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紀(132)

上集-第五章:流放鹽源農場
孔令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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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古柏行(4)

(二)雨季到來的時侯(2)

鹽源的雨季,一經來到,便會接二連三地下個不停。間歇出現的雨停也是濃雲密怖,秧田裡的秧苗很快長到了一尺多高。大田作業組分成了幾個小組,一部份原先有犁耙和整田「技術」的,放水糊田坎,整耙水田;一部份人便蹲在秧田里,扯稻秧。還有一部份人挑著秧頭到已經耙平,整好的水田裡,將秧頭「打」到田里去,其餘大部人下田裁秧。

那位因堅持單幹的周老漢,可是赤貪的佃農出身,不能用五類份子的大帽子來嚇唬他。而況他所講的句句實話,從他的口裡講出來,過去的赤貪人家到了栽秧打穀的季節,「老闆」也會用好飯好酒招待他們。

年輕人聽到周老漢的介紹便明白「栽秧子的酒,打穀子的飯」,是對「苦大仇深」的舊社會的回憶!當然要對比現在那種早晚每頓兩瓢稀飯,中午半罐飯這種生活,當然會發生巨大的反感!雖口中不敢說,但心裡卻在嘀咕,手裡的活也停了下來!學著人民公社社員的老章法,用「磨洋工」消極抵抗。

裁秧子的進度始終跟不上計劃規定的數量,為了不誤農時,所有隊部的管教們傾巢出動,他們操著手,三三兩兩不停地吆喝著水田裡的奴隸們,不時的驅趕那些坐在田炊上抽煙休息的人們。

為趕上無法完成的任務,我們每天必須十四小時以上的泡在水田裡,幹水田裡的活不比旱地,泡在水田裡的時間越長,肚子也餓得越快,在水田裡,每天上午還不到十點鐘,肚子就已經餓得咕咕直叫。於是在水田裡,人們的話題,怎麼也沒離開吃飽肚子這個題目。

茫茫黃湯般的水田中,很快地長出一種葉子很像韭菜的水草來,尤其是夾在秧田裡,有的地方一片幾乎全是那種水草。連根將他們拔起,便可以撥出一串串付在它根部像蠶豆般大小的塊根來。人們告訴我這便是三楞草,它的塊根便叫香附子,味甜可以入藥,可以生吃。一窩粗狀的三楞草,只要用手去那泥裡理著根,輕輕的拔乾淨,附在上面的香附子足有半碗之多。

飢餓的眼睛迅速盯上了這滿佈在水田中的三楞草上,初嚐這褐色香附子,我馬上聯想到了苤薺,相比下除塊頭小也老得多,它們的顏色味道,頗為相似。

記得童年時,外婆常常從菜市買回這些表皮暗紅,肉嫩可口的蔬菜來,苤薺可以炒肉片也可以當水果吃,脆而細嫩。眼前這些香附子,又勾起了我的回憶,彷彿重現出她老態龍鍾眼裡透出的愛憐,喃喃說:「孩子,苤薺可以預防感冒,你從小營養不良,氣管炎很嚴重,買這些是給你治病的,你可以經常吃。」說著一邊把甘草、桑樹根、洗乾淨和苤薺裝得滿滿的一鍋在灶上煮起來。

唉,蒼天有眼,當著這四野茫茫,腹中空空的可憐流放者面前,您又一次奇跡般的把那麼多草根,賜到我們的面前,聊以讓我們填充飢餓的肚子。

忽然,一記沉重的巴掌括在我的頭上,我猛然一驚,剛才的回憶頓時消失,轉過頭去,我正好正對著一雙幽靈般的眼睛,和那死人般的臉,不知什麼時候倪幹事悄悄的站在我的背後。

「我已經看你老半天了,你足足有二十分鐘沒有扯一把秧子。」他陰沉的說,低沉語調令人恐懼,我手裡正捏著一把剛剛拔起來的香附子,還沒得及想出應對的話,緊接著右手又挨了他重重的一掌,那捏在手中的三楞草,被打落到兩米外的水中。我按捺不住,怒目抗爭道:「你憑什麼打人?」

回答我的,是他那強健有力的右手,擰著我破棉襖的衣領,將我從水中像小雞般提上田坎來,我還沒有站穩,便大聲吼道:「你憑什麼打人?憑什麼?」

水田裡所有的眼睛,齊刷刷地都向我們這裡集中過來。所有的人停下了手中的活,立在田裡看事態的發展。

我的右臉上重重地挨了一記耳光,頓時滿眼金光四濺。那記耳光,將我摔倒在田坎上,身體濺起的泥漿把他的衣褲染成大片的黃色。

此時已經橫下心的我,護定了下身,迎著他雨點般的腳尖,在田坎上像一團滾動的泥球,拚命的大罵大喊;「打死人啦,法西斯!」不一會兒走過來一名土兵,用刺刀逼著我從泥濘中站起來,並押著我離開了那裡。

我被帶回了監舍營地,像個泥人似的站在壩子中央,剛才的衝動降溫了,心中打著主意,等待繩捆或一頓毒打,下意識地緊了緊腰中繫著的草繩。

那姓倪的鐵青著臉走進了辦公室。我站在那裡,足足兩個多小時,並沒有人理會我。身上滿沾的黃泥,開始乾結,一塊一塊地剝落下來,直到收工。(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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