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一千零一夜(94)

第18部:巴士拉銀匠哈桑的故事(8)
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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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第六天,果然一個身穿黑袍,名叫艾彼·勒威史的老人從山洞中出來,哈桑一見,想到長老的話,知道他正是自己要等的人,趕忙上前跪倒在地,親切地吻他的腳,伏在地上悲哀哭泣。

老人問道:「孩子,我能幫你做點什麼?」

哈桑從懷中取出信,遞給老人。老人接過去,默默看了一遍,一聲不吭轉回洞去。

哈桑遵照長老的囑咐,在山洞前繼續等候。他愁腸百結、坐立不安,在別愁的苦痛打擊下,他忍不住潸然淚下,好不容易才熬過五天。到第六天清晨,黑袍老人蹣跚出來,向他招手示意。他走過去,老人拉著他,走進洞去。哈桑知道總算有希望了,於是大喜過望,隨老人繼續前行。走了約莫半天,經過一道拱形門,來到一幢大理石建成的宏偉宮殿裡,只見庭院內草木茂盛,小鳥歡歌。相對應的四間大廳中各有一個噴泉,池中四邊塑著華麗的金獅子,噴泉由獅子口中噴出,泉水清澈透明。各廳的交椅上都坐著一位長老,他們身邊放滿了典籍;香爐也是金的,從裡面冒出沁人心脾的香味。幾個長老正在指導他們的學生們讀書。

長老們見黑袍老人帶著哈桑進來,都禮貌地起身招呼,讓學生們退下。艾彼·勒威史坐下後,向哈桑使眼色,並說:

「孩子,快把你的事簡明扼要地講給長老們聽聽吧。」

哈桑異常激動,一邊抽泣,一邊把自己的遭遇從頭敘述了一遍。長老們聽了,齊聲驚呼道:「你曾經被邪教徒縫在駱駝皮中,被兀鷹叼到雲山頂上去?」

「是的,是這樣。」哈桑回答。

長老們大為驚異,轉向艾彼·勒威史,問道:「勒威史,赫拉穆把他騙上山去後,他是怎樣獲救的?在山中他曾發現過什麼奇怪東西沒有?」

艾彼·勒威史又吩咐哈桑:「孩子,你是怎麼得救下山,遇見什麼奇怪的東西,全都告訴長老們吧。」

於是哈桑繼續把自己的可怕遭遇講述了一遍,包括:怎樣戰勝邪教徒並殺死他,救出受難青年,怎樣捉住長公主並娶她為妻,以及妻子怎樣利用他母親帶走兒子,自己如何請阿卜杜拉·滾都士長老幫助來到這裡。長老們聽了,都很驚詫,對艾彼·勒威史說:

「這個孩子實在叫人可憐,你得助他一臂之力,讓他找到妻子才是。」

「老兄,這件事太危險。我還從沒見過比這小伙子更重義輕生的人。你們知道,上瓦格島像登天一樣難,不冒生命的危險是無法去的。那裡戒備森嚴,地勢險要。我曾發誓絕不踏上那兒的土地,永不過問那兒的事情。既已如此,這個小伙子怎麼可能到那兒去找神王的女兒呢?誰有辦法幫他完成這個心願呢?」

「勒威史,這個人甘冒生命危險,帶來令兄阿卜杜拉·滾都士的信件,你就該義無反顧地幫他。」

哈桑慌忙跪下,吻艾彼·勒威史的腳,扯著他的衣襟傷心地哀求:「求求你吧,求你帶我去找我的妻子,即使此去不能活著回來,我也不後悔,我願意。求你開恩幫幫我吧。」

長老們都很同情哈桑,一個個感動得流下淚來,齊聲對艾彼·勒威史說:「老兄,積點德,發發慈悲,看在令兄阿卜杜拉·滾都士的面子上,答應他吧。」

「這個小伙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但怪可憐的,我盡力而為吧。」

聽到艾彼·勒威史終於應允,哈桑長長地鬆了口氣,興奮地吻著艾彼·勒威史的手,之後又吻了其他長老的手,表示衷心地感謝,懇求他們為自己祝福祈禱。艾彼·勒威史拿出筆墨寫了封信,對折封好後,遞給哈桑,並給他一個裝著乳香粉和打火燧石的皮口袋,囑咐道:

