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紀(351)

下集-第一章:惡夢剛醒
孔令平
font print 人氣: 2
【字號】    
   標籤: tags: , ,

第一節:歸程(2)

八點半鐘,我已挑上了行李坐上了開往石棉的班車,這一天的行程,比之前一天已大不相同,氣候特別暖和,不但棉衣穿不上了,就是穿裌衣都還有些熱,公路兩旁的田野上人們正忙著秋收秋種,氣氛已不同於十五年前。

那時的農民,被牢牢釘死在人民公社的圈地上。飢寒交迫的人們,無力整治自己的家園,任田園荒蕪,荒草叢生,比之任何歷史上的專制王朝更淒涼。而北京的御用筆桿子還狂叫什麼「寧可要社會主義的草,也不要資本主義的苗」。

曾狂熱擁戴過毛澤東,在「九評蘇共中央公開信」中連篇謬論的鄧小平,等毛歸天後,斷然「竄位」,取毛氏所欽定的後繼人而代之,第一刀便割掉了那套在六億農民頸上的絞索——人民公社。

這本是「民以食為天」的治國安民的基本出路,既談不上什麼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更談不上由此而邁入四個現代化的必由之路。

傳說,北京為1976年的「四.五天安門事件」平反時,憤怒的石井山鋼鐵廠的工人,曾去懷仁堂請願,要求他校仿赫魯曉夫對斯大林的舉動,將裝在水晶棺中的這個魔頭,挖出來放進練鋼爐中焚屍揚灰,卻遭到鄧氏的拒絕,他說:「三七開吧,誰人孰能無過?我看他七分功績三分過失」。

一捶定下了和盤接過專制政體的衣缽。毛澤東反了多年的儒家忠孝節義的「文化大革命」,絲毫沒有反掉這個小夥計頭腦中的「正統」觀念,也許小夥計懂得這層道理:叛逆,叛逆,終將禍及自身!

汽車進入鐵索擠,那傍橋而立的廣場依然如故,只是那原先的露天看臺已經封閉改成了一個遊樂中心,那裡還依稀可聞其間傳出來打麻將的嘩嘩聲,在這兒就業安家的「刑滿釋放犯」就此留滯在這裡。當年中共享槍桿強迫留下來刑滿人員,今天成了從內地來的「移民」,那裡成了新移民區。

投宿石棉一夜後,翌日一大早,整個石棉城還倦縮在灰濛濛的月光下,我就登上了開往雅安的班車,開始了我回歸的第三天里程。

我對雅安記憶所以深刻,是因為在流放邊荒整整十七年中,留下過值得我記念的歷程,這裡有三元宮,磚瓦廠它們曾留下我們的反抗印跡。

眼前雅安城在青依江的環抱中無比秀麗,在寬暢湖心蕩樣的遊艇,點綴著湖面,這畫景雖不能與西子湖比美,身臨其境仍有一種陶醉之感。但因為二十二年在黑牢中渡過,在我生活中烙下的陰影卻揮之不去。

忽然間聽見一迭聲「叮叮噹」的清脆敲擊聲,遠處一個漢子挑著一付籮筐,一邊敲著刀塊朝我走來,這是四川傳統賣麻糖的叫賣聲,我已有二十多年沒聽見這呼賣聲了,記得十三年前我去成都參觀中就講過一段觀感,我說,「什麼時候能看到沿街叫賣的民間小吃,就證明我們國家被卡死的經濟開始復甦了」。

這話聽來有些粗俗,但細細想來,獨裁者藉對資本主義的砍殺,一併砍殺了人民求生的所有出路,獨裁倒是建立了,但人民求生計的毛孔卻被堵死了,他那管老百姓的生存呀!

我向小販招手,他走過來,我便掏出了兩塊錢買了半斤,找到了一個石凳坐下吃起來。

迎著涼爽的秋風,看著馬路上結伴相依的男女和牽著孩子的老人,在街心盛開的菊花叢中散步,這是多美的人間啊?為什麼獨裁狂,給老百姓留下這麼長時間可怕的痛苦,為什麼他這麼仇視人民安居樂業的生活?

