勃列日涅夫多么的不同啊!我在收听莫斯科广播电台的时候注意到了这样一个现象:以前莫斯科广播电台总是称中国政府为“北京统治者”,戈尔巴乔夫上台以后不久就改成了“我们伟大的邻邦,社会主义中国”。(待续)(http://www.dajiyuan.com)

如果您有新闻线索或资料给大纪元,请进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