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水河在呻吟(32)

天生桥一级、二级水电站
韦登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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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阿雪

“未来”

根据97年国家计委审核天生桥库区《概算计算表》,兴义市农村移民补偿人均2.39万元,其中土地补偿及安置补助费(土补费)人均1.47万元。者么一组2005年底结算时土补费每人9,600元,土地承包责任制时李乜了家分了6个人田地,电站淹没补偿只得2个人份额19,200元。外迁顶效开发区移民点,母子二人得一块100平米宅基地,12元/平米共1,200元;被扣1.28万用于购买当地农民的水田,每人8分田共1.6亩,可李乜了所得实际面积只有0.88亩,反映到移民站,移民站承认面积不够,就是不退钱,面积少0.72亩即5760元。6个人田地,得2个人份额19,200元,除去100平米宅基地和0.88亩水田,剩下5,200元,房屋补偿11,000元,被扣每人173元以后母子二人还得到搬迁运输费908元,三项共计17,108元。

100平米宅基地和0.88亩水田折价8,240元,加上17,108元,共25,348元。淹掉了6个人田地,淹掉了祖辈传下一大栋房产,淹掉了几片芭蕉林,淹掉了整个家园,淹掉了谋生技能,母子二人所得所有补偿折价2.5万元,一个人1.25万。

2000年,母子二人从老家的松林坡木棚搬迁到女儿在移民点帮他们修的空心砖房里,耕种那0.88亩水田,年收入1,000元。不求吃饱,只要有吃;不求不饿,只要不死。半疯的阿雪看到能吃就捡,年迈母亲看到能捡就抓,一个是疯子,一个是乞丐。

因还有亲人在阳间,老祖宗们一年要来一次,阿雪的父亲也想来看看阿雪。从前是一家人,现在是一阴一阳两个不同的天地,已有了客与主之分。一个人在阳间就那么匆匆几十年,不管活人怎么看,不管活人怎么骂,有没有面子,几十年光阴一闪而过,可是到了阴间,那是永世,不可能让“客人”空着肚子回去吧,那以后到了阴间怎么做鬼??“它们”已经上到了第十七层了,离地狱之门已近在迟尺,火烧眉毛,李乜了无奈只好到二十多里外的三女儿家想办法。

三女儿家住在龙井移民点附近,女婿是本地人,他家房子不大,两位老人与他们同住。疯了的儿子也是儿子,有了儿子也就有了家,有了家,祖宗每年都要光临,李乜了不可能在女儿家过年。

2004年1月14日即黄历腊月二十三祭灶神的日子,吃了早饭,女儿给50块钱,还有些米,几斤黄果,再拿3元钱给母亲作车费,自顾忙去了。七十多岁的李乜了舍不得花3元钱坐车,走到下午两点钟,被迎面驶来的农用三轮车挂倒撞翻,当场死亡。

穷居闹市无人识,49年前是富农,49年后尽管被游斗,“总有一天他家会翻身的”,乡里乡亲还是乡里乡亲,可现在是乞丐,儿子又精神失常,好多搬迁上来的亲戚都躲得远远的。女儿女婿买了一盒棺木,草草收殓,请几个人抬到山上。

*2001年,贵州省册亨县发生一起特大交通事故,一辆大巴翻下悬崖,致使三十多人死亡(政府公布29人,因为一旦超过30人就属特大事故),大巴没有入保,车子也已经报废,司机(贞丰县人)坐五年牢抵,死者每人就得到册亨县民政局补助1,000元,买棺木都不够。

司机坐牢,其妻也已当场死亡,两个十岁多的女儿成了孤儿。贞丰县城发动募捐,肇事司机的女儿募捐得了好几万,可是有谁又去为那些死者的儿女募捐呢?

*两年以后修拉荣电站,一辆拉水泥的货车卸货后返回,上坡时竟然翻车,车上两名搬运工一人死亡,一人重伤,走在路边的一位妇女当场被压死。购车时肇事司机早已倾其所有,报废的车子卖了6,000元,死者两家每家3,000,重伤者自掏腰包。

*2006年,兴义市某校一职工在顶效开发区大道骑摩托车急转弯,被一辆轿车撞成植物人,医疗费及补偿费花了20多万,坐在车上是一位加拿大准备来此地投资的商人。

如果不是被车撞而是被美国人的导弹击中,那一定是几十万,还是美金呢。

都是因意外事故而死,有人被轿车撞死,有人被农用车撞死,有人死重于泰山,有人死轻于鸿毛。

2004年4月2日,兴义市交警大队交通事故经济赔偿建议书中:“一,李乜了死亡补偿费45,983元;二,李乜了丧葬费2,000元,共47,983元。按责任全部由李和兴(肇事者)承担”。“补偿建议书”中无可挑剔,可是李乜了一方只得到拍卖三轮车那1,400元,够买一盒棺木,还欠着46,583元问谁要?告谁去?因为肇事者李和兴也已经当场死亡。

阿雪的父亲李明璐家在解放前是当地富裕人家,土地承包后又开始兴旺,虽然命运不济早年死亡,其妻勤劳、精明,使他们家在水库淹没前还是整个巴结的芭蕉大户,如今家已淹,人已亡,就只剩下疯子阿雪。

阿雪中等个子,看上去有些潇洒,有些男子气,要是在大学里念书,他那样帅气肯定会引来不少追求者。巴结人都说他可能是装疯,要是这样,他不是现代“华子良”吗?他姐说他有时候疯,有时候又像是好一点,“不过他要是不疯,早就被吃我们家钱的那些人整死”。

北京来的律师曾去找过他,他不说话;我试图同他多说几句话时,他没有正面回答我,与他姐说了两句就走。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值得他信任的人了。

要是阿雪装疯,也许有一天他会醒过来,过正常人的生活;要是阿雪的确是疯了,太阳出来了,天亮了,对他也无任何意义。

我们的时代欠着他们母子俩……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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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红水河在呻吟》不是小说,不是文学,也很少评论,她只是一堆堆材料,是红水河及南、北盘江流域农民生活的一些片段,是二十世纪末二十一世纪初这一带农民的某些历史记录;从某一角度,她即是当代中国农民的一些生活现状,兴许也是当代中国农村的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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