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賓遜漂流記(16)

丹尼爾.笛福(Daniel Defo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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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場暴雨逼使我去做一件新的工作。這就是在圍牆腳下開一個洞,像一條排水溝,這樣就可把水放出去,以免把山洞淹沒。在山洞裡坐了一會兒,地震再也沒有發生,我才稍稍鎮靜下來。這時我感到十分需要壯壯膽,就走到貯藏室裡,倒了一小杯甘蔗酒喝。我喝甘蔗酒一向很節省,因為我知道,喝完後就沒有了。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又下了大半天,因此我整天不能出門。現在,我心裡平靜多了,就考慮起今後的生活。我的結論是,既然島上經常會發生地震,我就不能老住在山洞裡。我得考慮在開闊的平地上造一間小茅屋,四面像這裡一樣圍上一道牆,以防野獸或野人的襲擊。如果我在這裡住下去,遲早會被活埋的。

  想到這裡,我決定要把帳篷從原來的地方搬開。現在的帳篷正好搭在小山的懸崖下面。如果再發生地震,那懸崖塌下來必定砸倒帳篷。於是我花了兩天的時間,即四月十九日和二十日,來計劃新的住址以及搬家的方法。

  我唯恐被活埋,整夜不得安睡。但想到睡在外面,四周毫無遮擋,心裡又同樣害怕。而當我環顧四周,看到一切應用物品都安置得井井有條,自己的住地又隱蔽又安全,又極不願意搬家了。

  同時,我也想到,建個新家耗費時日,目前還不得不冒險住在這裡。以後,等我建造好一個新的營地,並也像這兒一樣保護起來,才能再搬過去。這樣決定之後,我心裡安定多了,並決定以最快的速度,用木樁和纜索之類的材料照這兒的樣子築一道圍牆,再把帳篷搭在圍牆裡。但在新的營地建造好之前,我還得冒險住在原地。這是四月二十一日的事。

  四月二十二日,今天早上,我開始考慮實施我搬家的計劃,但卻無法解決工具問題。我有三把大斧和許多小斧(我們帶了許多小斧,是準備與非洲土人做交易用的),但由於經常用來砍削多節的硬木頭,弄得都是缺口,一點也不快了。磨刀砂輪倒是有一個,但我卻無法轉動磨輪來磨工具。為了設法使磨輪轉動,我煞費苦心,猶如政治家思考國家大事,也像法官決定一個人的生死命運。最後,我想出辦法,用一根繩子套在一個輪子上,用腳轉動輪子,兩手就可騰出來磨工具了。

  附記:在英國,我從未見過磨刀的工具,即使見過,自己也沒注意過這種東西的樣子,儘管在英國這種磨刀工具是到處可見的。此外,我的磨輪又大又笨重。我花了整整一個星期,才把這個磨刀機器做好。

  四月二十八日、二十九日整整兩天,我忙著磨工具。轉動磨輪的機器效果不錯。

  四月三十日我發現食物大大減少了,就仔細檢查了一下,決定減為每天只吃一塊餅乾,這使我心裡非常憂慮。

  五月一日早晨,我向海面望去,只見潮水已經退了。一個看上去像桶一樣的大東西擱淺在岸邊。我走過去一看,原來是一隻小木桶,另外還有幾艘破船的殘骸;這些都是被颶風刮到岸上來的。再看看那只破船,只見比先前更高出水面。

  我察看了一下衝上岸邊的木桶,發現原來是一桶火藥,但火藥已浸水,結得像石頭一樣硬。不過,我還是暫時把它滾到岸上。然後踏上沙灘,盡量走近那破船,希望能再弄到點什麼東西。

  我走近船邊,發現船的位置已大大變動了。在此之前,船頭是埋在沙裡的;現在,至少抬高了六英尺。至於那船尾,在我最後一次上船搜括東西之後不久,就被海浪打得粉碎,脫離了船身;現在,看樣子被海水沖到一邊去了。在船尾旁,原來是一大片水窪子,約四分之一海里寬;要接近破船,非得游泳不可。而現在,水窪被沙泥壅塞,堆得高高的。所以,一退潮,就可以直接走到船跟前。我起初對這一變化感到有點意外,但不久就馬上明白,這是地震的結果。由於地震的激烈震動,船破得更不像樣了。每天,總有些東西被海浪從船上打下來,風力和潮水又把這些東西衝到岸上。

  這使我把搬家的計劃暫時擱置一邊。當天,我便想方設法要到船上去。但我發現,船上已沒有什麼東西可拿了,因為船裡都被沙泥堆塞。可是我現在對什麼事都不輕易放棄,所以決定把船上能拆下來的東西通通拆下來。我相信,這些東西將來對我總會有些用處的。

  五月三日我動手用鋸子鋸斷了一根船樑。我猜想,這根船樑是支撐上面的甲板或後面的甲板的。船樑鋸斷後,我盡力清除旁邊積得很高的泥沙。但不久潮水開始上漲,我不得不暫時放棄這一工作。

