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連載﹕《四面牆》(四十四)

麥冬
font print 人氣: 7
【字號】    
   標籤: tags:

【大紀元8月17日訊】(3)看你們誰還想跑

天色漸漸有些拉晚兒,晚飯時間早過了,號筒裏什麽動靜也沒有,其他號兒的押犯肯定也知道發生了大事,都沒有起哄要飯,怕在風頭上惹了哪位帽花爺爺的盛怒。

看看好久沒事,金魚眼的情緒慢慢穩定了些,可能是樂樂和豹崽中的一個先認了,那個也改了口吧,開始管教室那邊還有人悲慘地號叫,後來很長時間都沒有大動靜。

時間一長,我們坐在板上,也都放鬆下來,不少人開始小聲嘀咕,金魚眼也沒心思管,在那痛苦地沈思著,大概正對這個事件裏的好多環節百思不解。

突然號筒裏有了動靜,好像在不停地開牢門,金魚眼示意我們都收聲坐好。

一會我們的號門也被打開,隔著緊鎖的鐵柵子,可以看見對門的人,估計所有的牢門都打開了。

“都下地,都下地,看看!”胡管一路吆喝著,後面跟著勞動號的倆老頭,拉著一個人的腳鐐,死狗似的倒拖著,一路拽過來,豐富一邊在地上扒拉著,一邊喊:“我自己會走,我自己會走。”喊著,已經被拖到我們門口,拉起來,開了一隻手的銬子,抻起胳膊來銬在對面牆的暖氣管上。豐富的褲衩有些松,斜斜地耷拉在大胯上,他豪邁地叉開腿,把腳鐐拉得很開,借力支撐著,防備大褲衩溜下去。

稍探一下頭,看見豹崽被銬在了旁邊那個號門口。聽動靜,估計前面的幾個號門,也都銬了人,在那裏展覽。

突然那邊有人“嗷”地一聲,隱約傳來電棒開火的“卡卡”聲。

“奸幼。”小不點說。

“啊呀,我不跑啦,別電啦,受不了啦,我不跑了呀——”奸幼那位鬼哭狼嚎地叫。

電棒冷酷地繼續“卡卡”著,這邊都能清楚地聽到奸幼的號喊裏,夾雜著手銬在暖氣管上掙扎碰撞的聲音,眼前似乎顯現出那個正在扭動曲張的猥瑣的身影。

然後是搶出租那位和楊譽贏,兩個人一起喊叫,大概是爲了加快進度和增加效果,兩個管教分頭下手了。我不知道後面排個的那些人,看到這情景是什麽感覺。

樂樂的叫聲比較獨特,像在笑,後來開始喊“媽”,最後才高聲大嗓地總結說“服啦服啦”。

後來那邊電棒響了一會,才聽侯爺叫道:“不好玩!有本事你們給貪官來一下!”然後“卡卡”的聲音突然急噪起來,終於聽侯爺“啊”地長嘶起來。

我的心沈了一下,我知道剛才又加了一根電棒。

“一萬伏一根的吧。”小不點說。

金魚眼用膝蓋拱他一下道:“關了先!”

管教們一邊電,一邊罵著喊著給自己鼓舞,大意是:我看你有多少骨頭,一兩根電棒就雌了,還敢越獄?號裏邊的也都看看,誰想走他們的道?!有種的你就往大處玩!

“你是頭兒是吧?”胡管拎根電棒,終於進入我們的視野,說完,先狠狠踹了豹崽一腳,把他踹得身子重重撞到牆上:“頭兒,你個雞巴頭兒!卡卡答答……”胡管手裏的電棒躥起藍白相間的亮點兒,激動地跳躍著,看上去冰冷冰冷的,卻暗藏著狂燥的熱情。

電棒紮在豹崽的腰眼上,豹崽輕“哼”一聲,向前挺了一下身子,胡管電焊工一樣冷靜地握著電棒,繼續給豹崽輸送著能量,豹崽的身子挺得像根木樁,鰓肌一條一塊地繃緊著。

胡管不氣餒,胸有成竹地從旁邊穆管手裏接過另一根電棒,“卡……”,一路藍光,咬住了豹崽,豹崽“啊”地一聲,暖氣管上的手銬“答嚓”地拉緊了,身子有些扭曲,但還是努力堅持著,不吐口求饒。冷不防一個生猛的年輕管教“卡卡嘩嘩”攥著三根電棒一起給他戳後背上了,一共五萬伏的電流刷地走了一遍豹崽的神經,如果看電影,估計會做出千絲萬縷的閃電般的特效來。只聽豹崽一聲狂叫,身子帶著腳鐐,“嘩啦”向起躥動了一下,重重撲在牆上,我感到旁邊的小不點也下意識地往上動了一下,同時嘴裏“啊呀”地輕叫起來。