於是我想「魔鬼可以使美麗的城市淪為地獄」。

沿途問道,找到雅安監獄的大門,1962年3月13日,三元宮被槍押送的流放者,用胸瞠抵著槍口在牢籠裡喊出:「我們飢餓,我們要吃飯」,並且在全付武器的警察槍口下,赤手空拳一哄而搶。

這反抗暴虐的星星之火,從一開始就帶進了剛剛建立的甘洛農場,它越燒越旺,持續十餘年,當年帶頭搶饅頭,吟唱帶鐐長街行的人,接著又高舉起了「火炬」,他們一個個倒在劊子手的屠刀下,這又多麼悲壯。

毛認準了強迫農民在集體經濟中,才能使獨裁政治長治久安。

經歷了漫長的二十八年歷程,大陸中國人為之付出了不低於六千萬人的生命代價,毛澤東那套強姦民意的東西,再無法施行下去,才不得不改頭換面。

當然,民主事業的成功和國家長治久安的路,還很遙遠。

獨裁和民主的爭論直到今天還在困擾大陸的人們,「四個堅持」像一把高懸的利劍,隨時都會落在被認為「資本主義」自由化人士頭上。彷彿離了這套,他們就坐不穩江山了。

「改革開放」今成中共的權宜之計,叫摸著石頭過河,走一步,看一步。

回歸之路,在連續四天更換的客車車輪下飛逝過去,當我坐在飛馳在川西平壩上的汽車裡時,我被那筆直的柏油馬路和兩旁高聳入雲的楊樹,以及一望無邊的良田所吸引。這塊沃土上的農家,比鹽源來是桃園了。

然而即是天府之國,又怎經得起豺狼般統治者的幾翻蹂躪?記得1963年初我們從成都發沛甘洛時,路經此地仍是一片荒涼!

車進入市區,入夜的成都市上空,被輕逸的歌聲所環抱,這又與當年滿城「紅燈記」、「林海雪原」,「紅色娘子軍」的騰騰殺氣不同了,「好一朵茉莉花」,那柔美動人的歌聲從那些剛建好的水泥方格裡飄逸出來。

這一夜,我便在西城區找了一家旅舍住下,按照我歸程的計劃,路經成都,我首先要拜訪張錫錕的母親,這要先去尋找住在西城區大菜市的陳容康。

陳家和張錫錕是鄰居,但是這麼長時間了,張家已經搬遷,究竟搬到那一家?卻沒留下確切地址。

陳容康前一年回成都後,給我來信,說他已找到了張家,但並沒有寫地址,而是留下了他自己的地址。所以我來成都先要按照他提供的地址找到他,再由他帶我去張錫錕家。(待續)

如果您有新聞線索或資料給大紀元,請進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related article
  • 今天他之所以在我面前吐出真情,是因為他一直想置於死地的人,居然從獄中獲得了平反,想到當年被他踩在腳下的頑石,居然會堂堂皇皇無罪出獄了
  • 十五年來灰暗的鹽源好像一個少見陽光的小城。我瞪大眼睛,尋找那山頭,看見了緊挨縣城中心的一個小白點,認得那是鹽源公判大會會場,陳力、劉順森就是在那裡就義的。
  • 輕輕鬆鬆的一句:「宣告無罪」加上八百元的鈔票,就是中共政權對一個無知無辜的青年學生,進行長達二十三年殘酷壓搾和奴役後,給予「平反昭雪」的全部體現。!
  • 我們是普通老百姓,我們在喊出「中國,我的祖國」時,是因為我們要受這個國家的保護。否則還叫什麼祖國呀,我們憑什麼無憑白故遭受共產黨加害?
  • 武訓因不識字為張武舉白幹了三年,最後被痛打一頓逐出張府,從而痛惜自己不識字,萌生行乞舉義學的念頭。而我也只能在這裡記下這筆「無產階級專政」對我欠下的工錢。
  • 我知道鹽源山裡的孩子,特別是經過文革荒廢的孩子,暴政剝奪了他們的一切,使他們一貧如洗,更剝奪了他們求知的權利。
  • 堂屋的正中已經將毛澤東的畫像取下來,供上了祖祖輩輩的天地靈位便是信仰的轉變。信仰來源於生活,靠硬灌怎麼能樹立?
  • 一陣悲潮湧上我的心頭,想當年反抗毛澤東獨裁死於「非命的」民主鬥士們,犧牲得如此之慘,被媒體禁殺了消息,使他們消失得無聲無息,而今無影無蹤了!
  • 惡夢醒來,猛然一驚,不知身處那裡?剛從地獄出來,我該到那裡去?啊!該回家了,回家本是同久別親人團聚的旅程;是同父母親人久別後的第一次擁抱;而我首先要向他們傾訴在地獄中險些喪身的經過。
  • 在當時崩潰的中國經濟沙攤上,兀立著這麼一個龐然大物,猶如在骨瘦磷峋的劣馬上馭著一個全付鎧甲的戰神。獨裁者從極度貧弱的國民經濟母體,擠出帶血的奶,三十年灌養這尊全付鐵甲的戰神。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