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破柙記 (69)

作者:柳岸

老虎。(雅惠翻攝/大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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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兕出於柙,龜玉毀於櫝中。是誰之過歟? ……」《論語.季氏》

「什麼?」祁冠三不耐煩,他以為外甥又借故戀戀不捨。

「鬼見愁蕭義雄越獄都半年了……」李麟小心地說:「他手裡的血書、斷指都還沒送出去。因為黃永祥只相信魏雲英,鬼見愁只能千方百計和她連繫。可是她又是被監視又是進監獄,很難接近,而且她的態度如何也不清楚。前些天鬼見愁找了六子,想讓我們趁接近魏的機會給他們製造見面機會。我們答應了,也把廣告送到她手了估計會有下文,可我又要走了。……」

「你!……」祁老人勃然大怒:「自身難保還攬這殺頭的差事?……不往火坑裡跳你不甘心是不是?……」

料到舅舅會不高興但卻沒想到如此激動,李麟不敢回嘴,屋內鴉雀無聲。

好半天,文陸囁嚅地打破沉默:「這事不怪麟子哥,都是我攬的閒事,我看那個姓黃的要被囚死獄中一輩子,太可憐!……」

「……那蕭義雄雖然是做賊出身,可是有義氣,好打抱不平……」李麟不得不婉轉地解釋。

「好了,好了!……」祁冠三煩躁地說:「你們有本事去當單雄信、竇爾墩,我老而不死,只配當『樂戶』(明太祖朱元璋得天下後把從前敵人的遺屬編為『樂戶』,永不得翻身)、罪民!……」

這話使李麟、文陸都摸不著頭腦。他到底是為不該管此事而生氣呢,還是因為自己被蒙在鼓裡而生氣?

三人又沉默良久,只在告別時文陸才鼓起勇氣小心地說:「這事由我來替麟子哥辦,一定不會出事。舅舅,您放心!」……

李麟躺在被窩裡,又是一個難眠之夜。

老天爺又把一個魏仲民拋進了自己的生活。像當年的李奎生,他將影響自己的今後的命運,又是逃亡、流浪、海角天涯……

好容易找到世上殘存的唯一親人,遇上一個比親兄弟還親的文陸,生活有所安定,經營的生意也有起色,舊日傷痕逐漸平復的時候……莫非自己一生就該注定與動蕩、顛沛為伍,直到老死荒野、屍骨無人收?

由魏仲民自然就想到魏雲英,一個熱情正直的女大學生。以國家大事為己任,找民主,尋自由,卻對「六四」之夜幫運傷員這樣小事也縈縈於懷。她心地善良,和她那陰鷙的父親不一樣,也一定不會看得上他的行為!但,這只是自己單方面的想像。畢竟人家是父女,誰知她怎樣想?可是……自己又為什麼這樣想呢?天真,幻夢?

舅舅那一隻獨眼留在自己身上的全是關愛,小六子充滿樂觀理想的明天。小月蕙,王欣母子,灰虎,汴州的小簍醬菜……黃河飯莊的活鯉魚……

什麼時候睡著的不知道,醒來時天已過午。

說是要有兩天的準備,其實有什麼準備的?一個隨遇而安的人,幾件換洗衣服……多帶一點錢!俗話說窮家富路……

電話鈴響了。

為了消息方便他置了一個手提電話,順手從口袋裡拿出。

「哥……」是文陸:「蕭義雄派人來說,他和魏雲英已經約好,明天就在二道壩見面!」消息出乎李麟意料之外。

「那好呀!在我臨走之前辦妥這件事倒是令人高興。舅舅知道嗎?」

「對他說了。」

「他說什麼?」

「沒說話也沒發脾氣!」

「想吃怕燙。他老人家知道這是正經事,可就是擔驚害怕……」

「事情辦完了也就不怕了。另外……蕭還說……明天要是順利的話,他想求我帶上東西護送魏回城。我想,正好明天你走,咱們一塊兒送她豈不更好?也讓那魏老小子看看,他怎樣對我們,而我們又是怎樣對待他女兒!」

「主意不錯!」

「六四暴亂」改口為「那場風波」,中國人的祖居之地就在這種外鬆內緊⎯⎯外弛內張的氣氛中度過「六四」第四個年頭。

平靜到沒有風,沒有雨,連雲彩也淡淡的。鳥雀也似領會了人意少來聒噪,托兒所的孩子們被安置在室內活動,有狗的人家知趣的把狗圈住……

只有叫賣聲依舊,汽車發動機的喘息聲,車站大樓的報時聲,一向此起彼落的市場爭執聲……

歲月磨平人們的頭腦裡的皺紋,「六四」開始在人們的記憶中淡忘,當局的願望正在悄悄地實現……

天氣卻真好,清晨攝氏21度,雖是驕陽當頭卻並不燥熱,一年最舒適的孟夏季節。

魏雲英的情緒從沒這樣好過。自二次出獄之後她開始到方司令家做「家教」,一個大學生輔導兩個初中生自然是游刃有餘的。何況她對這項工作做得認真、細致,因此在方家她贏得好感、贏得尊敬。這還不算,最使她能得到實惠的,是經過方司令的干預在她身後無所不在的監視撤消了。起碼是在她視力所及的範圍內不見了,她恢復了「被允許的自由」。

