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死亡的幽谷(48)又被揪出來

五、清理「階級隊伍」，又被揪出來

雖然大規模的武鬥基本上被制止下來了，但兩派之間的武鬥流血事件仍時有發生。1967年11月17日，附近的重慶工業學校在舉辦「毛澤東思想訓練班」時，兩派發生了武鬥，當場打死了七、八個學生，他們把屍體停放在學校門口，在現場大造輿論。

雙方都在打、砸、搶、集會、遊行，大造輿論妄圖在聲勢上壓倒對方，雙方的這種較量此起彼伏，兩派的矛盾焦點是「大聯合」、「三結合」，在成立的「革命委員會」人選問題上都想以我為核心。

年底，兩派以「四川省革命委員會」人選名單中，劉桔挺、張西挺兩口子進不進「革委會」發生了嚴重的分歧。「反到底」派支持劉、張進入「省革委會」，而「8.15」派堅決要打倒劉、張，於是社會上掀起了一場聲勢浩大的爭鬥，直到中央首長（「文革」領導小組）三番五次接見雙方代表，作了大量的工作，最後表態，68年5月「四川省革命委員會」正式成立，這場「劉、張之爭」才基本平息下來。從許多事例來看，都是造反派雙方爭鬥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所謂「中央首長」才接見雙方代表，最後表態定板。為什麼不早表態呢？

1968年6月20日，「重慶市革命委員會」成立了。在這期間，我校的雙方造反派也達成了協定，搞「大聯合」，但後來因派性原因，雙方又發生了矛盾，學校仍由「8.15」派掌權。

早在武鬥期間，我看到大街小巷張貼的大字報，有中央頒發的《公安6條》，上面有對「五類」分子等「階級敵人」的專政問題。條文很具體，並把挑起武鬥的責任歸咎為造反派內部混進了「階級敵人」，於是大造聲勢以《公安6條》來清理「階級隊伍」，也就是用清理「階級敵人」來達到「大聯合」的目的。

聯繫到多年來我的親身經驗，每次政治運動毛澤東都是用「利用矛盾爭取多數，反對少數，團結兩個95％」這個高明的手段。這次拋出《公安6條》及「工人階級內部沒有根本的利害矛盾」的「最高指示」，其目的很清楚，就是有意的樹立對立面，告訴人們，是《公安6條》上的「階級敵人」挑起了武鬥，阻礙了「大聯合」。

其實真正夠上《公安6條》的人和出身成分不好的人，在歷次「政治運動」中都吃過大苦頭，都整怕了早就「夾起尾巴」做人，況且這次運動一開始就嚴厲地正告這些「專政對象」們，不准參加造反派，不准亂說亂動！他們怎麼可能挑起武鬥？即使有個別混入其中者，他們也沒有如此大的能量，那麼到底誰挑起了波及全國範圍的武鬥呢？後來的歷史作出了公正的回答，「賊喊捉賊」的恰恰是毛澤東的夫人，所謂的「女皇后」——江青，是她首先提出了「文攻武衛」的口號。

妙哉，挑動群眾鬥群眾，拋出《公安6條》來收場。

這時，我已預感到又要把我們這些「專政對象」拿來當「活靶子」當替罪羊了。果然，1968年7月10日，學校造反派「兵團」勒令我和一些人立即去兵團報導，這是「文革」以來，我第三次被揪出來當「草人」使用。

在造反派隊伍中，也不完全是沒有良知，沒有獨立思考的年輕人，分管我們這些「牛鬼蛇神」的學生李永立就是這樣一個良心未泯的人。他知道我並不是「階級敵人」，他表面上裝出了一副對「階級敵人」恨之入骨的樣子，在暗地裏則保護我，使我在這次「牛鬼蛇神」大集合中沒有遭到「殺威棒」懲罰，其他人就沒這麼幸運了，幾乎每個「牛鬼蛇神」都被學生打得青一塊紫一塊，那種打人的恐怖場面，我至今記憶猶新。

多年後，1989年底，我在大坪街上偶然遇到他，此時的他已是一個中年人了，他熱情地拉著我的手還不斷向我道歉。

1968年7月26日，李永立叫我和張占佩（「壞分子」）二人去大坪地區張貼幾張告示，限令7月28日本地區所有在《公安6條》裏框定的「牛鬼蛇神」，一律到本校造反派的「群專組」（注：即由群眾對「牛鬼」專政的組織，對「牛鬼」有生殺之權）報到。

告示張貼出來後，前來報導的「牛鬼蛇神」多達180名，李永立當場宣布我和張占佩為「牛鬼」隊的正副大隊長，帶領這些男女「牛鬼」們一起在校園內勞動，其主要任務是清除武鬥時被炸毀的教學大樓的廢墟。(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