金魚眼朝地上恨恨地吐了一口:“呸!”很解氣的樣子。

豹崽伏在牆上,胳膊挂在暖氣管上,膝蓋也彎曲著頂在牆上,渾身還在輕輕顫動著,像我小時候見過的被剝了皮以後仍在掙扎的蛤蟆,我儘量讓自己麻木下去,告訴自己這些人活該,不要動惻隱之心,不要。

但我還是希望這一切快些結束。

胡管手裏的電棒又“卡卡”響起來,朝豹崽後脖子捅去,豹崽痛苦地“嘔”了一下,掙扎著想把身體歸位,不防被胡管用腳尖點在膝窩上,立刻又爬回牆上,整個身體,扭曲成一條奇怪的曲線。我看到豹崽剛才被電擊的部位,烤焦了似的糊成一片,心不由一緊。

“跑?我看你們還跑不跑?小日本那陣,關在這的共產黨都沒跑過一個,今輪上共產黨管監獄了,能讓你們從手裏跑掉?”胡老頭講話太沒水平,大實話太多,不委婉,給整個管教隊伍拉了後腿。

“說吧,還跑嗎?”胡管又用電棒問了一下豹崽,豹崽再機靈一下,輕聲說:“不跑了。”

“大點聲!我聽不見!”

“不跑啦。”豹崽提高了一點聲音。

胡老頭豪氣沖天地叉開腿,把兩跟電棒插花捅在豹崽腰上,大聲叫道:“使勁喊,讓全樓的人都聽見,還跑不跑?”

豹崽在兩棵電棒的夾擊下,不由自主地扭動著身子,先呻吟了一陣,突然就咆哮起來:“不跑啦!我不跑——啦!”

胡管用力在他腰裏捅了一下,收了手,號筒裏沒有了“卡卡”的聲音,一瞬間顯得靜默極了,而豹崽的咆哮聲似乎還在封閉的號筒裏回蕩。

“跑,我看你們誰還跑!”胡管大吼一聲,回腸蕩氣。

豹崽挨電的時候,龐管好像也在前面收拾另一個人,聽叫喊,像是搶銀行那個姓刁的。胡老頭趾高氣揚地吊嗓子時,龐管拎著電棒,咬牙切齒地走了過來:“操你媽的一個個給我添堵!我把你們都電成烤豬!”我估計豐富這小子落龐管手裏算是要熟了,他偷警察公寓的事,給龐管造成了一定的精神傷害,今兒正好是一公報私仇的好機會。

電光一閃,還沒挨身呢,早看得心驚肉跳的豐富就邊躲邊喊起來:“我服啦,龐管我服啦,不跑啦。”

附近幾個號房裏哄地一笑。龐管也給氣樂了:“我一直以爲你比別人多長根骨頭呢,敢情這麽孫子。”一邊說,一邊還是把歡蹦亂跳的電棒送到他胳肢窩下面去了。豐富殺豬似的叫起來,拖著腳鐐往旁邊挪,手銬把胳膊拽得好像就要斷掉。

看他躥過來,餘興未泯的胡老頭立刻就近給了他一電棒,豐富又尖叫著往龐管的電棒上撞去,最後被兩邊的電棒脅迫得左右逢源——電源,進退維谷中,要不是被銬在暖氣管上,怕是要飛起來了。豐富也顧不上形像了,大褲衩早折騰到踝子骨上,露著小三角褲,扭動著屁股,絕望地慘叫著:“啊——我受不了了,饒了我吧,爺爺——爺爺!”

