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寻梦(一)

夏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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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归心似箭
  
思乡心切
  
虽然再过半年便可以得到绿卡,但思乡的心绪让我越来越坐立不安,于是我决定要尽早启程。为了能尽快获得返美证,我谨慎地按照美国移民局规定的所有要求寄出申请。可是,眼看机票马上就要到期了,还不见一点儿消息,不禁心急如焚。罗伯特相信移民局会信守诺言,一面让我安心等待,一面给州议员办公室打电话,寻求帮助。我不大相信百忙之中的州议员会帮忙私人事情,觉得好像有点儿“杀鸡用牛刀”的感觉。但罗伯特说他是选民,有困难找州议员正合适。结果正如罗伯特所说的,州议员办公室承诺帮忙。州议员的秘书珍尼弗小姐几乎每天往移民局打电话询问情况。当我们向她致谢时,她说这是她的职责范围,让我好不感动。可是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眼看机票过两天就要到期了,我只好作出让机票作废并取消此行的决定。正当我努力自我安慰时,珍尼弗来电话说我可以飞芝加哥取文件,还祝我旅途愉快。
  
一刹那间,我竟不知道如何反应。又一次离家,又一个6年的等待与盼望,愿望一下子实现真让人有点儿难以适应。我闭上眼睛让自己能安静下来,但随着想像的翅膀,我仿佛飞到了日夜思念的亲人身边,飞回了生我养我的广州,看到了熠熠生辉的珠江水。这时,罗伯特已迅速为我买来连夜飞抵芝加哥的机票。
  
13年一觉思乡梦
  
从洛杉矶到芝加哥的夜机只有在拉斯维加斯转机的。由于太兴奋,我一点儿睡意都没有。拉斯维加斯机场上的客人还带着赌博的余兴,在老虎机前抓紧最后的时间挑战自己的运气。我无聊地在机场转了两圈,看来暂时不能够让自己的神经安静下来,便随意找了个人不多的地方坐下。
  
思绪不知不觉地将我带回13年前。记得当年广州街头流行的歌曲是齐秦的《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二十岁的我,不去想无奈的世界,只想看看外面世界的精彩。就这样,我离开了父母,远走英伦。离开了家,第一次体会到思乡的苦。最让我想不到的是,90年冬在广州火车站的送行竟成为我与父亲的永别。92年初我心急火燎地去英国内政部申请返英签证,被一位麻木不仁的签证官拒绝。我当时眼带泪花地陈述父亲己在罹留之际,我只想回去见他最后一面。签证官却说:“ That’s nonsense (那是废话)”。当我第二次申请被批星夜赶到家时,方知父亲已在5个小时之前带着遗憾离开了。十多年来,这痛在心中一直挥不去,偶尔向朋友提及,得到的回答竟是:“谁能相信中国人呢?中国人造假还少吗?”。因为自己的遭遇,每当听到有朋友因政治或信仰原因被迫流亡海外,父母在生无以尽孝,父母去世不能送葬,我的心便如同掉进了深潭。感同身受啊!
  
经过4年半的拚搏,我终于获得了工商管理的硕士学位。我忘记了外面的世界是很精彩还是很无奈,收拾了简单的行囊,奔回家去了。再见广州时,我却觉得她是那样的陌生,好像一切都在变动之中,旧城区被拆得七零八落,新的规划正在破土动工;家还是原来的家,只是没有了父亲多了姐姐的孩子和丈夫。 面对陌生的一切,我更怀念梦中的广州。于是,我在邻近的深圳找了一份工作。在深圳的合资企业工作,我经常与市政府外资办公室、计划处的官员打交道。两年下来,目睹官场的腐败,企业的官僚作风,我感到身心疲惫,便再度萌生去意。这一次,我来到了美国。
  
一别又是6年。签证问题,工作问题,我的归期无限延长。南国的风,南国的水,在我的漫漫长梦中更是添上了一层绮丽的光彩。近年来,在互联网上经常看到广州中变大变的,搞得我心神仿佛,恨不得马上插翼回飞。
  
