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連載﹕《四面牆》(二十五)

麥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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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7月28日訊】第二單元 市局看守所

第一章:資格驗證
(1)初入虎穴

警車停下來。市局到了,程剛下車去辦手續。

我偏頭看一眼外面,灰色的圍牆少說有五米高吧,看著很厚實,心裏先壓抑起來。這裏和當年遊平被關押的監獄共用一面大牆,聽說那所監獄已經搬遷到郊外了,現在只盛夏一個空殼子,將來不知道要改成什麽,希望能徹底地毀滅掉,建個花園什麽的。

車子開了進去,程剛帶著我們倆,先是經過幾重關卡,仔細檢查了,登記完畢又搞了體檢,這才批准進監管大樓。

我一搬東西,才想起“C看”還泡著一盆衣服,只好連說倒楣。

過來一個管教,讓我們跟他走,程剛祝願了我們一句,跟車回去交差了。

從辦公區進拘押區,要經過一個大鐵網子,外型佈置得像動物園裏的鳥族館。“辰字樓。”

我聽管教和值勤的交代著,心裏一哆嗦,辰字啊,真是怕什麽有什麽。

值勤的一個電話,裏面很快又出來一個管教,領我們往樓裏鑽,過了灰暗的丙字、丁字,再一轉悠,才看見更加老舊陰森的辰字樓。聽說這裏的牢房佈局,是按照八卦設計的,沒有專人帶領,根本轉不出去,多少年了也沒聽說有誰逃跑成功過,今天一看,果然名不虛傳。雖然一點逃跑的心思都沒敢有過,對這嚴謹幽暗的環境,還是陡增幾分畏懼。

進了樓口,繼續亂拐,主道的兩邊又衍生出幾個“子樓道”,樓道口的鐵柵欄都橫挎著超大的將軍鎖,比動物園的老虎籠子還要牢實,我腦子裏蹦出一個叫做“固若金湯”的成語來。

然後上樓,又是轉,我的頭全大了,抱著鋪蓋的胳膊也酸酸的,嘴裏可是連個屁也不敢放,生怕一吱聲,會給自己惹來彌天大禍。

終於在一排柵欄前停下來,嘩啷開了柵欄門,領路的管教跟裏面值班的交代了幾句,給我們登了記,值班的喊了兩個名字,樓道最裏面的房間裏馬上跑出倆人來,看樣子也是在押的。

值班管教說把他們擱幾號幾號。

我們聽命令把鋪蓋分別在兩個號門口展開,然後沖牆蹲下,雙手獅子抱頭。倆犯人仔細檢查過,才跟管教要來鑰匙,把我們趕進號房。

號房的門有兩層,外面是鐵柵欄,裏面是全封閉的鐵板,只在靠上部的地方開一個撲克牌大小的瞭望孔,用一塊活動擋板扣著。當然是用來從外面監視裏面情況的,而不是給犯人們向外探測的。剛才我們在外面蹲著的時候,我就感覺頭頂上方的瞭望口“波”地一聲,大概有人在往外窺探。

一腳邁進門裏,心裏難免忐忑。我還沒來得及打量新環境,就被靠門口鋪上的一個人命令道:“放下鋪蓋,蹲!”

我臉向牆蹲在鋪蓋前,牆壁很髒,上面的塗料幾乎掉光,水泥圍裙被磨得相當細膩,看的出是堅持不懈用軟物磨蹭的結果,有點水滴石穿那效果。我正打楞,背後被踹了一腳:“往前蹲,頭頂牆。”

我趕緊向前蹭了半步,頭觸在牆面上。心裏忐忑地琢磨著:身後都是什麽妖魔鬼怪呢?市局啊,應該都是天字大案吧。

現在的心氣和剛進C看時候已經大不相同,我知道,如果真有人再給我一腳,我也不會反抗。環境仿佛硫酸,對人的腐蝕力是恐怖的,一切的規則和潛規則,像可見與不可見的羅網,在一個人被送進來的那一刻,就已經從天而降,把他死死關罩起來。

“掉過來。”那個聲音像在吆喝牲口。

我把身子就地轉過來,面向鋪板,我懂事地低著頭,沒有仰臉。我知道看老大的眼神如果掌握不好,極有可能招災惹禍,這裏已經不是C縣了。

“嘛案兒?”

