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課
一、橫醉眼,捻吟鬚。(七虞)(選自《聲律啟蒙》)
金對玉,寶對珠。
玉兔對金烏。
孤舟對短棹,一雁對雙鳧。
橫醉眼,捻吟鬚。
李白對楊朱。
秋霜多過雁,夜月有啼烏。
日暖園林花易賞,雪寒村舍酒難沽。
人處嶺南,善探巨象口中齒;客居江右,偶奪驪龍頷下珠。(下劃線字為入聲字)
注釋及說明:
1. 金對玉,寶對珠:金,黃金、黃銅;也可形容某物品顏色。|玉,寶玉。|寶,寶物、珍寶。《說文》:「寶,珍也」。|珠,玉珠或珍珠。
垂手亂翻雕玉佩,招腰爭舞鬱金裙。 唐‧李商隱《牡丹》
入國自獻寶,逢人多贈珠。 唐‧張籍《送海南客歸舊島》
2. 玉兔對金烏:玉兔,神話傳說中月亮裡的白兔,也可借指月亮。|金烏,神話傳說中的鳥類,渾身金色。傳說中太陽在另外空間的一個形態是三足金烏,所以古人也用金烏比喻太陽。
平明遠捧金烏小,薄暮高擎玉兔圓。 南宋‧歐陽麟《狀元峰》
3. 孤舟對短棹:短棹(音趙,去聲),①划船用的小船槳。②借指小船。
平明送客孤舟去,薄暮歸漁短棹回。 (朝暉 原創)
4. 一雁對雙鳧:鳧(音扶),野鴨。稱野鴨還有一個常見字「鶩(音務,去聲)」。雙鳧,①兩隻野鴨。②借指地方官員或將要去地方任職的官員。典故出自《後漢書‧方術列傳上‧王喬傳》[1],王喬,東漢明帝時期河東郡人(今山西省夏縣),曾任河南葉縣的縣令。他修出了功能,可以將赤舄(官員上朝穿的鞋子)變化成雙鳧,並在朔望日乘坐雙鳧去洛陽上朝,後來此事被皇帝及朝廷的官員發現了。或許是人世間不允許隨便在常人面前顯示仙術(功能)吧,王喬被天庭召回。
古詩文中經常見「雙鳧」這個詞組,要視情況具體分析詞意。唐‧岑參《送宇文舍人出宰元城》:「雙鳧出未央,千里過河陽。」此詩「未央」借指朝廷。「雙鳧」指將要去元城縣任職的「宇文舍人」。
雙鳧俱北翥,一雁獨南翔。 元‧朱希晦《答李子光》
5. 橫醉眼,捻吟鬚:橫醉眼,指醉眼迷離。|捻,讀音「念,入聲」。用手指搓轉。「捻吟鬚」捻著鬍鬚寫作詩文。《康熙字典‧捻》:「《唐韻》奴協切《集韻》《韻會》諾協切,念入聲。 (叶韻)」
斗酒新豐橫醉眼,聯詩小苑捻吟鬚。 (朝暉 原創)
(「斗酒新豐」指喝了一斗的新豐酒;「聯詩」指幾位詩人各吟一句成一首詩。)
6. 李白對楊朱:楊朱,又稱楊子、楊子居。戰國初期魏國人,思想家、哲學家。其事跡見於《孟子》《荀子》《韓非子》《列子》《淮南子》等古籍。《孟子‧滕文公章句下》:「聖王不作,諸侯放恣,處士橫議。楊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楊氏為我,是無君也;墨氏兼愛,是無父也。無父無君,是禽獸也。」白話譯文:聖王不出現了,諸侯們肆無忌憚;在野士人蠻橫無理的議論。楊朱、墨翟的言論也充斥天下。世上的言論大致分兩種,不屬於楊朱一派便屬於墨翟一派。楊氏主張為自己,是不要君王;墨氏主張兼愛,是不要父母。不要父母不要君王的人,就是禽獸。
誰教李白來天上,又使楊朱泣路旁。 清‧吳綺《感遇(其九)》
7. 秋霜多過雁:大意,北方霜降時節,有很多白雁從塞北過境南飛。出自北宋‧沈括《夢溪筆談‧雜誌一》記載:「北方有白雁,似雁而小,色白,秋深則來。白雁至則霜降,河北人謂之『霜信』。杜甫詩云『故國霜前白雁來』即此也。」
8. 夜月有啼烏:大意,月夜裡聽到烏鴉的啼叫聲。《烏夜啼》本為樂府詩題,內容多為思念懷人之句。例如:
烏夜啼 唐‧李白
黃雲城邊烏欲棲,歸飛啞啞枝上啼。
機中織錦秦川女,碧紗如煙隔窗語。
停梭悵然憶遠人,獨宿孤房淚如雨。
(唐詩中的古體詩不允許平仄通押,這首詩一、二句「棲」、「啼」是押《平水韻》上平八齊韻部;然後轉韻,三、四、六句轉押《平水韻》中上聲六語韻部。)
9. 日暖園林花易賞,雪寒村舍酒難沽:本句大意,晴日和暖,園林中隨處可以賞花;雪天寒冷,偏僻的村莊很難找到酒家買酒。
10. 人處嶺南,善探巨象口中齒:「處」字本文當動詞,讀音「楚,上聲」,居住之意。當名詞時表示住所,讀「chu4,去聲。」|嶺南,指五嶺以南的地區,即廣東、廣西一帶。五嶺,亦作「五領」。大庾嶺、越城嶺、騎田嶺、萌渚嶺、都龐嶺的總稱,位於江西、湖南、廣東、廣西四省之間,是長江與珠江流域的分水嶺。
