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慘世界(640)

第五部第五卷
維克多.雨果(Victor Hugo)
font print 人氣: 14
【字號】    
   標籤: tags: , ,

第五卷 祖孫倆

一 在重新見到一棵釘有鋅皮的樹的地方

  在我們敘述的事件不久之後,蒲辣禿柳兒老頭遇到一件使人震驚的事。

  蒲辣禿柳兒老頭是孟費郿地方的養路工人,在本書陰暗的部分我們曾多少見到過他。

  讀者大概還記得,蒲辣禿柳兒是一個幹著多種曖昧勾當的人,他打石塊,同時在大路上掠奪過往行人。這個人既是挖土工又是強盜,他有一個夢想,他相信在孟費郿森林中有人埋藏了財寶,他希望有那麼一天能在某棵大樹腳下掘到寶藏;目前,他就在行人的口袋裡任意搜括。

  可是,現在他也小心謹慎了。他不久前剛僥倖脫險。我們知道他和一夥強盜在容德雷特破屋中一同被捕。惡癖也有用處,他的酗酒救了他,始終沒有查明他在那兒究竟是搶人的還是被搶的。由於查明伏擊的那個夜晚,他處於酒醉狀態,命令規定對他不予追究,釋放了他,他恢復了自由。他回到從加尼到拉尼的路上,在官方的監督下,替政府舖碎石路基,垂頭喪氣,十分沉默,這次搶劫幾乎斷送了他,所以他對搶劫不怎麼來勁了,但醉酒也救了他,因此他就更愛酗酒了。

  至於他回到養路工的茅棚不久之後碰到的那件使他震驚的事是這樣的:

  有一天清早,蒲辣禿柳兒照例去幹活,也許也是去他的潛伏地點,他在日出以前就出發了,他在樹枝中間看見一個人的背影,在這樣一段距離和矇矓的曙光中,他發覺這個人的身材對他不是完全陌生的。蒲辣禿柳兒雖是個醉漢,但卻有著正確清晰的記憶力,這是一個與合法秩序有點衝突的人所必需具備的自衛武器。

  他在暗想:我究竟在什麼地方見過這樣一個漢子呢?

  但是他無法回答自己,除在他記憶中曾有過一個和這人身材相似的模糊印象之外。

  蒲辣禿柳兒雖無法回憶起這人是誰,但他作了一些比較和計算。這個漢子不是本地人,他剛來到。他肯定是步行來的。在這個時辰沒有公共車經過孟費郿,他走了一整夜。他從哪裡來的?不遠。因為他既無背囊,也沒有小包裹。他肯定是從巴黎來的。但為什麼到這森林裡來呢?為什麼要在這時候來?他來幹什麼呢?

  蒲辣禿柳兒想到了財寶。由於苦思苦想,他模糊地想起來了,幾年前也曾有過類似的相遇,他覺得那個人很可能就是這個漢子。

  他一邊想,沉思的重負使他低下了頭,這是自然的現象,但太不機靈了。當他再抬頭時,已經什麼也看不見了。那人已在光線矇矓的森林中失去了蹤跡。

  「見鬼,」蒲辣禿柳兒想,「我會再找到他的。我會找到這個教民所屬的教區。這個夜遊神一定有他的原因,我遲早會知道。在我的森林中的秘密,不會沒有我的份。」

  他拿起他那銳利的十字鎬。

  「就用這個傢伙,」他嘟囔著,「既可掘地又可搜身(1)。」

  就像把一根線索接到另一根上那樣,他走進了密林。盡量跟著那條漢子可能走的路線走著。

  當他跨出百步左右以後,開始亮了的天色幫助了他。沙土上這兒那兒發現有鞋印,踐踏過的草叢,踩斷的灌木,倒在荊棘中的嫩樹枝優美地在慢慢恢復原狀,好像一個剛醒過來的漂亮女人伸懶腰時的手臂,對他來說這些都是線索。他跟著這些蹤跡,但又失去了。過了一段時間之後,他更深入密林,到了一個高丘地帶。一個清晨從遠處小徑路過的、嘴裡吹著吉約利(2)曲調的獵人使他想起要爬上樹去。他雖然年老,但還靈活。那兒有一棵高大的山毛櫸,對蒂蒂爾(3)和蒲辣禿柳兒正合適,蒲辣禿柳兒盡量爬到最高處。
  (1)「掘地」和「搜身」在法語中是同一個詞fouiller。
  (2)吉約利(Cuillery),民歌中的英雄。
  (3)蒂蒂爾(Tityre),維吉爾詩歌中牧羊人的名字。

  這個主意不錯,正當他極目搜索密林中雜亂荒僻的那部分時,猛然間他看見了那漢子。

  可剛一瞥見,又不見了。
  那漢子走進,或者說得更恰當些,溜進了林中相當遠的一塊空地裡,這空地
被一些大樹隱蔽著,但蒲辣禿柳兒很熟悉,因為他曾注意到,在一大堆磨石旁邊,有一棵有病的栗樹,被一塊釘在樹皮上的鋅牌圍繞著。這塊空地以前叫布拉於礦地。這堆石塊,不知作何用途,在三十年前就有了,肯定現在還在那裡。除木柵欄外,再沒有比石堆的壽命更長的了。本是暫時堆放,有什麼理由久存呢!

