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破柙记 (67)

作者:柳岸

老虎。(雅惠翻摄/大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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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欤? ……”《论语.季氏》

云英想了想,讲了一位作家写的小说:

“……有一个大家庭……”她娓娓道来:“老太爷当家几十年来都按自己的口味,只吃一种主食,一种又粗又硬的稀粥。儿女们出于孝心承继了这种‘传统’,但到了第三代的孙辈们时行不通了!他们留洋的,踏遍祖国山河的,学贯古今、术通中外的,大到宇宙外空、天体物理,小到细胞、细菌、分子、原子,什么都懂,就是不理解这几十年的老习惯为什么不可以改变?他们在家里提出种种理由,比如:第四代的婴儿吃了不消化啦,第三代青年吃了不解饱啦,老一代吃的营养不够啦,等等等等……最后连老太爷也食欲不振了,只好答应改革。儿媳、孙媳们轮流主厨,‘摸石头过河’各出奇招,以探究适合全家口味的有特色的独家饭菜……

大孙子媳妇干了一个星期就下台,因为她是南方人,饭菜不是甜就是辣,像你们四川人!……”

月蕙哈哈大笑。

“……二儿媳做了十天,她是你们河北人,偏咸,偏酸。……”她指着李麟说。

“您怎么知道我是河北人?”李麟笑问。

“听口音呀!口音是很难改变的。”云英戏弄似地说,然后继续讲故事:“二孙媳跃跃欲试,但老太爷却宣布试验至此为止,因为他已尝过了甜、辣、酸、咸,世界上的味道无非如此,没必要再试!”

故事乏味的结束,不过月蕙却仍然有疑问未解:“为什么不再多试验几次呢?”

“这还不简单?”李麟插嘴:“因为不管怎样试验,反正不会合老太爷口味!”

云英大笑:“你反应很快,算是说到底了!老太爷吃了一辈子稀粥,虽然不满意却视之为生命延续的必需,你要改变口味,他觉得就是要他的命!”

“所以一家人就得继续吃这种既不好消化又营养不良的粥!”李麟补充。

“所以你就是那几位不受欢迎孙媳妇!”月蕙也明白了。

“哈!……”云英的笑从开朗到苦涩……

魏仲民自始至终没有露面。

本来预计会是一场唇枪舌剑的交锋,却因为年轻一代的知心交流而变得融融乐乐。

饭后,李麟、月蕙继续干活。直到四点钟,李麟决定:“今天就此为止,改天再干!”二人收拾一番准备回二道坝。

云英送二人来到院子里,她又打量一遍李麟,终于忍不住再一次问:

“‘六四’的时候您在哪里?”

李麟抬头想了想,沉着地说:“我们部队当时驻防长山岛,任务是防备外机可能对首都北京的空袭。”他把自己解释为高射炮部队。

“我越看你越像‘六四’晚上帮我们运伤员的那位李大哥。”云英直说。

“嚄!……”李麟笑着:“我可没有这份荣幸,我们部队没有参加‘平暴’!”

“不管是相貌还是声音,都像得不得了!”云英十分肯定。

“不过有一点我敢肯定你看得不仔细!”李麟有把握地说。

“什么?”云英问。

“这个!……”李麟指着自己右脸:“要是那个帮你的人脸上也有这道伤疤,那我就是否认也没用了!”

“这倒是……”云英失望地说:“就是这一点不像。”

“所以说,您认错了人!”李麟高兴了。

在跨进驾驶座之前,李麟忽然发现车厢板上贴有一张广告:“买卖人真刁!”他似气愤地说:“把广告贴在别人车上,替他免费宣传。”说着就要去撕掉。

云英一看:“鹭鸶牌瘦身粉”!瞪大了眼睛惊讶不已:“别撕坏!”她叫喊着。

“您有兴趣?”李麟问。

她没答话,却走向前把它小心地、几乎完整的揭下来。

“小姐们对这种东西最感兴趣!”李麟取笑着。

“大姐瘦成这个样子,可不能再瘦了!”月蕙却是真诚地关心 。

云英的表情却是兴奋而严肃:“既然是广告嘛,当不得真,也可以研究、研究……”

送走了二人,云英走回楼上。手拿着广告一面上楼梯一面自言自语:“两件事都很奇怪!……”

“什么奇怪?”魏仲民在楼梯上,向下问。

“一件是这广告。送到咱家门口是第二次了。”

“再一件?”魏仲民对第一件不感兴趣,只往下问。

“……那个大个子!我看他就是‘六四’夜帮我们的那位姓李的,可他就是不承认!”

