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我的初戀和婚姻(2)
(一)「片斷」的第二個讀者(1)
我寫完第一本「片斷」時,第一個讀者就是我的母親,她在讀完後,老淚縱橫,並在篇未的扉頁上,留下這樣的話:「看了我的孩子這本用血和淚寫成的片斷,情真意切發人深省,想起那不堪回首的往事,一頁一頁再現其間,我的心也隨之振動」。
這期間范小妹已經初中畢業升入高中,仍留讀二十四中,因為她已經長大,不便再寄居母親那裡,她的家距二十四中太遠,只能寄宿學校,晚上上自習時,她常到我的宿舍裡補習功課,久而久之她對我晚上的寫作引起了關注。
有一次,她很天真的問我:「哥,你晚上常常深夜還在寫東西,看你寫東西的樣子,好像什麼都忘了,心裡也很傷心的樣子,有時邊寫邊流淚,你在寫什麼呀?能給我看一下嗎?」
小妹在我母親身邊生活多年,對母親的不幸很同情,加上她出身農家,對農民的處境,有切身之痛,不公平的社會現實,使她萌生了對現實的反感。雖然她根本不懂政治,在信仰的領域猶如一張白紙。
我想我寫的片斷,會有助於年僅十六歲帶著探索來認識社會的她,所以我答應了她的要求。
我只告訴她,我寫的「片斷」是中共絕對忌諱的,所以我暫時還沒有拿給任何外人看,請她看後不要向任何人張揚。
她便在我的辦公桌上翻開了這些「片斷」,她是繼我母親的第二名讀者。讀著讀著很快她由好奇變得嚴肅,漸漸雙眉緊鎖,看得出她的內心已進入我所描述的境界。兩小時過去了,我已將第二天的課備好,她仍在專心讀著並不願釋手。
我輕輕拍著她的肩說道:「夜深了,明天再看吧。」她才如像從夢境裡初醒,閉上了眼睛好像在回味片斷裡的情節。
好一會,她才抬起頭來,眼裡綻出一陣很奇特的光,是一種極為柔和的光,我曾接觸過這樣的眼光,低下頭,輕輕地說道:「你寫得真好,像詩,像歌!我差一點都要哭了!」說時,她又抬起頭來,這一次那眼裡分明噙著晶瑩的淚。
我情不自禁伸出雙手,輕輕地樓著她那札著小辨的頭,一面掏出手絹,為她擦去已經奪眶而出的淚,我的心中立刻有一種說不清楚的暖流在竄動,她把頭靠在我的手臂上,靜靜的聽得到我的心跳……
那以後,她見到我總有一種異樣的眼光,偶爾兩人的眼睛在課堂上碰到一起,她總會低下頭去。大約過了兩個星期,她的弟弟在中午時到我的宿舍裡告訴我說,「姐姐病了,請你向他們的班主任請一個假」。
那天下午正逢我沒有課,吃過午飯,便專程去了她家。
從二十四中到她家,足足要走半個多小時,穿過正街和通向廣場的一段機耕道,途中全是田間阡陌小路。今年新年期間,第一次同母親一起到過她家,這一次我是第一次單獨去她家。時值九月中旬,正是收割中稻的季節。
繞過她家門口那池塘,見圍牆上的小門半掩著,走近小門,我在那門上扣了兩下,裡面並沒有人應,於是便輕輕推開門,走過豬圈向那灶房屋走去,灶房裡堆滿了曬乾的包穀桿,我向通向裡院的小門望去,院子裡堆滿了包穀棒,胡媽正在忙碌著。
再向裡屋望去,裡面一共三間臥室。最裡面的一間,放著一張古式的大木床和糧食的圍囤。靠著外面的兩間小屋,各放著一張小床,一間屋子裡放著一張極陳舊的木櫃,一間屋子裡放著一張桌子。沒有粉刷的泥牆上貼著發黃的報紙,已剝落下來吊在那裡。范小妹正面牆而臥,我進屋時她並沒察覺。
抬頭望去,新年時吊在屋樑上的熏臘肉已經沒有了,這比我在鹽源時詹大娘的家好不到那裡去,看來,胡媽辛勤一生將五個兒女拉扯大,卻落得一貧如洗,這便是當年中國普遍的農家。(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