飞机上没有梦,只想马上见到多年梦中的亲人和好友。

中国缘
  
罗伯特坚持送我回家。原来我只想自己一人回去,一来罗伯特受邀明年要去国内某大学作学术报告,不用着急现在去;二来他目前正日以继夜地赶项目,实在很难抽出几天时间。但罗伯特说他其实很想去中国看看,他说他对中国的兴趣始于在中学的时候。当时中国已闭关了几十年,西方国家觉得中国是一个神秘的地方。当时罗伯特只有14岁,他做了一篇长达几万字的报告,题目为“关于对中国的研究”。这篇报告让他获得了一个让他到现在还引以为傲的褒奖。他常说,也许早年已与中国结缘了。这次回家,罗伯特特意直飞香港而不是广州,他想籍机会看看从香港到广州沿途珠江三角州的景色。
  
飞机徐徐降落在香港新机场。当年中英谈判争论得沸沸扬扬的新机场早已在使用之中。往事已矣,谁又顾得上回头望望?香港新机场不但现代化,而且井然有序,不逊于任何一个国际机场。
  
为了研究中国和香港,罗伯特在来之前已经在网上做了很多功课,熟悉了香港和广东的地图,还学了一些汉字,专攻了一些粤语问候语。我一边取笑他书呆子气,一边希望他不虚此行。说实话,我心里还是有点儿紧张。
  
香港印象
  
我至今还记得当年第一次来香港时的兴奋。记得当火车经过罗湖桥的时候,我的心莫名地激动;当我看到香港一幢幢高耸的大厦时,我感觉复杂;我暗想,只要我学成归来,眼前的这一切不会再这样遥不可及。
  
迎接我们的是舅父。寒暄几句之后,我们坐上了机场火车直达九龙火车站。机场火车经过青衣隧道,两旁的海景与山色十分迷人,我得意地对罗伯特说:看来亚洲的景色比你的想像略胜一畴吧!罗伯特连连称是。火车经过九龙时,我对罗伯特说:“其实这里才是一般人生活的香港。当年几百万中国人冒着生命危险,为的就是来到这个英国人统治的自由小岛,我的好些亲戚也在那个队列之中,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 罗伯特说:“我看过一些关于香港的文章,原来就是这个地方。”看得出,罗伯特对香港的街道很感兴趣。可是在我眼里,香港跟六年前甚至十年前的变化都不大。
  
告别了舅父,我们坐上了直通火车。这时,我告诉罗伯特,机场火车的票价是港币190元,而直通火车的票价是港币230元。罗伯特计算一番后说:哦,这一点儿不比在美国便宜!随后,罗伯特问起舅父的家庭情况。据我所知,舅父经过多年的等候,终于在七、八年前得到政府补贴的小公寓房。当时香港的楼价很高,能得到这一公寓舅父十分高兴。经过几十年的奋斗,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当时,表妹还在香港大学念书,而表弟刚上中学。舅妈是家庭妇女,舅父在一家生产皮具的公司工作了几十年,算是资历深厚。舅父一直是独立支撑着家庭经济,他当时说供了房子并不影响生活。近两年在与舅父通电话中,得知舅父的境况一年不如一年。开始是由于国内进一步的开放,他们公司因此失去了很多生意;后来受到香港经济衰退的影响,更是雪上加霜。不久前,舅父对我说,他现在的工资仅是从前的50%。但是,他说他不敢抱怨,现在能把工作保住已经很幸运。幸好表妹已在政府部门觅得一职,否则家里经济真的成问题。最近两年,香港经济严重衰退,失业率高企,舅父一家应该还算是幸运的。想起昔日东方之珠,骄傲的香港人,不禁心生感慨。想必不少人在怀念着逝去的好日子。
  
香港给我一个很奇怪的感觉。每次从国外回家经过此地时,我好像是看到了家门口却又发现不是自己的家。听到熟悉的方言,吹着岭南特有的温和潮湿的风,有时很难分辨身在广州还是香港。但这个城市酝酿着被英国人治理了上百年的气息,到底与她邻近的广州有很大的分别。这时罗伯特将我从遐想中唤醒,说我们马上就要进入中国。(待续)@(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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