魏仲民想了想,饶有经验地说:“做了好事而不肯承认的人有两种。”

“哪两种?”云英向自己屋子走去,同时问着说。

“一种是人生观得到纯化的人,不希图别人的感谢。”

“那是神!”女儿忍不住反驳。

“另一种……”魏仲民不理女儿的嘲讽继续说:“是别有用心的人。他做好事不张扬,是因为他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共产党哲学!”云英挖苦:“在你们眼里不是神就是鬼,独独看不见人!”说着甩手走进自己房间把门重重地带上。

魏仲民没有责怪女儿的任性,他点起一支烟也走进自己的房间,抽搐着头自己问自己:

“他姓李?……是祁冠三的……”

他浸入一场回忆。……

 

三十六 “无言右派”的儿子?

 

祁冠三拄着手杖,步履蹒跚地踏进这阔别三十四年的祖居之地。

他先仔细观察以铁栅栏围成的大门及院墙,虽经过几番油漆,但到底经不起日月风雨的销蚀,已经銹剥得推拉可断、而且有不少弯曲缺损了。这里是儿时他与妹妹放鞭炮、焰火及挂灯笼的地方,记录着每逢年节的欢乐。

土红色大门的车房已经斑剥的看不出油漆了。里面堆满破家俱、废弃物品和几把扫帚、簸箕。当年这里存放的是一辆人力车。褐色顶、蓝布围、长长的黑杆车把,车座下一只铜铃。每逢爷爷出诊,那铃声不断。既是敦请行人让路也是催促车夫:快些,快些……病人在痛苦中等待!……

魏云英走出正楼,与李麟、月蕙简单招呼之后,不得不与未来的房东来一场见面礼:

“祁伯伯好!”她礼貌地伸出手。

“我们大概没见过面,但是我可知道你。”祁冠三笑着说,连瞎掉的右眼也激动起来。

“噢?”云英意外:“那大概因为我是个‘暴徒’的关系。”她自嘲着。

“那倒不是!”祁冠三笑着否认:“是你小的时候,有一次出水痘,你妈妈骑着自行车五十里到惠山农场,找我要偏方。”他道及往事一段。

“那我可不记得!”云英也笑着:“小孩子是不‘值情’的!”她说着方言,意思是小孩子不懂得对加于己身的恩惠表示感谢。

“那你现在可是有学问的大姑娘了!”祁冠三打趣。

“可是现在感谢也晚了,您也不稀罕了!”云英说的十分得体。

“魏部长好吧?”祁冠三礼貌问候。

“还好……”她指指二楼:“老是躺着!”她为父亲的故意冷淡做掩护。

云英开始与月蕙问长问短,祁冠三知趣的退出年青人行列,来到后院花房。原型依稀可辨,但花木却不可同日而语了,只有两盆百日菊、两盆残叶的海棠。大约魏家父女无心侍弄致使花柳无颜。这是当年妹妹最爱的地方:粉豆花戴到头上,铃铛花坠在耳朵上,喇叭花放在嘴上吹,豆蔻花可以染指甲……祁冠三的瞎眼眶内水汪汪,独眼的泪水流到嘴边。

从花房转回身,进后门⎯⎯这是两家协商决定的:楼前门走魏家,后门属祁家。后门进来就是厨房,厨房通书房的过道里有一段粗木板地。祁冠三用手杖敲敲板面“咚咚”有声。仔细看去:地板南侧嵌入板内的铁把手仍在而且完好,遗憾地是被墙角间一把铜锁锁起……

这是一处防空洞。它有着令人沉缅于其中难以自拔的往事,也寄托着他现在耿耿于怀的一点希望。如果说祁冠三最终之所以接受这项“聊胜于无”的“落实政策”,其中一多半原因就是为了这个防空洞。原想利用它为外甥李麟寻一个隐蔽、安全的避难所,以效狡兔三窟的故事。但看到铜锁后他失望了,起码这防空洞已被发现过,隐密性已不存在。

他沉重地叹口气又走回前院,想告诉李麟让文陆抽空来看看铜锁,想办法打开再说。@#

责任编辑:魏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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