胡管看這個沒意思,就收了手,龐管還在鍥而不捨地在原地狙擊著狼狽不堪的豐富,伴隨著電棒的“卡卡”聲和豐富的求饒聲,龐管口中還在憤怒地說著:“爺爺呀,祖宗也不管用,你們要跑了,我還不回家抱孩子去?我讓你糟踐我,我讓你糟踐我!”龐管真的很不解氣啊,連連點擊著跳搖擺舞的小偷。

豐富突然回頭喊起來:“金哥,給我求求情啊金哥!”

金魚眼煩躁地“破”了一口:“你自作自受!”

最後,龐管也弄得自己累了,終於放了痛哭流涕的豐富。豐富在那裏用沒戴銬子的手劃拉一把眼淚,哭著表態:“龐管,我真的不想跑了。”對面號房的小子們鄙夷地笑起來。

金魚眼隔著柵欄門罵道:“瞧你那個鳥德行,早跟我通個氣兒,能有今天?”發財遇好友,倒楣遇勾手,知道了吧?”

龐管回頭道:“你少翻翻,回頭我再收拾你!當個號長,屁事看不出來!心瞎眼也瞎?”金魚眼一下又蔫了三寸。

那頭傳來所長的聲音:“老胡、小龐,差不多了,先調號,把那幾個不老實的換上好傢夥,瘋了他們呢!晚上再給全體開個廣播會。”

龐管答應一聲,扔下號筒裏的人,走了。

我跟常博說:“沒聽到舒和的音兒吧。”

常博搖搖頭。

金魚眼不死心,斜調著角輕喚豹崽,豹崽冷漠地轉頭看著我們這邊,常博把腦袋縮了回去。

金魚眼道:“豹崽你們也忒不夠意思了吧,咬扯我?”

“事過去了,你還瞎叨咕啥?”

“操!我差點讓你們當白菜賣了,什麽玩意?!”

豹崽眉毛一挑道:“金魚眼你閉嘴吧,也就在號裏我給你臉,在外面你這操行的碰上我,我不把你打飛嘍!”

金魚眼挨一大窩脖兒,很意外,當時紅了臉罵道:“瞧你那操行,老少八輩的流氓坯子!”

豹崽反唇相譏:“我流氓啊?你還不配呢,連朋友你全出賣,後半輩兒你也做不了好夢啦!”

豐富也不哭了,突然痛定思痛地跟豹崽說:“豹哥,誰把咱給點的呀?得查出來碎了雜種操的!”

“查你媽的尾巴!”豹崽道。

“說!再說話逼嘴給你縫上!”胡管的聲波強悍地衝擊過來,大家都不言語了,接著聽到那邊嘩啦嘩啦的鐐子響。

“全砸上大號的,這倆給那兩個挑頭的換上!”一個聲音高叫著。

很快看見勞動號的兩個老頭忙前忙後地搬運傢夥,然後在胡管和龐管的指揮下,給那些人把腳鐐都換了新的,大號的。

“36斤的,活該。”金魚眼咬牙道。

豹崽新換的戒具很特別,手銬變成名副其實的“捧子”,一塊鐵板上留兩個腕洞的那種,捧子和腳鐐之間,用一條鐵索連著,上好戒具後,人的身子不能直起來,除了蹲,就只有蝦米似的佝僂著腰了。江湖上傳說的“蝦公鐐”,應該就是這種了。據說這種嚴厲的懲戒方式,在一個人身上,一般不能超過倆禮拜就要解除,因爲太殘忍了。

然後是大調動,密謀越獄的人都被拆分到別的號房裏,各換一個人出來,補充到我們這裏,又是給那些人分揀被搞亂的衣物,又是安排新人,亂騰了有大約一個鐘點,才漸漸消停下來。

等我們重新在鋪上坐好,等候收聽廣播的時候,才發現舒和沒有來拿東西。他怎麽了?

(4)猥劣的交易

也不知道幾點,舒和被龐管送回號來,鬆手松腳的,沒有上戒具,除了我和常博,大家都很意外的樣子。龐管也沒多說什麽,只對金魚眼吩咐:“一會聽廣播,寫個感想,讓麥麥弄吧,你自己還要寫一份彙報材料給我。”

舒和跟金魚眼打了招呼,直接坐常博我倆邊上來,金魚眼怪怪地看他一眼,沒說話。

龐管一直目送舒和坐好,才接著跟金魚眼說:“號裏一半是新人,你好好安排,別出亂子,再出點屁,我就撤你板下去,別說我不給誰誰面子!”我想龐管說的那個誰誰就是金魚眼炫耀的那個朋友,跟龐管同學的那位吧。

金魚眼猶豫著說:“龐管,有個事……”

“啥事?”