「你小心保存這些東西。遇到危險,只要焚一點香粉,大聲叫我的名字,我會馬上來搭救你。」接著他叫人招來一個飛神,問道:「你叫什麼?」

「賤奴叫黛赫涅叔·本·府可格頹史。」

「過來,我給你講。」

黛赫涅叔遵命湊上前去。艾彼·勒威史和他咬耳朵說了幾句悄悄話,聽得那僕人連連點頭稱是。

隨後艾彼·勒威史對哈桑說:「孩子,來呀!你伏在他背上,他會馱你飛到天上去。記住一點,當你聽見天神讚頌時,千萬別說話,別出聲回答,否則你和他會大禍臨頭的。」

「遵命,我決不開口。」

「他會帶你飛一整天。明天早上,會到達一個清幽潔淨的地方。從那兒你還要獨自向前走十天,會看到一道城門。你進城去見國王,向他致意,祝福他後,把信呈交上去。往後不管他說什麼,都要照他說的去做。」

「聽明白了,我一定記住你的話。」

長老們都替哈桑祈禱,並諄諄叮囑黛赫涅叔一番,哈桑這才與眾人告別,坐在飛神肩上,扶搖直上到雲端。他們飛啊飛,飛了一整天,果然,天神的讚頌之聲不絕於耳。次日黎明,到達那清幽潔淨的地方。黛赫涅叔讓他一個人前行,自己則轉身飛回去了。

回過神來,哈桑清楚地知道現在只能靠自己的力量了,便壯著膽,遵照艾彼·勒威史長老的吩咐,晝夜兼程地跋涉了十天,來到一座城市。他走進去,打聽王宮在哪兒,當地民俗如何。原來那是柯夫爾國,國王叫胡穌涅,兵強馬壯,軍隊駐紮全國各地。他請求晉見,得到了許可後,逕直到國王面前。只見國王長得高大威猛,他按照禮儀先向國王致意祝福一番,國王問道:

「你要做什麼?」

哈桑取出信,恭敬地吻一吻,呈給國王。國王接過去,讀了信,點點頭,吩咐左右侍從:「帶這小伙子上驛館歇息去吧。」

侍從聽命,領哈桑到驛館裡,視為上賓,端上各種可口的飲食,慇勤款待,陪他聊天,打聽他的情況,瞭解他的來意。他把自己的境況和遭遇全都告訴了侍從。

他在驛館中住了三天。

第四天,侍從帶他進宮拜見國王。國王對他說:

「哈桑,你到我這兒來,是想前往瓦格島,艾彼·勒威史長老在信中已說得很清楚了。孩子,我打算就在這幾天送你前往。但這條路崎嶇坎坷,要經過乾旱的沙漠,沿途危機四伏、非常恐怖。不過你還是有希望的,我一定替你想辦法,我可以使你達到目的呢。孩子,你知道嗎,戴誼勒睦人曾派強大勇猛的軍隊入侵瓦格島,但一直都沒成功。看在艾彼·勒威史的面子上,我不能叫你這趟撲空,一定要盡力幫助你。不久就有船從瓦格島來。等船到時,我讓你上船去,把你托付給水手們照顧,讓他們帶你上瓦格島去。中途如果有人詢問你的情況,你就說你是柯夫爾國王胡穌涅的女婿好了。船靠岸時,你得聽船長的安排。上岸後,岸邊擺著許多長凳,你找一條,不動聲色地等待。天黑後,有一隊娘子軍會來坐在凳子上。那時你伸手拉住坐在你頭上那張凳子上邊的一個女兵,向她求援。孩子,如果她肯幫你,問題就迎刃而解,你就有希望找回妻子;否則,你就大禍臨頭,性命難保。小伙子,你這是冒死行事,要麼成功,要麼死路一條。你要知道,若不是上天暗中保佑,你連到這兒來都不可能。我的力量也就到此為止,除此以外,我無計可施了。」