  五月四日今天去釣魚,但釣到的魚沒有一條我敢吃的。

  我感到不耐煩了,正想離開時,卻釣到了一隻小海豚。我用絞繩的麻絲做了一根長長的釣魚線,但我沒有魚鉤。不過我還是常能釣到魚吃。我把釣到的魚都曬乾了再吃。

  五月五日在破船上幹活。又鋸斷了一根船樑。從甲板上取下三塊松木板,把板捆在一起,趁漲潮時把它們飄到岸上。

  五月六日繼續上破船幹活。從船上取下幾根鐵條和一些鐵器。工作得很辛苦,回來時累壞了,很想放棄這種工作。

  五月七日又到破船上去,但不想再幹活了。由於船樑已鋸斷,破船已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因此自己碎裂了。有幾塊木板散落下來,船艙裂開,看進去裡面儘是水和泥沙。

  五月八日到破船上去。這次我帶了一隻起貨用的鐵鉤,撬開了甲板,因為甲板上已沒有多少水和沙泥了。我撬下了兩塊木板,像前次那樣趁著潮水送上岸。我把起貨鐵鉤留在船上,以便明天再用。

  五月九日到破船上去,用鐵鉤撬入船身,探到了幾隻木桶。我用鐵鉤把這幾隻桶撬鬆了,卻無法把桶打開。我也探到了那卷英國鉛皮,並已撥動了,但實在太重了,根本搬不動。

  五月十日、十一日、十二日、十三日、十四日每天上破船,弄到了不少木料和木板,以及二三百磅的鐵。

  五月十五日我帶了兩把小斧上船,想用一把小斧的斧口放在那卷鉛皮上,再用另一把去敲,試試能不能截一塊鉛皮下來。但因為鉛皮在水下有一英尺半深,根本無法敲到放在鉛皮上的手斧。

  五月十六日刮了一夜大風,風吹浪打後,那條失事的船顯得更破爛不堪了。我在樹林裡找鴿子吃,耽誤了不少時間;等我想上船時,潮水已漲了上來,就無法再到船上去了。

  五月十七日我看見幾塊沉船的殘骸飄到岸上,離我差不多有兩英里遠,決心走過去看個究竟。原來是船頭上的一塊木料,但太重了,根本搬不動。

  五月二十四日幾天來,我每天上破船幹活。我費盡力氣,用起貨鐵鉤撬鬆了一些東西。潮水一來,竟有幾隻木桶和兩隻水手箱子浮了出來。由於風是從岸上吹來的,那天飄到岸上的東西只有幾塊木料和一桶巴西豬肉,但那肉早被鹹水浸壞,且摻雜著泥沙,根本無法食用。

  我這樣每天除了覓食就上船幹活,直到六月十五日。在此期間,我總是漲潮時外出覓食,退潮時就上船幹活。這麼多天來,我弄到了不少木料和鐵器。如果我會造船,就可以造條小艇了。同時,我又先後搞到了好幾塊鉛皮,大約有一百來磅重。

  六月十六日走到海邊,看到一隻大鱉。這是我上島後第一次看到這種動物。看來,也許我運氣不佳,以前一直沒有發現,其實這島上大鱉不少。後來我發現,要是我在島的另一邊居住,我每天肯定可以捉到好幾百隻,但同時因鱉滿為患,將受害不淺。

  六月十七日我把那大鱉拿來煮了吃。在它的肚子裡,我還挖出了六十隻蛋。當時,我感到鱉肉鮮美無比,是我平生嘗到的最佳菜餚。因為自從我踏上這可怕的荒島,除了山羊和飛禽,還沒有吃過別的動物的肉呢!

  六月十八日整天下雨,沒有出門。我感到這回的雨有點寒意,身子感到有點發冷。我知道,在這個緯度上,這是不常有的事。

  六月十九日病得很重,身子直發抖,好像天氣太冷了。

  六月二十日整夜不能入睡,頭很痛,並發熱。

  六月二十一日全身不舒服。想到自己生病而無人照顧的慘狀,不禁怕得要死。自從在赫爾市出發遭遇風暴以來,我第一次祈禱上帝。至於為什麼祈禱,祈禱些什麼,連自己也說不清楚,因為思緒混亂極了。

  六月二十二日身子稍稍舒服一點,但因為生病,還是害怕極了。

  六月二十三日病又重了,冷得直發抖,接著是頭痛欲裂。

  六月二十四日病好多了。

  六月二十五日發瘧疾,很厲害。發作一次持續七小時,時冷時熱,最後終於出了點汗。

  六月二十六日好了一點。因為沒有東西吃,就帶槍出門。身體十分虛弱,但還是打到了一隻母山羊。好不容易把山羊拖回家,非常吃力。烤了一點山羊肉吃。很想煮些羊肉湯喝,可是沒有鍋子。

  六月二十七日瘧疾再次發作,且來勢很凶。在床上躺了一整天,不吃不喝。口裡乾得要命,但身子太虛弱,連爬起來弄點水喝的力氣都沒有。再一次祈禱上帝,但頭昏昏沉沉的;等頭昏過去後,我又不知道該怎樣祈禱,只是躺在床上,連聲叫喊:「上帝,保佑我吧!上帝,可憐我吧!上帝,救救我吧!」這樣連續喊了兩三小時,寒熱漸退,我才昏昏睡去,直到半夜才醒來。醒來後,覺得身子爽快了不少,但仍軟弱無力,且口裡渴得要命。可是家裡沒有水,只得躺下等第二天早晨再說。於是,我又睡著了。這一次,我做了一個惡夢。(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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