“您能不能再調動個人?”金魚眼朝板上掃了一眼,目光有些虛。

“誰呀,這事能瞎要求的?你真傻假傻?”

金魚眼爲難地吭哧了半天,說:“我想單獨跟你聊聊。”

“行啊,你不找我聊我還的找你呢,出了這麽大事,你也有責任!”

“不是那事……”金魚眼臉都憋紅了。

龐管有些煩:“別的事回頭再說,呆會還開會呢,今天叫那幫小子折騰的,我們全加了班!”說完,不容金魚眼多嘴,轉身走了。

新轉來的一個大齙牙狠勁嘬了口煙,說:“金魚眼,你也甭揪心,我吃不了你,幹嘛呀,弄得自己跟孫子似的?”

呦,這位爺誰呀,跟金魚眼認識,還這麽講話?看來是個茬子。我突然想:“是不是那天從對門調走的猴七啊?不會這麽巧吧。”

金魚眼一開口,就證實了我的想法:“七弟,咱倆還真有緣。”金魚眼笑得勉強,嘴咧得爛柿子一般。

“哼,打我一進你這個門,你就沒拿正眼看過我,老朋友了,一句話都不值你賞,一棵煙都不配抽你的?”猴七陰陽怪氣地說著,隱約含著殺機。

金魚眼連說“哪里哪里”,眼珠子賊轉,滿地給自己找臺階下。金魚眼一邊把整盒“三五”扔過去,一邊說:“七弟,前面是哥哥一時糊塗,今天算給你先道個歉,咱盡釋前嫌,有情後補啊?”

猴七把煙給他扔回去,冷笑道:“哼,你的東西我沾不起,嫌不嫌的我不管,有情後補是真的,打盆說盆,打罐說罐,金魚眼你等著,等我抓機會把那個情給你補回來。”

金魚眼苦笑道:“行,七弟,你現在有些激動,咱先不談這個,回頭我跟你好好聊聊,聊透了就好了。”

“行啊,我等著你。”猴七大咧咧地說。

金魚眼松了口氣,開始忙活手頭的活。

他先讓小不點給我拿紙筆:“咱倆現在就寫吧。操他媽的,我招誰惹誰啦?”說著,眼睛瞟一下舒和,舒和回避了。

我說:“感想是吧,這好弄,有十分鐘就搞定了。”

我看了舒和、常博一眼,低頭先寫起“感想”來,無非是代表全號在押學員表達對害群之馬的無比憤慨,再拽幾句赤膽忠心,傾訴一下強烈要求靠攏政府的迫切心情,並保證和反動分子劃清界限,誓做天崩地裂的英勇鬥爭。

收尾時,號筒裏的廣播喇叭呲啦呲啦地開始試聲,然後宣佈全體犯罪嫌疑人和留所服刑人員坐好,由教導員給大家開重要會議。

我把寫好的東西先放腳邊了。

在高音喇叭的掩護下,常博問舒和咋樣。

舒和先說:“龐管說,這次常博肯定能報立功了。”

常博說:“要報得給麥麥也帶上啊,如果我不去,他也會去,我開始就和龐管說了。”

我笑道:“我才不在乎那個,我還想下隊去體驗生活呢,要不這個牢坐了一半也不過癮啊。”常博繼續表態,說一定要帶上我。

我問舒和:“你怎麽樣?”

“我把前因後果都跟龐管說了,常博,好像你當時也提了:是我告訴你們的?”

常博點了一下頭:“你是一個關鍵。”

舒和松了口氣,繼續說:“龐管問我:爲什麽不早舉報,爲什麽不自己舉報?我說我怕打草驚蛇啊。”

我和常博都沒說話,我們知道,所謂“打草驚蛇”,是舒和一相情願的編排,這不是他最真實的想法。

“龐管最後跟我達成一個協定……”舒和自嘲地笑著,看著我倆。

“?”我們疑惑地看著他。

“龐管跟我說實話了,他知道他騙不了我,也擔心一時騙了我,將來我給他釜底抽薪。”

