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破柙記 (26)

作者:柳岸

老虎。(雅惠翻攝/大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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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兕出於柙,龜玉毀於櫝中。是誰之過歟? ……」《論語.季氏》

他先在一家照相館照了相,逛了兩家大商場,然後沿著城關大街從南走到北。一路上果然不見有穿白襯衣、帶胸花的出現。他還發現,在他以眼光向別人探詢的同時,人們也以同樣的眼光看着他。並對他從夾克外衣領口間微露的白襯領給以特別的注意。似乎人們都在期待著,會有一位耶穌式的人,扛著十字架,艱難而又堅定的走來!⎯⎯那目標是自我犧牲的殺場。人們都想「發現」,卻不想被發現……

天色逐漸黑下來,看看手錶六點三十五。他來到電影院前,正趕上電影散場。他隨著人流走到海報大廣告牌下,像是仔細的欣賞那廣告的宏大場面……

今日熱門電影是《大決戰》現在放映的是《遼瀋戰役》。

廣告牌下觸手可及之處是各式各樣的小廣告,從「換房告示」到「減肥妙方」應有盡有。文陸饒有興趣的巡視著。突然他回頭向周圍環顧一番,看看並無異常,於是迅速從衣袋裡取出一瓶膠水、一張紙,覓得空隙端正的貼上。上寫:

「祖傳祕方

專治  腰酸腿痛   跌打損傷   久婚不育   房事不遂

蘆蒿鄉  文和村  張重喜」

這是文陸此次回鄉的目的之一。他想恢復過去曾經與「工自聯」有過的聯繫。上面的文字是他們曾有的聯絡暗號,下面的地址每第一字是張文陸的倒寫。

仅过了三天刘建中把一本嶄新的身份证甩到文陆面前:「想不到这个东西还那麽麻烦!」

「怎么?」文陆问。

「…… 公安局对我说,要严格审查之后才能发放。 我说:我不找你们下面人谈,我找你们赵副局长!……见了老赵我就问:一个孤儿,老干部子弟,没爹没妈自己去闯天下,你们公安局还刁难?…… 老赵叫人来一问,说你在『六四』期间不安分,遭到一个月的『拘留』。 我问为什么?他说小偷小模没抓到做案现行,说是『六四暴徒』呢又没证据。 我火了!问他:『难道凡是在六月四号出门办事的人,在你们眼里就都是敌人?』 他没话说。 我趁机就发牢骚,说:『在抗日、打老蒋的时期,人民群众是我们的铜墙铁壁,是我们的靠山。 现在一个六四就反过来了?老百姓个个都成了敌人?』 他无话可答,只好乖乖地把证给我办了!」 掩饰不住一番得意。

「这可真该好好谢谢您了,也该感谢公安局赵局长的关心!」文陆不失时机的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感谢他们做什么?」刘婶叔板着脸说:「他公安局求我们的的事还少吗?」

說來「身份證」算不得是什麼大事,但卻代表了一種「信任」,一種強制條件下的單方面的「信任」。 日本侵略時期,在所有的淪陷區都有「良民證」制度。 中國人在淫威之下低頭哈腰求得不受騷擾。

再過一天,中午飯後,文陸打扮一番,手提一隻公文包走出房門對劉嬸說要去一趟河源鄉,會一位舊日好友,三、四天後回來。

劉嬸一看,「六子」變樣了。他一身灰色偏黑夾克衫,一頂「約克(Yorker)」帽,耐克球鞋配上黑皮包,十足一個依靠父兄權勢而攀上幹部行列的「少爺幹部」。便忍不住喊了聲:「好!哪來的這身行頭?」

文陸笑著解釋:「出門辦事要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人家知道你是『鬼打扮』便摸不透你的來歷,反而不敢輕視你!」

「人小鬼大!」劉嬸笑得合不攏嘴。

他先來到電影院,看看廣告沒有反應,心中未免有些失望。但轉而一想,還不到一整天,自己未免太心急了些。他寬寬心,大踏步向汽車總站走去。

兩個多小時的顛簸路,文陸在絮河村下車。車站距村口還有大約半里,他卻不想進村。望望天空,太陽已經銜山欲墜,看看手錶:五點十一分,正是尋店投宿的時刻。

他走進一家「小小客店」,名符其實,著實很小。店面兼櫃台、廚房,西屋一間是一長排「統舖」。中年夫婦二人,男方當櫃待客,女人洗菜、做飯。飯菜沒有選擇餘地,做什麼吃什麼,今天的晚飯是肉絲燴餅。