另據唐‧徐堅《初學記‧獸部‧象》記載:「象牙長一丈餘,脫其牙則深藏之。削木代之可得,不爾,窮其主,得乃已也。」這是說,小象的牙齒長約一丈的時候就會脫落,重新長出新牙。小象會將脫落的象牙藏在隱密處。人如果想要拿走象牙,就要削一根相像的木棍代替放在原處。如若不然,小象發現象牙遺失,會找到得主追討,一直到要回為止。「探」,求取。本文讀音「貪」。
本句大意:生活在嶺南一帶的人,擅長獲取大象口中的巨齒。
筆者提示:買賣及走私象牙、象牙製品,在當今很多國家都是違法的行為,請慎重對待此事。
11. 客居江右,偶奪驪龍頷下珠:客居,居住他鄉(異鄉)。|江右,江西;長江下游以西的地區。|驪(音離)龍:黑龍。|頷:下巴頦。「頷」字古音讀「喊,上聲」。《平水韻》中雖然還有一個平聲的讀音,但明朝及以前的唐詩中,沒有用「頷」的平聲音押韻的詩例。「驪龍頷下珠」即「驪珠」,這是古詩文的常用詞組,比喻珍貴的人或物。典故出自《莊子‧列禦寇》[2]。
本句大意:客居在江西,偶然奪得驪龍下巴下的寶珠。
三、附注:
1. 《後漢書‧方術列傳上‧王喬傳》:「王喬者,河東人也。顯宗世,為葉令。喬有神術,每月朔望,常自縣詣台朝。帝怪其來數,而不見車騎,密令太史伺望之。言其臨至,輒有雙鳧從東南飛來。於是候鳧至,舉羅張之,但得一隻舄焉。乃詔上方{訁爾}視,則四年中所賜尚書官屬履也。每當朝時,葉門下鼓不擊自鳴,聞於京師。後天下玉棺於堂前,吏人推排,終不搖動。喬曰:「天帝獨召我邪?」乃沐浴服飾寢其中,蓋便立覆。宿昔葬於城東,土自成墳。其夕,縣中牛皆流汗喘乏,而人無知者。百姓乃為立廟,號葉君祠。牧守每班錄,皆先謁拜之。吏人祈禱,無不如應。若有違犯,亦立能為祟。帝乃迎取其鼓,置都亭下,略無復聲焉。或云此即古仙人王子喬也。」
譯文:王喬,河東郡人。東漢明帝劉莊時期,擔任葉縣縣令。王喬修得仙術,每月初一、十五,常從葉縣到洛陽御史台朝見皇上。皇帝很奇怪他每次來都很準時,但從未見到他的車馬。皇帝密令太史調查他的行蹤。太史報告說,王喬每次來時,常有兩隻水鳥從東南飛來。於是皇上叫人張開羅網,捕捉了其中一隻野鴨(水鳥),只得到一隻朝官穿的鞋子。檢查那隻鞋子,發現是四年內賜給尚書官署官員穿的鞋。而且,每當王喬來洛陽上朝時,葉縣縣衙門的鼓不擊卻自己響起,聲音很響,京師都能聽見。後來,從天上降下一口玉棺到堂前,吏人上前推抬,沒法子移動。王喬說:「上天單獨召我嗎?」於是沐浴更衣躺在玉棺中,蓋子馬上自動罩住了。過了兩夜,把棺埋在城東,泥土自然成了墳堆。當晚,縣中的牛都流著汗,喘著氣,而人們不知是怎麼回事。百姓替他立廟,叫葉君祠。地方官吏每次到任,首先得拜見葉君祠。吏人有事祈禱,很靈驗。如當地官員有違犯私德的事情,也立即降災。皇帝於是將葉縣的鼓取來放在都亭前,卻再也沒有響聲。有人說這就是古代仙人王子喬。
2. 《莊子‧列禦寇》:人有見宋王者,錫車十乘。以其十乘驕稚莊子。莊子曰:「河上有家貧恃緯蕭而食者,其子沒於淵,得千金之珠。其父謂其子曰:『取石來鍛之!夫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淵而驪龍頷下。子能得珠者,必遭其睡也。使驪龍而寤,子尚奚微之有哉!』今宋國之深,非直九重之淵也;宋王之猛,非直驪龍也。子能得車者,必遭其睡也;使宋王而寐,子為齎粉夫。
譯文:某人去拜見宋國君王,宋王賜給他車馬十乘,他用這些車馬向莊子炫耀。莊子說:「河邊有一戶貧窮靠編織葦席為生的人家,他的兒子潛入深淵,得到一枚價值千金的珠子,父親對兒子說:『還是拿石塊把珠子砸碎吧!價值千金的寶珠,必定出自很深的潭底黑龍的下巴下面,你能得到這樣的寶珠,一定是遇到黑龍在睡覺吧。倘若黑龍醒過來,你還想活著回來嗎?』如今宋國危機深重,遠不只是如九重深淵那樣的局勢;而宋王的凶殘,更甚於黑龍。你能從宋王那裡獲得十乘車馬,也一定是遇上宋王迷糊的時候。倘若宋王清醒過來,你必將粉身碎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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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林芳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