“他怎麽說呀?”常博忍不住了,嫌他賣關子。

舒和道:“他說,要我承認是他安排我監視號裏異常動靜的,他說他早看出豹崽他們苗頭不對,這樣,既不耽誤常博立功,也給了他一個漂亮的圓場的機會。”

“而且他也可以借機撈一點政治資本。”我冷笑道。

“關鍵是他答應放我一馬。”

“怎麽放你?”我問。

舒和嘟囔道:“也就是不讓我受罪罷了。我這樣的,摻乎策劃越獄,也判不了死刑,打上舉報立功,也減不到有期。他給我看了條款,我們還沒動勁呢,也就算組織越獄罪,加也就加5年上下,奸幼那個緩二這回板兒挂了,無期的動不了,我認了也挂不上,還落一肉體上白受罪。”

“所以你就答應他,成他一內線了?”常博疑惑地說著。

“我圖一臨死舒坦,我知道這樣挺猥劣的。”舒和有些抱歉地說。

我尷尬地笑笑:“挺好,這樣也挺好。”

然後我鄭重地囑咐常博:“別把我再往這事里拉啦?我塌實下隊,服我那兩年挂零的殘刑去。”

常博固執地說不行:“我不能一個人搶倆人的功。”

我賭氣地說:“誰稀罕?你不舉報,我也不去!我就等著跟他們玩到底啦,不讓我裝孫子我就跟他們拼命。”我當時也說不清,自己究竟怎麽想的了。

舒和把手放我腿上說:“誰要你的命也不行,我第一個護著,我早想了,不能讓他們在裏面殺人。”

常博說:“看來你還是想跑啊?”

“跑,有機會能不跑嗎?反正是死,弄不好真撞出去了,還落個自由,我出去也不會像他們那樣窮逃,我不發愁錢,有錢就有自由。”

我說:“舒和你夠天真,當初施展還有錢呢,他回來後跟警察說:我早躲膩了,謝謝你們來抓我。”

舒和無奈地笑:“我就認一個理:死了比關著好,跑了比死了好。”

我無言以對,我又沒被判無期,我沒有資格批評或者開導他。

先前,我也跟他放過空炮,說一個不成熟的男人才會爲了什麽狗屁信念去勇敢地死,一個成熟的男人,應該有勇氣和智慧爲了某種信念去卑微地活下去,這叫韜光養晦。結果舒和說:十幾二十幾年的大牢,完全可以把我“掏光”了,到時候,所有理想信念一類的玩意,連狗屁都不如了,時代會等我出來再繼續發展?我現在在外面,也就靠這張文憑混,那時候我靠什麽?靠信念?呵呵,你要想開玩笑,最好用別的方式。

現在我只有沈默,大家都不是小孩子,越有追求越絕望。

號筒裏,喇叭在激昂地叫著:“……但是他們忽略了一點,我們絕大多數學員的覺悟還是很高的,他們不僅認識到自己犯了罪,甘心接受法律的審判和制裁,而且嚴格要求自己,絕不和死不悔改的落後分子同流合污,面對窮兇極惡的害群之馬,他們果斷地選擇了靠攏政府的正確道路,勇敢地挺身而出,檢舉揭發,最終讓他們罪惡的陰謀無地遁形,大白天下,等待他們的必將是法律的嚴懲!……”

金魚眼敦促我:“麥麥,這段挺牛逼,給它寫‘感想’裏去。”

我說我早感想完了,下回吧。

(待續)(http://www.dajiyuan.com)

如果您有新聞線索或資料給大紀元,請進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related article
  • 第二單元 市局看守所

    第一章:資格驗證
    (1)初入虎穴

    警車停下來。市局到了,程剛下車去辦手續。

    我偏頭看一眼外面,灰色的圍牆少說有五米高吧,看著很厚實,心裏先壓抑起來。這裏和當年遊平被關押的監獄共用一面大牆,聽說那所監獄已經搬遷到郊外了,現在只盛夏一個空殼子,將來不知道要改成什麽,希望能徹底地毀滅掉,建個花園什麽的。

  • (3)舒和

    舒和是值得先單獨寫一寫的人。

    舒和的確是研究生的學歷,經濟學碩士,捕前在一家著名的德國公司做總裁助理,有26萬的傲人年薪,還要去詐騙,真是的。

    我進去的時候,舒和已經在市局關押了近半年,涉嫌金融票據詐騙,580萬的數額。舒和說如果“撞”不出去,應該是死刑。其實豐哥說他根本死不了,那小子騙的錢都追回來了不算,股票帳戶上還賺了一萬多呢,這種情況,也就判個無期。而這個結果更是舒和不能面對的。

