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賓遜漂流記(17)

丹尼爾.笛福(Daniel Defoe)
font print 人氣: 11
【字號】    
   標籤: tags:

  我夢見我坐在圍牆外面的地上,就是地震後刮暴風雨時我坐的地方,看見一個人從一大片烏雲中從天而降,四週一片火光。他降落到地上,全身像火一樣閃閃發光,使我無法正眼看他。他面目猙獰可怖,非言語所能形容。當他兩腳落到地面上時,我彷彿覺得大地都震動了,就像地震發生時一樣。更使我驚恐的是,他全身似乎在燃燒,空中火光熠熠。

  他一著地,就向我走來,手裡拿著一根長矛樣的武器,似乎要來殺我。當他走到離我不遠的高坡上時,便對我講話了,那聲音真可怕得難以形容。他對我說的話,我只聽懂了一句:「既然所發生的一切事情都不能使你懺悔,現在就要你的命。」說著,他就舉起手中的矛來殺我。

  任何人讀到我這段記述時,都會感到,這個可怕的夢境,一定把我嚇得靈魂出竅,根本無法描繪當時的情景。雖然這僅僅是一個夢,但卻十分恐怖。即使醒來後,明知是一場夢,在腦海裡留下的印象,也還可怕得難以言傳。

  天哪!我不信上帝。雖然小時候父親一直諄諄教誨我,但八年來,我一直過著水手的生活,染上了水手的種種惡習;我交往的人也都和我一樣,邪惡缺德,不信上帝。所以,我從父親那兒受到的一點點良好的教育,也早就消磨殆盡了。這麼多年來,我不記得自己曾經敬仰過上帝,也沒有反省過自己的行為。我生性愚蠢,善惡不分。即使在一般水手中,我也算得上是個邪惡之徒:冷酷無情,輕率魯莽,危難中不知敬畏上帝,遇救時也不知道對上帝感恩。

  從我前面的自述中,讀者可以知道,至今我已遭遇了種種災難,但我從未想到這一切都是上帝的意旨,也從未想到這一切都是對我罪孽的懲罰,是對我背逆父親的行為,對我當前深重的罪行,以及對我邪惡生涯的懲罰。當我不顧一切,冒險去非洲蠻荒的海岸,我從未想到這種冒險生涯會給我帶來什麼後果,也沒有祈禱上帝為我指引一條正路,保佑我脫離身邊的危險,免遭野獸或野人的襲擊。我完全沒有想到上帝,想到天意;我的行為完全像一個畜生,只受自然規律的支配,或只聽從常識的驅使,甚至連常識都談不上。

  當我在海上被葡萄牙船長救起來時,受到他優厚、公正和仁慈的待遇,但我心裡沒有對上帝產生一點感激之情。後來我再度遭受船難,並差一點在這荒島邊淹死,我也毫無懺悔之意,也沒有把此當作對我的報應。我只是經常對自己說,我是個「晦氣鬼」,生來要吃苦受罪。

  確實,我一上岸,發現其他船員全都葬身大海,唯我一人死裡逃生,著實驚喜了一番;在狂喜中,我若能想到上帝,就會產生真誠的感恩之情。但我僅僅欣喜一陣子而已,高興過了也就算了。我對自己說,我慶幸自己能活下來,卻沒有好好想一下,別人都死了,單單我一人倖免於難,豈不是上帝對我的特殊恩寵;也沒有深入思考一下,上天為什麼對我如此慈悲。我像一般船員一樣,沉船之後,僥倖平安上岸,當然欣喜萬分;然後就喝上幾杯甜酒,把船難忘得一乾二淨。我一生就過著這樣的生活。

  後來,經過了一番思考,對自己的狀況有了清醒的認識,知道自己流落到這個可怕的荒島上,遠離人煙,毫無獲救的希望。儘管自己知道身陷絕境,但一旦我發現還能活下去,不致餓死,我的一切苦惱也隨之煙消雲散了。我又開始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一心一意幹各種活兒以維持自己的生存。我一點也沒有想到,我目前的不幸遭遇,是上天對我的懲罰,是上帝對我的報應。說實話,這種思想很少進入我的頭腦裡。