“包庇。”我沒有說窩藏,窩藏容易引起歧義,還要費口舌解釋。

又問了案情,老大說:“這麽點雞巴毛事啊,現在後悔了吧。”

我說:“不後悔,爲了朋友……”

“關!閉上臭嘴,以後別給我充大的,爲雞巴朋友啊,到這裏還有朋友嗎?玩鬧玩鬧,進來就撂,到時候就不講朋友了。”老大發了一通感慨,讓我把被子打開,我照辦,在地上把被子一層層展開。

“還新被呢,鋪下面糟踐了,給我墊底下。”我雖然沒聽明白他的意思,還是連聲答應,這時一個小不點過來,一把把我的新棉被抻過去。

我開始明白了,我的被子這就被掠奪了,裏面管這叫挨“掐巴”,挨掐巴的人心裏都感覺窩囊,又不敢說半個不字。我開始體會到在“C看”裏那些被壓制者的心情了。

我明白在開始爭取一個好態度的必要性。

然後我被允許站起來,我看到了“豐哥”的臉,很和善的嘛,也就四十來歲的樣子,白淨面子,也可能是在裏面悶的,血色慘澹。

這是一間不足二十平米的小房間,在樓房的陰面,屬於四季不見陽光的那種死角,只有對門的牆上開著兩扇鐵窗,炫耀著外面的天空。房間的大半被半米高的鋪板占去,剩下一個窄條,又被一個水泥池子霸佔了三分之一,池子裏赫然一個大便坑,池子外首,放一個鐵水罐,水罐上方,搭了個鐵架子,放了台25寸彩電,剛才我蹲下的地方,靠牆也懸空釘了木版,上面算是碗櫥了,門上方也搭著木板,整摞的鋪蓋和雜物都堆在上面,擁擠不堪,不過雜而不亂,一副訓練有素的規矩樣。

房間給人窄小逼仄的壓抑感,光線又昏暗,仿佛農村老家常見的地窖。

鋪上滿滿當當坐了兩排,靠牆還有一溜兒,大都光著頭,只有前鋪的幾個留著短寸。粗糙一算,大概得有20人吧,我正納悶這麽多人怎麽睡覺,突然在我腳低下鑽出一個大腦袋來:“豐哥,是開飯了嗎?”

大家一笑,豐哥伸腿把那個腦袋踩了回去:“就你媽知道吃!”

好傢夥,原來鋪底下還有人!

我未及細看,也不敢細看,那樣會顯得賊眉鼠眼和沒有見識,大半這樣的人在裏面先要被殺殺威,補補課,我不找那個遜,還是暫且孫子點兒好。所以我趕緊把眼睛的餘光收回來,老老實實等候豐哥的發落。

豐哥旁邊那個精壯的小夥子戴著手銬腳鐐,手銬只銬了一隻手,另一半鐵嘴鋼牙般在手腕上懸著,估計不會是就這樣裝備吧,那不成兇器了?肯定是這小子自己鼓搗開的,邪人。

豐哥問我哪里人,我說C縣的,旁邊戴鐐銬的就問了幾個名字,都是C縣頂級的流氓,我說都聽說過,不認識,那小子說那管屁用,我還聽說過克林頓呢。

豐哥說:“你從下面上來,裏面的規矩多少也該懂點了,我先不跟你費話,有做不到的地方,自然有人教你。帶錢了嗎?”

我說帶了,在外面已經換成卡了,一共968塊。

豐哥說倒是吉利數,我喜歡吉利數。

“卡呢?”

我趕緊把錢卡掏出來,那是一個圖書檢索卡似的硬紙片,上面登記著姓名、帳號和錢數,下面一溜空格,欄目叫“消費記錄”。

剛才拽我被子的小不點把卡從我手裏拿去,遞給豐哥,豐哥掃一眼,遞給小不點:“登記一下。”然後對我交代:“卡都放我這裏,購物統一購,都給你一筆一筆記著呢,我不秘你一分錢,話全給你說明了,你也甭嘀咕。聽好了啊,先扣一個50塊錢的號費,買‘公用’;還有100塊的電視費,這是大夥攤錢買的,你來晚了,也不能不表示一下;號服,就是開庭時候穿的坎肩呀,一人50,大夥全一樣,一共200,都給你記上了啊。”

我說好好,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心說這都他媽什麽呀就200塊,黑點了吧?