哈桑聽了國王的囑咐,哭得很傷心,淒然吟道:

「她是我生命裡耀眼的光芒,
 不畏艱險尋覓她;
 一旦永遠將她失去,
 也就是我生命的終結。
 即使在森林中受獅子攻擊,
 只要做好充分的準備,
 也有機會達到目的。」

哈桑吟完,跪下去吻了地面,問道:「尊敬的國王陛下,船什麼時候開到這裡?」

「恐怕要過一個月。船來後,他們在這兒賣東西,還會呆兩個月,才啟航回去。這樣,你一共要等三個月的時間,才有機會出發呢。」國王說完,叫哈桑回驛館去休息,吩咐侍從好酒好菜地伺候他。

哈桑在驛館中焦急地等了一個月,果然來了一條船。

國王帶他上船去,一看,只見裡面擁擠不堪,人如潮湧。船靠岸後,有小艇來往搬運貨物。等到船上的人辦完事情,離啟航還有三天時,國王再次召哈桑進宮,給他打點行裝,賞賜他許多財物,然後帶他去見船長,命令道:

「你把這個小伙子帶走,別讓任何人發現他。到瓦格島時,送他上岸,不必帶他回來。」

「我明白了,謹遵吩咐。」船長點頭哈腰地應諾著。

臨行前國王叮囑哈桑:「你的事情一定要守口如瓶,別讓外人知道,免得惹麻煩。」

「一定照辦。」哈桑感激不盡地祝福國王,高呼萬歲,並為他祈福。國王頷首致謝,也為他祝福,願他此行順利,夫妻團聚,然後把他托付給船長。船長答應後,把他裝在一個木箱裡,搬進小艇,人們忙著搬運貨物,未曾注意。哈桑就這樣被偷偷運上了大船。

一路風平浪靜,船兒一帆風順地航行了十天。

第十一天靠岸,船長帶哈桑上岸。哈桑見岸上果然擺著許多凳子,便悄沒聲兒地爬過去,鑽到一張登子下,躲藏起來。夜幕降臨,果見有無數女兵,全副武裝地趕到海邊,個個都目不轉睛地仔細檢查運到的貨物,然後她們全都坐在凳上休息。哈桑試探著伸手拉坐在自己藏身那張凳上的女兵,把她的衣襟頂在頭上,哭哭啼啼地吻她的腳。女兵嚇了一跳,問道:

「你是誰?趁沒人發現你,趕快逃命,免得被人當奸細,引來殺身之禍。」

哈桑從凳下鑽了出來,跪在女兵面前,邊吻她的手邊苦苦哀求:

「好心的人兒!求你可憐可憐我這個背井離鄉、妻離子散、冒險前來尋找妻兒的異鄉人吧。你行行好,上天會保佑你的。如果你不肯搭救我,那麼求你替我保密吧。」

他向女兵一個勁兒地哀求,恰好被附近一個商人聽見。商人頓生憐意,見他冒險前來,其中必有緣故,因而懷著慈悲心腸,走過去替哈桑解圍,對他說:「小伙子,你放心,還是躲在凳子下,等到明天晚上,看上天怎樣安排吧。」

商人說完,匆忙離開。

哈桑只好又鑽到凳下,躲起來。之後,女兵們燃起用沉香、龍涎香混在蠟油中製成的碗口粗的蠟燭守夜,直到第二天清晨,才走得一個不剩。商人們忙碌起來,搬運貨物,直到天黑。

哈桑躲在凳下,覺得前途未卜,難料吉凶,正在悲哀啜泣的時候,昨天與他搭話的那個商人突然出現在他面前,不出聲地給他帶來一身鎧甲、一柄寶劍、一條鍍金的腰帶和一桿長槍,然後悄悄離去。他細想一番,明白了商人給他帶這些東西的目的,於是他鑽了出來,穿起鎧甲,繫緊腰帶,佩好寶劍,手握長槍,喬裝打扮成女兵,然後不安地坐在凳上,東張西望,默念著上天佑護。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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