  蒲辣禿柳兒高興得迅速從樹上連爬帶滾而下。獸窟已經找到,問題是要捉住那野獸。那夢想的財寶肯定就在那兒了。

  要走到那礦地並不簡單。如果走小路,就得繞過無數惱人的彎路,得走上足足一刻鐘。走直路要經過這裡相當茂密多刺並且傷人的荊棘叢,要走大半個鐘頭才能到達。蒲辣禿柳兒不懂這一點,這是他的錯誤。他相信走直路好,這種眼力的幻覺是可貴的,但使很多人失敗,荊棘儘管多刺,他卻認為是捷徑。

  「走狼的裡沃利路過去。」他說。

  蒲辣禿柳兒本來就習慣走彎路,這回他卻錯誤地向前直走。

  他果斷地鑽進了纏手絆腳的荊棘叢。

  他得和灌木、蕁麻、出楂、野薔薇、飛廉和一觸即怒的黑莓打交道。他被扎得非常厲害。

  在一個溪谷谷底,他遇到了不得不越過的河流。四十分鐘後,他淌著汗,全身濕透,喘著氣,滿身是傷,惡狠狠地趕到了布拉於礦地。

  礦地裡沒有人影。

  蒲辣禿柳兒跑到石堆跟前。它仍堆在原處,並沒有人把它搬走。

  至於那漢子,已在林中消失了。他逃跑了。跑到哪裡去了呢?往哪邊?鑽進了哪一個荊棘叢?這就無法猜測了。

  而最使人痛心的是,在那堆石塊後面,釘有鋅牌的樹腳下,有剛剛翻動過的泥土,留下的是一把被遺忘或被拋棄了的十字鎬,還有一個土穴。

  這土穴是空的。

  「強盜!」蒲辣禿柳兒大叫起來,兩拳向天高舉著。(待續)

如果您有新聞線索或資料給大紀元,請進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related article
  • 冉阿讓正要把手重新伸入河中,忽然間,他感到一種不知什麼的干擾,好像有什麼人在他身後似的,雖然還沒看見。
  • 沙威第一個下車,在大門上看一眼門牌,就抬起式樣古老的沉重的熟鐵門錘,錘上飾有公羊和森林之神角力的像,重重敲了一下。門半開了,沙威把門推開。看門人半露出身子,打著呵欠,似醒非醒,手中拿著蠟燭。
  • 冉阿讓打算怎麼辦?結束他已開始的事,通知珂賽特,告訴她馬呂斯在什麼地方,可能另外給她一些有用的指示,如果可能的話,作些最後的安排。
  • 馬呂斯上身沒有一點內傷,有顆子彈被皮夾擋住,順著肋骨偏斜了,造成一個可怕的裂口,但傷口不深,因此沒有危險。在地下的長途跋涉使打碎了的鎖骨脫了臼,這才是嚴重的傷。
  • 馬呂斯慢慢地睜開了眼睛,他的目光仍被昏睡後醒來的驚訝所籠罩,停在吉諾曼先生的臉上。「馬呂斯,」老人大叫,「馬呂斯!我的小馬呂斯!我的孩子!我親愛的兒子!你睜開眼了,你望著我,你活回來了,謝謝!」
  • 沙威腳步緩慢地離開了武人街。他生平第一次垂頭喪氣地走著,也是生平第一次把兩手放在背後。
  • 冉阿讓使他困惑。他一生中依據的所有原則在這個人的面前都無法存在。冉阿讓對他沙威的寬宏大量使他感到壓抑。他回想起了另外一些事,過去他以為是謊言的,現在看來是真實的了。
  • 對沙威來說最理想的是,不去講人道、偉大和崇高,而只求無過罷了。可是現在他剛犯了錯誤。他怎麼會到這種地步?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他自己也無法對自己說清楚。
  • 沙威說了自己的名字,把證件遞給警察看,在哨所裡燃著一支蠟燭的桌旁坐下。桌上有一支筆、一個鉛制墨水缸和一些紙張,這是為可能需要的筆錄以及夜間巡邏寄存物品時備用的。
  • 沙威吸乾紙上墨跡,像書信一樣把紙折好,封好,在背面寫上「呈政府的報告」,並把它放在桌上,就走出哨所。那扇有鐵柵欄並鑲了玻璃的門在他後面關上了。他又斜穿沙特雷廣場,回到了河岸邊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