“行了,你先邊上盤著去。”豐哥吩咐。

我一看,哪還有放屁股的地方呀。

“大臭,你他媽屬墳頭的?挪挪。”豐哥喊道。

靠邊的一個髒大個有些反映遲鈍地應了一聲,跟旁邊的一個人擠了擠,空出一個小空隙,我趕緊把屁股塞進去。我的臉正對著便池,好在裏面沖洗得很乾淨。倒是大臭身上散發出一股徐徐不絕的異味,讓我頭昏。

午飯時間到。挂鏈兒的那個小夥子用腳鐐磕著鋪板,咣咣做響:“下邊的,吃飯吃飯!”鋪板底下立刻鑽出五六個腦瓜,各展神通地扭動著身子,爬了出來。

先是盒飯,然後才是大路牢食,小不點拿倆塑膠盆過去,隔著鐵柵欄從外面往裏撿饅頭,送飯的“勞動號”從柵欄外往裏伸進一個特製的漏斗,拿大舀子舀了兩下湯菜順進來,就齊活了。

“又是白菜湯啊,不要了。”豐哥說。

看見豐哥等人開始就餐,大家這才踴躍地上前打飯。我老老實實排在最後一個,饅頭倒是有富裕,白菜湯就真的只剩下湯兒了,主要內容早被撈淨。

“新來的,你就蹲牆邊吃吧,看著菜湯別拉拉地上啊。”豐哥告訴我。其實蹲在牆邊也已經費勁,現在連便池上都蹲了人了,以大便的姿態,狼吞虎咽地吃著。

吃完飯,由兩個“勞作”統一刷盆,大臭拿塊抹布蹲地上兢兢業業地擦地,豐哥告訴我:“看著點怎麽擦啊,以後就是你擦地,新來的,又是小屁屁案,別讓死人伺候你。”我這才細看大臭,果然看出些門道來,那些抹布都是舊秋衣,擦地的時候要巧妙地疊成一個長條,而且,先在地上掃蕩一遍,把落在地上的饅頭渣和菜葉攢著捏走,然後像雕琢一件藝術品似的,前後左右地擦,犄角旮旯地抹,真的很講究工藝。

大臭擦著地,豐哥和前面的幾個人都躺下睡午覺了,其他人都回原地坐好,只是鋪板底下換了幾個人鑽進去。真是寸土寸金啊。

我看到有人抽煙,便小聲問旁邊的“大臭”是不是可以抽煙,大臭說隨便抽,都是快死的人了,還不讓抽煙?

一個大腦袋的傢夥從後面踹了大臭一腳,輕聲罵道:“要死你死!”

我就先給了他一棵煙,自己也點上一棵。我沒有多事地詢問大臭是什麽案子,我擔心這裏的人會很敏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突然我手裏煙被人從後面搶了過去,我一驚,下意識回頭一看,一個小白臉正把煙塞進嘴裏,像嚼口香糖似的嚼呢。

“這麽好吃的東西,呵呵,不先上供?”小白臉貪婪地望著我,一副讒相,我想這人八成有毛病。大臭捅我一下:“別理他,神經病。”

神經病應該放呀,怎麽還關著?

我剛轉身坐好,那個小白臉突然又從後面摟住我的脖子,連喊帶叫:“大大我吃糖,大大我吃糖!”

豐哥被鬧得坐起來,叫道:“舒和,你他媽再鬧!”

小白臉原來叫舒和。舒和死皮賴臉地摟著我不放:“大大我吃糖,大大我吃糖。”

豐哥還沒說什麽,那個挂鏈兒的先嘩啦啦奔過來,一邊罵著“作死”,輪起手銬就給舒和腦袋上來了一下,舒和先啊了一聲,接著就大叫舒服舒服啊!小不點上來喊著“東哥”,把戴手銬的勸住了。

我借機掰開了舒和的手,脖子被勒得生疼。

舒和愜意地摸著腦袋,呵呵笑著,說:“東哥你力氣太小了,人家劉邦一古代流氓都比你牛逼,力拔山兮氣蓋世啊。”然後神情肅穆地唱起來:“大風起兮雲飛揚,力拔山兮……”

我一看,這哥們兒病得還挺有水準。

豐哥坐著笑道:“舒和啊,你他媽別不懂人事,大小你也是個研究生,我對你可夠照顧了,瞞誰你還瞞我嘛,你不就是想裝神經病撞出去嘛,要裝跟檢察院的裝去,別在號裏耍,要讓我膩歪上了,可沒你好兒!我讓你真神經啦!”我不禁回頭再看一眼舒和,敢情小子還研究生呢,怎麽進來的?我多少有些好奇。

舒和“呵呵”笑著:“豐哥英明,以後你就是我偶像。”