  • 第二章 素質教育

    (1)死亡遊戲

    呆了一些天,跟裏面的人就有些熟絡起來,發現自己對這裏還是有誤解的,首先這“辰字樓”早已不是專押死刑犯的樓號,現在的犯人,像大客車一樣,是客貨混裝的。而且,關於死亡的話題,也並不像我估計的那樣是個禁忌,那幾個注定要被槍斃的犯人,也並不反對偶爾談論“死”字。

  • (3)金魚眼

    金魚眼把一個跟他小跑的流氓給撂了,多起搶劫傷害案,時間地點人物事,一個要素也不少,讓公安機關辦了個漂亮的鐵案,估計那小子的命是保不住了,金魚眼好啦,據說這小子原來弄不好得給斃了,這一立功,又趕上政府正積極兌現承諾的大好形勢,頂多也就判個死緩無期的,一條狗命算是撿回來了。
  • 】(5)大臭

    東哥走後,基本上就很少有人再議論了,後來提起,只說那次走鏈的聲勢真是浩大,說給後來的人聽,說的時候表情都很滿足,似乎炫耀著:我見過那樣浩大的聲勢哦。

    有時我們也拿大臭開玩笑,說你肯定是死刑了,走的時候不喊兩句口號麽?

    大臭說我喊什麽呢?沒想過。

    舒和說:“你就喊:二十年後又是一個好廚子!特感人,趕明兒我上刑場的時候,就唱祝你生日快樂。”

  • (7)黑洞

    香香調走了,前鋪的幾個,尤其是金魚眼,還不斷隔牆騷擾他,那邊也積極反饋過來修理諜報的具體消息,不過,估計這兩天他也該轉到他戶口所在地的分局了。晚上提起來,豐子傑感慨地說:“看著人家出了門就回家,我呢,出了這個門,就得進那個門,唉,大家以後好好盯自己的案子吧,往好處打,我是沒戲了,再好也就無期了。”

  • 那傢夥把鋪蓋在號筒裏放下,臉正對著我們號門蹲下,勞動號的胖子和一個瘦老頭跟往常一樣,被值班的穆管招呼出來,一件件檢查他的隨身物品。看那小子眉目有些刁鑽,蹲在那還不安分地亂翻眼珠子呢,豐子傑沖外“嘿”了一聲:“嘛案?”
  • 第三章:換湯熬藥

    (1)換屆前夕

    6月25號,龐管就來通知豐子傑說:“明早上穿利落點啊,六二六了,公判。”

    豐子傑這兩天正等判決等得上火呢,公判的可能性也早考慮到了,這是搞運動留下的後遺症,趕上什麽日子了,就整什麽事兒。豐子傑當時跟龐管笑道:“行啊,臨走配合一下政府,也算給禁毒宣傳做點貢獻吧。”

  • 豐子傑果然如期下了隊,金魚眼也終於被扶正了。

    以前光聽說最沒本事的人才當官,現在知道那多少有些嫉妒的成分在內,當官是需要“能力”的,領導老百姓還好糊弄,領導流氓就不同了。金魚眼和豐子傑一比,就看出成色不一樣了。雖然積蓄了充分的熱情,又有政府在後面給撐腰,大夥還是不買他的帳,先前,哪幾位爺聊天聲音太激動了,豐子傑只要輕咳一聲,或躺在那拿手指敲兩下鋪板,立刻就見效;放金魚眼這裏,就得嗷嗷叫才壓制得住。金魚眼這個領導,人氣忒差,有流氓氣,沒流氓義,政府一手提起來的,光看著帽子高了,其實是一跳蚤,就窮蹦達能耐。

  • 這天吃過早飯,進了開水,中產階級們照舊每人沖了一杯奶粉,放腳邊涼著。劉金鍾的一袋奶粉可以喝兩個來月,每次只倒薄薄的半個杯底,豐子傑在的時候,說他那叫“透明的牛奶”,這玩笑一直沿用著。劉金鍾說:“我就是找一喝奶的感覺,覺著沒虧自己就得了。”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