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海棠詩社(3)

第一卷 校園
作者:楊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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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前文

火車到了北京,我們一同出站,巴桑大哥將我送至北京師範大學歷史系的新生接待處,留了他的地址,就走了。入學後,一切都很新奇。圖書館裡的書籍吸引了我,年底寒假也沒有回家,終日與書案為伍。某天突然想起了巴桑家在西藏,路遠,可能在校,不妨去看看他。

抱著試試看的心理,到了民族學院。按巴桑的地址找到他的宿舍,敲門數聲。門開了,一個矮而精神十足的年輕人問:「你找誰?」

「找巴桑大哥。」

那人說:「噢,他跟女朋友去東北過年了。」見我猶豫不走,問:「你從哪來?」

「從師大來。」

那人說:「進來坐吧。」把門完全放開。

他見我冷得打寒顫,倒了杯熱水給我。

「大哥貴姓。」

那人說:「姓劉。」

「也是藏族?」

那人說:「不,是壯族,與巴桑是同班同學。」

我打量室內,一看有八個床舖,凌亂程度與我們自己的宿舍差不多。

我好奇地問:「壯族人也懂漢語?」

劉大哥說:「豈止是懂漢語哩,我們壯族也產生過很多有名的漢學家。」接著引經據典,談了古代很多壯族漢學家的經歷、著作與思想。

他興緻極高,一連講了個把小時,不覺午飯時分已到。他留我吃午飯。

吃飯時,向我介紹了他寢室的學友,說:「除巴桑和我外,一個蒙古族人叫滕格爾,矮胖,多鬚,愛好元散曲;一個彝族人,叫楊少山,瘦高個,愛好明、清小說;一個回族人,叫馬健行,高大而壯實,圓胖臉,愛好《紅樓夢》,常為之廢寢忘食;一個布依族人,叫王益,自號善飲,清瘦,中等個,嗜酒如命,最喜蘇東坡與柳永;一個朝鮮人,叫李成德,近視眼,背微駝,酷愛先秦諸子;一個苗族人,叫苗好仁,經常剃平頂頭,矮壯如牛,最喜歡杜甫的律詩。

有三、四個人回家過年了,另二個去王府井,逛書店去了。」

我腦中對許多民族的由來產生好奇,便問:「劉大哥,壯族最初從哪來?」

劉大哥說:「最初天地混在一起,似岩石堅硬,世上什麼也沒有,後來一聲巨響,堅硬岩塊一分為二,上則為天,下則為地。有天地了,人自然就產生了。這是我們壯族的一個神話傳說。

我們的先民中也有炎黃一樣的發明家和人類導師,一個叫做布碌陀的人,教會了早期壯族人民治水、耕種、捕魚、馴養家禽、家畜;建造房屋。當然這些傳說只能說明壯族祖先與其他民族一樣,經歷過艱難的由依靠採集狩獵轉向依靠農業的社會。

我自己有時想,壯族的先民很可能是古代楚地華夏人的後裔,楚地的華夏人不斷湧向南方邊地,漸與原來的文化發生斷裂,而創造了壯族文化。說來說去,『 天下一家,四海之內皆兄弟也。』」

這時有人自外邊用鑰匙開了門,一個戴眼鏡的人扶著另一清瘦的人進了房間,一併帶來許多酒氣。

劉大哥說:「你看王益又喝醉了。李承德,將他放到下舖,讓他睡吧。」

李承德將王益放到床上。王益獨自嘟嚷一句,似乎是「醉臥沙場君莫笑」。

李承德笑嘻嘻地對劉大哥說:「我們倆的錢只夠一瓶酒,一碟花生米,醉仙王和我連飯還沒吃哩。」又從口袋裡摸出一封信,說:「巴桑來信了。」

劉大哥接至手中,輕聲念道:「承德、劉郎、醉仙共鑒:弟晝夜勞頓,中途頗多艱辛,終達遼邊。此地奇寒,滿野白雪,身入岳丈木屋,如歸西藏故居,展拜再三,輸誠不斷。通宵達旦,酒興撩人。

文秀之兄,曠達豪放,博學精思,邊地未能滯其靈性,山淵不足擬其高深。與余日夜切搓,多所誨教。言及卒業後之去向,余與文秀苦戀兩載,當以朝暮相賓為歸,故與乃兄相約:文秀返鄉之時,即余入贅之日。