“偶你媽逼什麽呀,你別掐了荷花拿我嘔(藕)就行,你們有學問的最不是東西了。”豐哥補充一句“別撒瘋啦”,把被子一拉,蒙頭又睡了。

舒和不折騰了,靠在牆上歪頭眯上了眼。

晚飯上來時,我發現和中午一樣,是饅頭,這裏的伙食看來比“C看”的檔次高。吃完飯也不用盤板,地下、鋪上、便池臺子上坐的全是人,抽煙、聊天、下棋、打撲克的都有,數數,大概將近30個人,仿佛被兜進網兜裏的一群魚,鱗尾相疊,擁塞不堪。望著一個個緊挨著的光頭,我心情沈悶,壓抑得有些喘不上氣來,以後就要和這些人悶在一起了?什麽時候是個了結呢?

豐哥叫人打開電視,看到十點多鍾,豐哥說該下的都下去吧。立刻有一半人從鋪上消失了,我看豐哥一眼,豐哥正看過來:“你,睡那個最邊上。”

我說豐哥是鋪底下吧。

上面的幾個人笑起來,豐哥也笑了:“多明白呀乖乖!”

我覺得自己特沒勁,擔心自己的話有可能被評爲本年度W看守所搞笑語錄的頭條。

往下面一鑽,還挺費勁,靠邊的一個瘦子指導了我兩句動作要領,先坐在地上,把腿伸進去,再用手肘的力量送身子,果然靈驗,真是處處皆學問啊。

我聽見豐哥在上面喊:“于得水兒,他跟你一班,到時候叫他!那個誰,你今天歇了吧。”

也不知那個誰是誰,在鋪板底下興奮地喊了聲“謝謝豐哥”。

剛才那個瘦子應了一聲後告訴我:“咱倆值後半夜的班,倆小時,趕緊睡吧。”

我緊貼著牆躺好,身上蓋著一床破被子,有些發潮,我懷疑是不是死刑犯留下的啊?心裏不禁發毛,忐忑著不能塌實。

于得水拱了我一下,小聲說:“哎,睡不著吧。”

我說:“大哥可不?”

“我看你也是一老實人,以後有嘛事兒就跟我說,別跟他們瞎聊,都是大案兒,聊不到點兒上給自己惹病。”

“謝謝大哥哦,你案子也不大吧。”

“我銷贓,也就幾年官司,跟你一樣,讓同案兒給帶上來的。”

聊了一會兒,于得水問我:“兄弟你帶多少煙來?”

我說就一條。

“明天你先借我兩盒,等購物還你。”

我說行啊。

“別讓豐哥知道啊,這裏不讓互相串東西,值班時候給我就行……睡覺吧兄弟。”

我說睡了。合上眼,我在心裏懊惱又無奈地“靠”了一聲。天上沒有餡餅,地上全是陷阱。

值班的時候,我看見豐哥頭頂的牆上有一個類似“學習專欄”的框子,上面寫了好多行字,看格式,像是一首詩,不由眯起眼仔細辨認,連猜帶蒙地總算讀下來。

詩云:
靜坐時常思己過
閒談時莫論人非
能吃苦方爲志士
知進取不悔人生
肯吃虧不是弱者
怕小人並非無能
寬容人心平氣和
退一步海闊天空

後來知道這是人家豐哥的做人準則,雖然絕大多數時間裏,豐哥不能身體力行,但能有這等抱負,已經可以看出此人並不是純粹的草包,否則,何德何能來管理“重案組”啊。就像豐哥自己評論的那樣:在W市第一看守所當頭目的人,基本上可以勝任一般縣團級以上的領導職務了。

後來體會到,豐哥此話不虛。

(2)起點不能低

第二天,于得水正在鋪角抽煙,小不點喊起來:“豐哥,于壞水冒上煙兒啦?”

豐哥用手一點他,魔術師一樣地說:“下來。”

于得水趕緊掐了煙過去,站在豐哥面前,表情很不自在。

“哪的煙?牌子還夠頂,是不是掐巴新收的?”豐哥真是明察秋毫。

“不是,豐哥,我哪敢呀?是麥麥借給我的。”

豐哥罵道:“借?你他媽拿什麽還?”

“我這個月又寫信了,讓我姐給我上帳。”

東哥晃著手銬在豐哥後面罵道:“扯你媽臊!你哪個月都寫信,哪個月也沒見你上錢!就你這德行的,連家裏都不管你了,還混什麽大佬,天天找煙找肉的,你就是嘴讒逼浪!欠磕!”說著,“通”地給了于得水一個腮梨:“你這臭毛病是犯一次了麽,記吃不記打是不是?”