客店已有一位住客,像是個南方出差幹部,操湖南口音。不說話便罷,張口便是牢騷:「北方天氣風大、土多、乾燥,用水還要自己到深井裡去打,飯菜太鹹,沒有辣椒……」

長條案上一隻收音機反復唱著一首歌:

「……我家住在黃土高坡……大風從坡上刮過。

不管是西北風還是東南風……都是我的歌,我的歌。……」

湖南人不願聽,把旋紐擰來擰去結果還是它。仔細一看,是隻只有一隻晶體管的簡用機,只能播本村節目。氣的他飯後連腳也不洗就睡覺去了。

文陸飯後權當散步在周圍轉了一圈。太陽落山後的餘光映襯著,大地依然明晰可見。一望無邊的麥田黃綠參半,麥子正待「秀穗」,可惜缺雨,麥稞不壯。回到客店已是掌燈時分。正屋一盞大約十五瓦的燈泡做兩種用途:男人在編簍,女人在洗衣。文陸坐到飯桌旁。

「渴了吧?喝茶!」老闆用嘴指指桌上的茶壺。

文陸倒了一碗,茶葉滿是煙葉味,難以下嚥。他卻也不怪,不喝就是。

還在吃飯的時候他就發現靠飯桌的牆上貼著一張李麟的相片。當時假裝不理會,現在權當無聊,仔細端詳起來。原來是一張「通緝告示」。字跡全都模糊了,但照片部分卻很完整,並用裁成細條的報紙鑲了一個邊。文陸好生奇怪,就以聊天的姿態向老闆請教:

「這是誰,你們家有人在外?」他明知故問。

「我們村的人……」老闆不痛不癢地說。

「唔?……他不在了?」因為這種形式很像是「遺像」。

「不知道!」老闆說。

「殺了人,逃走了!」老闆娘說出真相。

「哇呀!」文陸一付吃驚的樣子:「殺了人還能逃走?本事不小!」

老闆夫婦不做聲。

「政府該去抓呀!抓住了嗎?」

「哪裡抓去?」老闆笑笑,既似嘲笑又似擔心。

「不管怎麼說也是人命呀!苦主家就善罷甘休了?」文陸誇張地說。

老闆夫婦相視一笑。

「怎麼,我說的不對?」文陸好奇地。

「……小兄弟,你不是這邊人,不知道我們村的情形。死的人是我們村長,能善罷甘休?」老闆饒有興趣地說。

「那我就更不懂了,村長被殺了不就更該快破案嘛!」

「他破不了呢!」老闆簡直是幸災樂禍了。

「唔……我明白了!一定是殺人的人家裡有勢力,別人不敢惹!」

「一個光棍漢,『反革命子女』有什麼勢力!」老闆反駁。

「那……」文陸摸著鼻子思索著說:「要不就是這個村長平常得罪人太多,他死了大夥兒高興!」

「你算明白!」老闆娘說,然後夫婦相對著大笑。

「可是,人心歸人心,法律是法律。公安機關不會因此不管哪!」文陸來一個「反激法」故意抱不平。

「小兄弟!你到底年輕。你以為公安局就該公事公辦,鐵面無私,門面都是朝南開?」老闆很不客氣地反駁文陸。

「要是人家苦主咬住死理不放,只怕公安局也沒理。」文陸索性辯論開了。

「那,拿來!」老闆學了個京劇《打漁殺家》的台詞。

「拿什麼來?」文陸當了配角。

「拿證據來!」

「證據?」文陸沒詞兒了。

老闆接着說:「苦主說:『那……郭四壯不就是證據?』」

「公安局怎麼答呢?」文陸問

「公安局說:『郭四壯,一個神經病的話怎能當真?』……那個證人⎯⎯郭四壯被李麟吊在樹上,狼來了,把他嚇瘋了!……」

「說來說去還是錢不到家。」老闆娘插嘴:「要是有了錢,那瘋子的話也就能當真了!」

「公安局破案還要錢?」

老闆繼續他的故事:「縣公安局對苦主說,可以派人滿中國去抓李麟。但是這個出差費?……」老闆不說了。

直到進了被窩文陸還忍不住偷笑。

第二天清早,文陸告別老闆夫婦時順便問了一句:「聽說有個叫史傳猷的在這一代很活躍,我進山會不會不安全?」

老闆摸著沒有鬍子的下巴不肯定地說:「史轉悠好幾年不聽說了,是不是還活著也沒法說準。不過,他可從沒有打劫過老百姓,你倒不必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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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魏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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