  前面我在日記中已經提到過,在大麥剛剛長出來時,我曾一度想到上帝,並深受感動,因為我最初認為那是上帝顯示的神跡。但後來發現這並非是上帝的神跡,我感受的印象也就隨之消失了。關於這一點,我前面已記過了。

  地震該是大自然最可怕的景象了吧,而且,這往往使人想到冥冥中的那種神力,這種神力往往又與上帝或天意聯繫在一起。可是,在最初的一陣恐懼過去之後,關於神力和上帝的印象也馬上隨之消失。我既不覺得有什麼上帝,也不認為有所謂上帝的審判,也沒有想到我目前可悲的處境是出於上帝的意旨,好像我一直生活得十分優裕舒適似的。

  可是現在,我生病了,死亡的悲慘境遇漸漸在我面前呈現。由於病痛,我精神頹喪;由於發熱,我體力衰竭。這時,我沉睡已久的良心開始甦醒,並開始責備自己過去的生活。在此之前,我罪大惡極,冒犯了上帝,所以現在上帝來懲罰我,給我以非同尋常的打擊,用這種報應的手段來對待我。

  我的反省,在我生病的第二天和第三天,把我壓得透不過氣來。由於發熱,也由於良心的譴責,從嘴裡逼出了幾句類似祈禱的話。然而,這種祈禱,有口無心,既無良好的願望,也不抱任何希望,只是恐懼和痛苦的呼喊而已。這時,我思想極度混亂,深感自己罪孽深重,而一想到自己將在如此悲慘的境況下死去,更是恐怖萬分。我心靈惶恐不安,不知道自己嘴裡說了些什麼話,只是不斷地呼喊著這樣的話:「上帝啊,我多可憐啊!我生病了,沒有人照顧我,我是必死無疑了!我該怎麼辦啊?」於是,我眼淚奪眶而出,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時,我想起了父親的忠告,也想到了他老人家的預言。

  這些我在故事一開始就提到了。父親說,我如果執意採取這種愚蠢的行動,那麼,上帝一定不會保佑我。當我將來呼援無門時,我會後悔自己沒有聽從他的忠告。這時,我大聲說,現在,父親的話果然應驗了:上帝已經懲罰了我,誰也不能來救我,誰也不能來聽我的呼救了。我拒絕了上天的好意,上天原本對我十分慈悲,把我安排在一個優裕的生活環境中,讓我幸福舒適地過日子。可是,我自己卻身在福中不知福,又不聽父母的話來認識這種福份。我使父母為我的愚蠢行為而痛心,而現在,我自己也為我的愚蠢行為所帶來的後果而痛心。本來,父母可以幫助我成家立業,過上舒適的生活;然而,我卻拒絕了他們的幫助。現在,我不得不在艱難困苦中掙扎,困難之大,連大自然本身都難以忍受。而且,我孤獨無援,沒有人安慰我,也沒有人照應我,也沒有人忠告我。想到這裡,我又大喊大叫:「上帝啊,救救我吧!我已走投無路了啊!」多少年來,我第一次發出了祈禱,如果這也可算是祈禱的話。現在,讓我重新回到日記上來吧。

  六月二十八日睡了一夜,精神好多了,寒熱也完全退了,我就起床了。儘管惡夢之後,心有餘悸,但我考慮到瘧疾明天可能會再次發作,還不如趁此準備些東西,在我發病時可吃喝。我先把一個大方瓶裝滿了水,放在床邊的桌子上,為了減少水的寒性,又倒了四分之一公升的甘蔗酒在裡面,把酒和水摻合起來。然後,又取了一塊羊肉,放在火上烤熟,但卻吃不了多少。我又四處走動了一下,可是一點力氣也沒有。