于得水誠懇地縮著頭,孫子似的連連答應:“豐哥我改,你看我以後。”

小不點從後面狠狠地用膝蓋撞了他大腿根一下,疼得于得水輕吟著咧開了嘴,這叫“麻雷子”,再跟一下就成“二提腳”了。小不點煽風點火:“操,以後?這回怎麽辦?你欠別人多少東西了?”

大臭告狀:“上次豐哥給我那根腸子,他還掐我半截呢。”

豐哥氣憤地揚手就是一個嘴巴:“連大臭這樣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主兒,你都好意思掐巴是嗎?!”老大一動手,立刻有幾個人一起躥上去助陣,拳腳無情,剛打了幾下,豐哥就制止了:“行了,先放你一馬,把煙還給麥麥,這個月再不上錢,看我不倒騰出你屎來!這回你賣屁股也得把大夥的帳平上!”

于得水只有亂應的份,回來立刻把一盒多煙塞回我手裏。我假惺惺地說:“算了,你抽吧,也甭還了。”

豐哥在鋪頭罵道:“麥麥你也他媽夠賤,錢燒的不是?甭跟我面前裝大方,真大方以後號裏的煙你供!”

我哦了一聲,把煙塞兜裏了。

于得水灰溜溜坐了一會,開始小聲埋怨大臭:“你怎麽還諜報兒?”

大臭紅了一下臉:“我可沒有那壞心眼,我就是順口一說。”大臭挺憨厚的,這能一眼看出來。

“操,你順口一說,我挨一頓砸。”于得水晦氣地嘟囔。

飯後,大臭又蹲地上勤懇地擦起地來。豐哥“嗨嗨”了兩聲說:“新來那個,你裝什麽逼,擦地!”

我趕緊“唉”了一聲,跳過去搶大臭手裏的抹布。

試工期手藝差些,大臭在一旁輔導著,還是不能很快進入佳境。一個金魚眼的傢夥撒完尿,上鋪前捎帶著踹了我一腳:“傻逼擦乾淨點……還有態度是嗎?”他看我白了他一眼後,馬上挑釁地叫號。後來知道這小子叫金國光,以前是派出所的協勤,因爲一個地痞不買他的爛帳,就糾集幾個流氓把他鎮壓了,出了人命。

豐哥板著臉,審視著我說:“讓你擦地有怨氣呢?”

手裏攥著冷濕的抹布,我突然想:不能太孫子了呀,怎麽也得弄個不卑不亢吧,要不以後真沈底了,可有的罪受啦。莊峰早給我講過,到裏面,不論什麽地方,“起點”不能低了,以後再“拔點”就困難了,比媳婦熬成婆還費勁,而且成本太高。

當時我看著豐哥,擺出江湖嘴臉說:“豐哥,你放心,你安排什麽我都心甘情願。我也是從下面看守所過來的,我那個號裏也這樣,新來的嘛,就得多服務服務,大家都得從頭混嘛,混好了,還不是得靠豐哥?”

“安排什麽都心甘情願是嗎?”金魚眼接茬道:“豐哥你晚上安排他給我放放。”“放放”者,就是讓他幹我的後面。

豐哥笑一下,沒撣他,倒是從我的話裏聽出含義來,臉色也溫和了些:“聽這意思,你在下面也是個號長哦,那就更該懂事了,該幹什麽該說什麽都得有分寸,我也不難爲你,擦好地,你就邊上眯著,來新人了你就下崗,要是乍刺,什麽後果你也心知肚明。”

我說豐哥你放心吧,以後看我做事你就知道了。

不知好歹的死金魚眼還想摻乎,被豐哥撣手攔下:“算了,給他幾天磨合期,不上道再調理。”

怎麽我也是上過學前班的,料理這些表面文章還不太費勁。沒有等到來新人,我就從擦地的崗位上退下來了,因爲集體購物時,我給豐哥捎了條好煙。

豐哥說:“以後別弄這個呀,不是逼著我腐化嘛……得了,我看你擦地也費勁,就先歇著吧,把班值好了就行,操,你們知識份子就是嬌嫩,擦兩圈地就呼哧帶喘的,還不如大臭一個腳趾頭。”

於是,每天吃完飯,大臭勤勞的身影又出現在地板上。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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