笫二节:衙门口前的‘上访者’(3)
那些主持平反冤案的官僚们,从没想过,二十多年那么多冤案牵及到多少个家庭?这成了久积的社会肿瘤,平反多成过场,使这肿瘤越来越大!
今天坐在长廊里的二十几个“代表”,就同全国千千万万的冤狱受害者一样,好像是一些奉了特大赦令的“罪犯”亲属,彼此间除了陌生竟找不到相互安慰的话,当然更谈不上同仇敌忾了。
若以个人身份,跑到共产党本市的最高衙门来求解脱和赦免,‘平反’必定流产,路遥远兮,前程漫漫。
我正思考着,长廊里一阵骚动,看我的手表已是下午两点半了,“唔!迟到了”我下意识的喊了出来。可那两个年轻人却丝毫没有显露出一点内疚,而是一脸的傲慢,大摇大摆地从这二十几个上了年纪人面前穿过。
偏偏求访者中有几个低三下四,向两个从他们面前过去的人点头哈腰。好像自己原是来乞讨似的,那两个年轻人却像来施舍什么一样。
当办公室的大门打开后,长廊里等候了几小时的人群全都向门边涌去,只听见那排在前面的人不断地嚷道:“喂!排轮子,不要乱,按次序,不要乱。”好一阵子的推推搡搡排成了队,不过已不是坐着而是站立着。
我看见刚来办公的年轻人不紧不慢的放下公文包,取过了自己的茶杯,走到里面泡了茶才坐下,从为首大约五十岁的女人手中接过递过去的材料。
那女人叨叨的叙说自己的丈夫、儿子和被抄家的经历。好像一个溺水已久的人几经沉浮后,才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不料,还没等她叙说完毕,那年轻人便显得不耐烦了,不屑的说:“后面的人还多!你把话说简短一点”。一面打开材料,没去听她的哀哀呈诉。看完材料,拿出登记表,截断了对方的述说,一问一答的在那上面填写了信访人的姓名、性别、年龄及事由等等。
写完后便向求访者说:“你这个案子应去找××法院”。那女人马上说:“我已经跑了十几次了,每次都叫我等,落实政策以来我等了两年了,这案子拖到什么时候才能解决啊”?那接待人并不理她,拖长了嗓音喊道:“下一个!”
我看见她那带着深深不满的表情,迟迟不愿从座位上站起来,等到这个时候,今天她整整等了七个小时了,中午还没有吃饭,原想有一个积极的结果,可惜这里仍把她当成皮球,踢回她不愿再去的法院衙门。
我深深同情她的饥饿疲惫,只见她在那里闷了几分钟,无奈的站起来。那一瞬间,她刚刚的座位便被排在她后面的上访者占据了。于是,又一串新的急促的叙诉,将女人送出了办公室的大门。
第二个上访者,几乎重复着他前面那人的过程:唠叨,填表,接待人向他说应当去找××机关,所不同的,这个上访者提出请信访办开一张“介绍信!”
可接待人以讥嘲的口吻回答他:“我凭什么给你开介绍信?凭你的材料,凭你的口述?我们信访办公室对你的情况在没有确证时,根本无法下结论,所以你只能找基层,他们既负责你的案子,他们才了解你的情况。”
结果,在求访者反复要求下,那接待人才写了一个曾于某年某月某日,来过市委信访办的证明,塞在信访人的手中。
看到这里,我已经完全明白,连这种重庆市最高的衙门,依然的同其它单位一样,将这些可怜的上访者当成皮球,从这里踢出去!
明白这种结局,我便不想再在这里挨那年青人一脚,便提着我的帆布书包,决然出列,向那圆形的石门走去,自动的被“踢”了出来!(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