  想到我當前可悲的處境,又擔心明天要發病,心裡非常苦悶,非常沉重。晚上,我在火灰裡烤了三個鱉蛋,剝開蛋殼吃了,算是晚飯。就我記憶所及,我一生中第一次在吃飯時做禱告,祈求上帝的賜福。(待續)
(http://www.dajiyuan.com)

如果您有新聞線索或資料給大紀元,請進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related article
  • 魯賓遜出身於一個體面的商人家庭,渴望航海,一心想去海外見識一番。他瞞著父親出海,第一次航行就遇到大風浪,船隻沉沒,他好不容易才逃出性命。第二次出海到非洲經商,賺了一筆錢。第三次又遭不幸,被摩爾人俘獲,當了奴隸。後來他划了主人的小船逃跑,途中被一艘葡萄牙貨船救起。
  • 一六三二年,我生在約克市一個上流社會的家庭。我們不是本地人。父親是德國不來梅市人。他移居英國後,先住在赫爾市,經商發家後就收了生意,最後搬到約克市定居,並在那兒娶了我母親。母親娘家姓魯賓遜,是當地的一家名門望族,因而給我取名叫魯賓遜.克羅伊茨內。
  •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香,所以第二天也不再暈船了,精神也為之一爽。望著前天還奔騰咆哮的大海,一下子竟這麼平靜柔和,真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議。那位引誘我上船的朋友唯恐我真的下定決心不再航海,就過來看我。「喂,鮑勃,」他拍拍我的肩膀說:「你現在覺得怎樣?」
  • 我的朋友,即船長的兒子,正是他使我鐵下心來上了他父親的船,現在膽子反而比我小了。當時,我們在雅茅斯市被分別安置在好幾個地方住宿,所以兩、三天之後他才碰到我。我剛才說了,這是我們上岸分開後第一次見面。我們一交談,我就發現他的口氣變了。他看上去精神沮喪,且不時地搖頭。
  • 在這裡,我頭腦裡整天盤算著如何逃跑,但怎麼也想不出稍有希望的辦法。從當時的情況來看,我根本沒有條件逃跑。我沒有人可以商量,沒有人與我一起逃跑。我孤身一人形單影隻,周圍沒有其他奴隸,也沒有英格蘭人、愛爾蘭人或蘇格蘭人。這樣過了整整兩年。
  • 佐立嚇壞了,我自己也嚇得要死。然而,更讓我們心驚膽戰的是,我們聽到有一頭巨獸向我們船邊游來。雖然我們看不見,但從其呼吸的聲音來聽,一定是個碩大無比的猛獸。
  • 下定了決心,就又向前航行了十天左右,開始看到了有人煙的地方。有兩三個地方,在我們的船駛過時,可以看到有些人站在岸上望著我們;同時可以看到,他們都一絲不掛,渾身墨黑。有一次,我很想上岸和他們接觸一下,但佐立功對我說:「不要去,不要去。」但是我還是駛近海岸,以便與他們談談。
  • 我到巴西不久,船長把我介紹給一位種植園主;這人與船長一樣正直無私。他擁有一個甘蔗種植園和一個製糖廠。我在他家住了一段時間,瞭解了一些種甘蔗和製糖的方法。我看到,在巴西的這些種植園主生活優裕,他們都在短時期內就發家致富了。所以我想,如果我能獲得在巴西的居留證,我也要做個種植園主。
  • 有一次,我與一些熟悉的種植園主和商人又很起勁地談論這些事情。第二天上午,有三個人來找我。他們對我說,他們對我昨天晚上的談話認真思考了一番,特前來向我提出一個建議。但他們說,這建議必須保密。因此他們要求我嚴守秘密。
  • 最後,海浪把我衝上了岸,等浪勢使盡而退時,把我留在半乾的岸上。雖然海水已把我灌得半死,但我頭腦尚清醒,見到自己已靠近陸地,就立即爬起來拚命向陸上奔去,以免第二個浪頭打來時再把我捲入大海。可是,我立即發現,這種情境已無法逃脫,只見身後高山似的海浪洶湧而至,我根本無法抗拒,也無力抗拒。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