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纪(57)

上集-第三章:监狱归宿
孔令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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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我被糊里糊涂带入看守所(3)

(二)看守所见闻(1)

第二天,王管教特别的把监规印成了许多份,每一个监舍一张,贴在监舍的门上,规定吃完早饭以后,由组长领读三遍。对那些繁冗的条款我已经忘记,唯独其中两条至今还记得:一条是不准谈监外的事,一条是不准相互交谈案情。

尽管如此,我还是很快弄清楚了这五个老犯人各自的情况,这些人同那刚进来的农民一样,身世实在太简单了。紧挨着303的那一个,年纪三十岁上下,原来是万盛公社某大队的仓库保管员,因为从种子库清理大春备耕的谷种中私自挪下了两口袋,被人发现,便以破坏大跃进的罪名下到狱中,等候判处。

第三名是某大队的牲畜饲养员,他告诉我说,公社的牛马饲养从去年国庆节以后就没有配粮食了,他负责喂养的两头耕牛整个冬天就靠发了霉的谷草和盐水维持生命。年老的那头水牛已经骨瘦如柴连站都站不起来,哪能再下水田迎春耕?而他的一家五口人中,老娘和两个儿子得了严重的“水肿病”。妻子也久病不起,眼看一家人都要饿死,于是在一个晚上他宰了一头耕牛……

第四名则是为了殴打公社的民兵队长抓来的,他当时已全身浮肿,他说:“我们那个生产队连田坎上栽的芭蕉头都挖来吃完了,队上的人几乎没有一个不患水肿病。”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楚。“民兵队长却在寒冬逼我们到试验田去挖田。我说:‘我都已水肿到肚子了,要我的命么?我不去。’那民兵队长提着绳子气势汹汹要捆我去,还动手把我从床上拖下来,我想绝了,反正是死,便从床头抽出扁担向他头上砍去。”他就这样被抓进来,好在他出身贫农,不会沾着“阶级报复”与反革命挂边。
第五名是南桐矿区的一个井下工人,在六个人中他的个头最大,他为保命而逃,逃亡中砍伤了追捕他的人。因为他知道我曾在丛林煤矿劳动过,他向我坦言说:“你是知道的,我们那点定量上半个月吃了就缺下半个月。”

至于那303,他一直对同监的人绝口不提他本人的案情和身份。给人一种假象,好像真的最听“政府”的话,但只要联想他对新来犯人扣吊命粮的那种残忍,便可知他对政府其实是阳奉阴违,虽然他绝口不提自己的过去。经过几次家属探亲,我们弄明白,他是万盛公社一个生产大队的书记,因逼公社的社员们出工和以旷工为由,克扣社员的口粮,酿成三条人命案,被公社社员告上法院。

看守所每天生活极单调,早上七点钟,过道里便响起了那个王管教的皮靴声,然后起床依次到院子里的水池漱洗,然后读监规,每天重复。

大约三月中旬的一个早上,我们监舍关进来了一个上着脚镣手铐的年青人,也许这里面关的这几个,还没有见过这种戴全刑具进来的犯人,我猜想,这大概是负有命债,足可以处以死刑的人。那人被关进来以后,303被王干事叫到办公室,耽误了一个多小时。

上午九点钟开饭以后,王干事煞有介事的来了,宣布对新来的犯人进行“帮助”。这种取名“帮助”的会,同我在这两年里经历的斗争会完全一样,不过手段更为残忍。多半是让被帮助者在暴打中精疲力竭时,按官方认定的罪名在招供上画押。表面重证据,禁止“刑讯逼供”,其实是利用犯人“以毒攻毒”。

王干事并没有宣布那人为何被捕,又为什么上了刑具,只宣布了他的代号叫319,并反复交待了共产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随即要大家帮助被斗人认清形势,将自己的问题交待清楚。(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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