逐漸地她發現在自己周圍似乎形成了一條無形地環索,而這一「環索」幫助她擺脫了與外隔絕的孤獨、無助局面。方家的信任,電腦「網路」中的「網友」的默契,天賜一個祁冠三比鄰而居,帶來與之關係密切的「張氏兄弟」、小月蕙。互相理解,互相砥礪,和諧、真誠,使她不自覺地煥發出一種衝動力,彷彿這世界變得親和了許多。

她珍惜這一環索但並不滿足,想著再有擴大的契機……

每逢星期二、四「家教」時間她都留宿方家。今天是個星期五,她一早離開方家,乘公共汽車輾轉來到二道壩。

昨天在電話中得知,今天在二道壩將有一個「鷺鷥牌瘦身粉」展銷活動。她想探查一個究竟,這「鷺鷥牌」到底是個什麼「貨色」?

上午十一時半,二道壩開市不久,人群並不擁擠。她從容地瀏覽店舖,目不暇給地掠過五花八門的商品。但走完一千多公尺的壩面卻不見任何與「鷺鷥」有關的線索,心頭未免失望。但她也告誡自己:要耐心!兩個月前在楊家湖前的公路上曾有一個背負「忍」字的人過她而去,他留下的話是:「我會再找到你!」

她細心的向自己身後左右觀察,沒發現有被追蹤跡象。於是走進一家飯攤,要了一碗據說是地道的「朝鮮冷麵」。她就在攤前長桌上坐下來邊吃邊等,四下裡觀察。麵吃完了也未發現有值得注意的跡象。看看手錶已經過了十二點,嘆口氣,付款,信步向「山貨市」走來。

一根電線杆,上下貼了不少紅綠不等的廣告。偶然觸發靈感:或許這裡有點文章?果然!其中有一份廣告與自己手中的相同。

她再次觀察電杆周圍,最近一家攤舖是「張氏鎖鑰修配站」,它的對面是「中醫祁」。她心想,找祁瞎子打聽一下也許會有消息。但走近一看門卻鎖著,門口貼的告示是每星期一、二、三在此營業;五、六、日在城內「悅生堂」應診。她更覺掃興,轉身向「鎖鑰修配站」碰運氣。這裡門卻開著,向裡伸頭一看大喜過望,月蕙與自己還不曾正式見過面的張文陸正在吃午飯。

「咦?」

「咦?!」

「您來了!」

「你原來在這裡!」

女孩子見面總是熱情洋溢,何況月蕙與雲英已經意氣相投親熱的不分彼此了。

「您來二道壩做什麼?」月蕙奇怪地問。

「找你呀!」雲英狡黠地說。

「瞎講!我還值得你專門跑一趟?」月蕙不信。

「我是來專門看看老在你嘴裡掛著的那個『他』,到底長得什麼樣?」雲英指著文陸向月蕙打趣。

「我才不信!」月蕙害羞地扭著雲英。

文陸雖然也不好意思但卻不得不以主人身分待客:「難得大姐貴人踏進我們這髒地方,您受委屈,請坐!」說著把自己坐著的椅子搬到門邊讓雲英就坐。

「吃飯了沒?」月蕙為防止雲英再取笑故意設置新話題。

「剛吃了一碗『朝鮮冷麵』。」雲英咂著嘴說。

「我就知道你看不上我們這粗茶淡飯!」月蕙反守為攻抱怨地說。

「這可冤枉死我了!早知道你們就在眼前,我肯花三塊錢吃那種味精泡出來的東西?」雲英巧妙的解釋。

文陸從暖瓶裡倒水為雲英泡茶:「大姐先請喝茶,您來我這裡一定有重要事!」他急於知道她的意圖。

「我不做生意,有什麼要緊事可做?只是想隨便逛逛看看,『好久沒到這方來』了!」這是個歌名,雲英俏皮的用她來遮掩自己的真實目的。

「反正不是來配鑰匙!」月蕙似是挖苦文陸。

「你今天怎麼不隨祁伯伯到城裡去?」雲英問月蕙。

「他老人家說……」月蕙解釋:「今天只是跟『悅生堂』談合同,不看病,所以我留下來做點家務。」

「大個子⎯⎯你哥呢?」雲英問文陸。

「他在家收拾行李。」文陸答。

「怎麼,他要出遠門?」雲英意外。

「有個朋友約他到廣州去碰碰運氣。」

「這裡幹不下去了?」雲英奇怪。

「人總是這樣,這山看著那山高,換個地方少惹點麻煩,人挪活樹挪死嘛!」文陸小心翼翼地解釋,以免觸動對方對李麟身世的懷疑。

「咳!」雲英惆悵地挖苦:「想做大買賣了,看不起我們這汴州城、二道壩小地方了!」

「這可是誤會我們了。實在是在一個地方太久了容易招人忌恨,生意場上苦水多著吶!」文陸說得意味深長。

雲英聽不出這話外之音,卻只顧自我感嘆起來:「『商人重利輕別離』,為了生意就顧不得許多了。你們呢,將來也要離開?」

「難說了,」文陸也嘆氣:「要是我哥在外混得好,說不定我們還得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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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魏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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