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害民蠹國幾時休,致使人間日日愁。
那得常能留俠義,斬他奸黨佞臣頭。
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使俠義常留,豈肯容他在朝?可惜俠義不在,人無法以制之耳。後來宋朝有段故事,餘細細述說一遍:宋史徽宗時,承祖宗累世太平,倉庫錢糧充盈滿溢。那時奸臣蔡京為相,只要保位固寵,乃倡為豐亨豫大之說,勸徽宗趁此太平,歡娛作樂。
一日,大宴群臣,將所用的玉琖、玉卮示輔臣說:「此器似太萃美。」蔡京奏說:「陛下貴為天子,當享天下的供奉。區區玉器,何足計較。」徽宗又說:「先帝嘗造一座小台,言官諫者甚眾。」蔡京又奏說:「凡事只管自己該做的,便是人言,何足畏乎?」徽宗因此志意日侈,不聽人言。蔡京又另外設法,搜求羨餘錢糧,以助供應。
廣造宮室,以備徽宗游觀。起延福宮,鑿景龍江,築艮岳假山,皆窮極壯麗,所費以億萬計,天下百姓困苦無聊,紛紛思亂。而徽宗不知,恣意遊樂。寵任蔡京之心愈固,於是京之威權震於海內矣。那時又有梁師成、李彥因聚斂貨財得寵,朱勔因訪求花石得寵,王黼、童貫因與金人夾攻遼人,開拓邊境得寵。這些不好的事,都是蔡京引誘開端,所以天下叫這六個人為六賊,而蔡京實六賊之首,因此海內窮苦百姓離心。到靖康年間,金人入寇,京師不守,徽宗父子舉家被虜北去,實寵任六賊之所致也。
自古奸臣要蔽主擅權,必先導其君以逸豫遊樂之事,使其心志蠱惑,聰明壅蔽,然後可以盜竊威福,遂己之私。觀徽宗以玉器為萃,是猶有戒奢畏諫之意,一聞蔡京之言,遂恣欲窮侈,釀禍基亂。嗟乎!此孔子所謂「一言而喪邦者」歟!大抵勉其君恭儉納諫者,必忠臣也。言雖逆耳,而實利於行;導其君侈糜自是者,必奸臣也。言雖順意,而其害無窮。人主能察於此,則太平可以長保矣。
閒言少敘,書歸正傳。且說智爺看見霸王莊這伙賊人,還算自己的故友,見面很覺親熱。初會雷英,戴一頂藍緞子六瓣壯帽,赤金的摩額,二龍鬥寶,兩朵紅絨桃在頂門亂顫,翠藍箭袖袍,鵝黃絲鸞帶,月白襯衫,薄底靴子;身高八尺,膀闊三停,面如油粉,劍眉,三角目,直鼻,蔆角口,鬍鬚不長;肋下佩刀,倒是個英雄的樣子。群賊與智爺一見說:「這就是我們雷王官。」智爺向前要行大禮,雷英用手攙住說:「不敢當!先聽見張華張賢弟言過,又聽見說兄台為了寨主,今日一見,果然的不俗,可稱的起朝野皆知,遠近皆聞,名垂宇宙,貫滿乾坤。」智爺說:「豈敢!小可久聞你老人家的大名,轟雷貫耳,皓月當空,今日得見尊顏,實為小可的萬幸。再小可歸了君山,日後公同輔佐王駕千歲之大事,我們若有不到之處,只求王官老爺在王駕千歲駕前美言一二。」
雷英說:「賢弟不要太謙。」遂往裡邊一讓,直奔集賢堂。少時到階台之下,王官進去回話,轉頭說道:「王爺有諭,著智化進見。」
智爺來到屋中,鞠躬盡禮,匍匐於地,口稱:「小臣智化,與王駕千歲叩頭,願王駕聖壽無疆,千歲,千歲,千千歲!」王爺久聞此人之名,見此人來到集賢堂,不覺的歡喜,在上面說:「智化平身賜座。」智爺說:「王駕千歲在此,焉有小臣座位。」王爺說:「有話敘談。」智爺說:「謝坐。小臣奉我家大寨主之命,有一封書信獻與王爺千歲,請看。」王爺說:「呈上來。」智爺遞與雷英,雷英遞與王爺。王爺拆開一看。
智爺偷瞧王爺,見他戴一頂五龍盤珠冠,嵌明珠,鑲異寶,光華燦爛;穿一件錦簇簇,榮耀耀,蟒翻身,龍探爪,下繡海水江涯,杏黃顏色,圓領闊袖蟒龍服,腰橫玉帶,八寶攢成,粉底官靴;面若銀盆,濃眉,三角目,直鼻闊口,一部花白的鬍鬚尺半多長,扇滿前胸。智爺看罷奸王,就知道他沒有九五的福分。
王爺說道:「智寨主,你家大寨主無論什麼事情,孤無有不應之理。惟獨此事,我孤不能點頭。拿了沙龍,所為與欒肖抵命,萬不能將他釋放。」智爺跪倒說:「小臣冒奏王駕之前,千歲不久就要行師,正是用人之際。雖傷了欒寨主,人死不能復生,也不怪得沙龍,乃是『桀犬吠堯,各為其主』。沙龍不作大宋之官,尚且報效大宋,平黑狼山,清理地面,總是向著大宋。王爺將他拿住,如今他也知道了身該萬死。王爺恩施格外,不要他的性命,他若降了王駕千歲,有罪不加,反倒賞他個官職,豈不是破著死命報效王爺?王駕雖失欒寨主,又得來了一個沙龍。小臣把他二人好有一比:欒肖比一隻犬,沙龍比一隻虎。失了一犬,得來了一員虎將,豈不是王駕千歲的萬幸?」王爺說:「你說得雖然有理,那沙龍作過大宋官,怕他不歸降我孤,也是枉然。」智爺說:「他縱然不降,小臣把他帶回君山,我們大眾苦勸,無有不降之理。」王爺說:「降也是降你們君山。」智爺說:「就是降我們君山,也是大家輔佐王駕千歲,共成大事。欲要興師之時,我們在前逢山開路,遇水疊橋,見城得城,見鎮得鎮。托王駕之福,旗開得勝,馬到成功,攻無不取,戰無不勝,早早推倒朝天子,王駕千歲豈不就登基坐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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