此地民風極淳樸,人心如清溪。雖諸子所言之三代,亦不過如此耳。來日果如所願,能與文秀偕老於長白山麓,必邀諸兄,同遊林下,濯足清江,以不負天地之大德,亦人生一大樂事也。」

劉大哥停了停,自語一句:「還有一封給馬健行的。」

李承德說:「那是商量組建詩社的事。」

劉大哥說:「眼下只餘四、五個月就分手了,要組詩社,應當坐言起行。」

他又展開另一信,念道:「健行吾兄才鑒:日月生明,物之性也;感物生情,人之性也。我等唯盡心盡性,方不負蒼天之生育。弟昨夜酒闌之後,偕文秀,信步無名山野。林木枝頭,綴滿白羽;萬裡之外,皓月如銀。忽念古人每感人生苦短,故結同志,或翻風月之意,忽吐少年情懷,頗不負靈長之稟賦也。

前議詩社一事,兄若返校,望能速成其圖。待開春眾人齊集,可聚一社。殷殷鄙議,惟兄裁決;餘不細備,待晤來時。」

我趁劉朗停頓之隙,問:「盡心盡性,不負天地大德,是什麼意思呢?」

李承德說:「古人曰天地之大德日生。就是說天地是養育生命的慈父慈母。天地賦於我們以美好的情性和聰明才智,我們必須將它們發揮到完美的狀況,才算是盡了做人的自然本職。」

經他這麼一說,我總算有點明白。

至晚飯時,醉仙仍末醒來。李承德熱情地留我,要我嚐嚐他的朝鮮涼麵的手藝。

吃飯時,李承德說:「我不善詩,到時,做他們的勤務員,專門煮朝鮮涼麵。」

劉朗笑著說:「我也不精此道,滕格爾雖善散曲,但詩才一般,到時都只能唱配角。醉仙,還有那位苗族的苗好仁老兄,都好酒曠達,頗有詩才,應該是主力了。」

接著他們又談到七、八級新生有幾個女生也頗好古典詩詞,認為老大哥應帶帶她們,以免老大哥們一畢業,詩社後繼無人。

李承德突然問我:「天民老弟,屆時你也入社,怎樣?」

我說:「我還沒有入門,詩詞懂得很少。」

他又說:「到詩社裡學,不是很好麼?」

我一想有道理,便應允道:「那好,到時只要各位長兄不嫌棄我,我經常來學,好麼?」

劉朗突然自言自語,說:「叫『紫竹苑詩社』怎麼樣?」

李承德說:「我們靠近紫竹苑,雖紫竹隱有高風亮節之寓意,但不如取個近水的名字。叫『昆明湖詩社』怎樣?取仁者樂山,智者樂水之意。我們離昆明湖不遠,那裡山水極佳,取這個名字表明我們愛仁愛智。」

劉朗問我:「天民,你以為怎樣命名為好?」

我沒想過此問題,只得敷衍道:「叫『精華詩社』怎麼樣?各位兄長皆飽學之士,各人有各人的拿手專長,將來必能造益天下,這類人匯到一起,叫『精華社』不是名符其實麼?」

劉朗說:「這個名字太直了,而且好像有些政治含意,要不得!」

就這樣,不覺已經午夜,我抬頭一看,月懸中天,萬樹肅靜,冷寂中月華如清水。我告辭了他們,至馬路邊候車。約半小時,無車,站牌下有三、五人與我一樣,凍得發抖。

我決定步行取暖,於是便踏月而行。一路雖寒冷割面,但因交了許多新朋友而格外高興。一會兒回味一天的見聞,一會兒駐足,遙望幽暗寂靜之田野。忽見路邊一叢無名樹木,枝上綴滿小花,隱隱雅淡,或紅或白,香氣徐飄,不禁止住腳步,輕聲自言自語:

「久別南方樹,今逢此地芳。

月落郊荒寂,人行興致昂。

淡雅香黯立,明清氣靜涼。

不敢高聲語,恐驚枝上凰。」

自我回味了一番,深感自己功力太淺,僅憑火車上跟巴桑大哥學的那點常識,不足以達盡心中感興,甚至想到吟花不如看花,上前幾步,細看那滿樹花朵。不知何時,一陣冷風吹落數枚花片,也吹覺我返校之心。於是我小跑步回到了北京師大西北樓239宿舍。@#(未完,待續)

(點閱小說:海棠詩社系列文章。)

責任編輯:李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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