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9月8日訊】第四十七章 不眠之夜

李陽見陸佳和曉雲一直守在曉雯身邊，就悄悄走出病房，想給她們買些食品，守夜很辛苦的。他走到走廊盡頭的食品售貨機前，掏出皮夾卻看見“賣完”字樣，就朝電梯走，想去別的樓層看看。

午夜的醫院十分寂靜，一種孤獨的感覺襲上心頭。李陽的生活原本一直也是寂寞的，父母早亡，姐姐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他遠走異國，他一直住在舅舅家。舅舅舅媽對他很客氣，姐姐每月寄來的支票數目實在太可觀，他並沒有太多寄人籬下的感覺。跟表兄弟打架，舅媽甚至還偏幫他。他的天資聰穎也讓舅舅舅媽感到駭異，不曉得他是哪個文曲星投的胎。在學校他是個很用功的孩子，每天的生活十分單調─學習、長跑和打球。課餘時間他也讀一些專業之外的書籍，書籍是外面世界的折射。但是他始終是生活在象牙塔中，並不能真正體驗人生的悲喜和辛酸。

十幾歲的李陽也曾寫信告訴姐姐：北京的冬天好冷，晚自習我總是很晚才出來，神經都麻木了，拖著疲憊的身體在寒風裏走。回到宿舍鐵門早就關了，只能爬進去，鐵門很滑又帶尖，十分容易摔下來和被掛到。第二天我在窗戶上結著冰花的清晨堅持晨跑。我把這些當成人生的歷練，“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嘛。

李陽不知道，人生的曆煉遠遠不止這些。江湖險惡，生活並不如他想像中那般單純。

路過曉雯的病房，他從窗戶朝裏望，曉雲實在太累，趴在床邊睡著了。只有陸佳直挺挺地坐在那裏，看著曉雯蒼白的臉。

死生無常啊，梯米怎麼一下就去了。原以為曉雯那麼愛梯米，他們可以幸福生活一輩子。

陸佳忽然轉過身來，看見李陽站在窗外，忙走出病房。

“你姐對我很好，我一直住你們家呢。”

李陽心說我早知道的呀。他沒辦法跟陸佳講他回來不願見她的緣由，只好含糊點頭。

陸佳一時也不知說些什麼好。她不敢提曉雯，以為李陽是為曉雯匆匆趕回來的，怕他傷心。沈默一會兒道：“我們回病房吧。”

李陽看她還是那付冷漠的樣子，心裏難過埋怨姐姐，這麼長時間冰川紀都要過掉嘛，她的心怎麼還是這樣，他姐這大夫怎麼當的？

他真想沖上前去質問她：你不是跟我姐說了喜歡我，為什麼還帶搭不理的？可是又不敢。他想想不管怎樣，至少應該讓陸佳知道他的心意。他上去喊聲陸佳！

陸佳回頭瞪他一眼：“深更半夜小點聲，別害病人做惡夢。”

他心裏又抱怨他姐，怎麼還沒剃掉這個刺兒頭。算了，現在不是講話的時間，明天再說吧。就說：“那你回病房吧，我去樓上買些食物。”

陸佳覺得自己太過份，急忙伸手拉住他，小聲安慰道：“你別太著急！大夫都講曉雯已經沒有危險了。”

李陽恍然大悟，原來她以為我還在惦記曉雯呀。我又不是傻子，她不要我你要我我還惦記她？他心裏輕鬆一點。陸佳是好女孩值得他喜歡，脾氣不好可以慢慢調教，調教不好就當她一輩子更年期算了。

燈光下陸佳穿米色連風帽半截袖子的絨線裙，露出勻稱的脖頸和白白的手臂，青春又性感。李陽仿佛喝了一小口白葡萄酒，涼涼滑滑帶一點點酸，又蠻有酒勁的。他有些微醉，眼神含情脈脈。

“陸佳，你看我們認識兩年了，你該瞭解我的。我是那種念念不忘死纏爛打的人嗎？”

陸佳點頭讚歎：“你對你自己真瞭解，你還就是這種人。”

李陽差點跺腳。前兩年他也確實對曉雯死纏爛打。現在曉雯這個樣子，他沒法對陸佳說我已經不再掛念她了，我現在喜歡的是你。這話他今晚哪能講出口？只好問她：“守夜肚子餓想吃什麼我給你買。”

“杏仁巧克力和玉米片。” 陸佳說完又往病房走。

李陽又追上去，下定決心道：“我還有些話想跟你講，過幾天你有時間嗎？”

陸佳奇怪的問：“你不回波士頓了？你要在這裏守多久？”

李陽沒話說，垂頭喪氣進了電梯。

陸佳可真是笨啊，腦子不會拐彎嘛。怪不得書念得那麼辛苦。

李陽氣憤地想，你這麼笨還欺負我兩年，回頭跟你一併算總帳。

他胡亂摁了電梯上的一個鈕。電梯停了，他也沒注意是幾層就出來了，走到售貨機前，打開皮夾卻發現裏面都是二十元票面的，機器上最大只收十元的。他搜了搜褲兜，找出些硬幣塞進機器，買了杏仁巧可力和玉米片。又想起曉雲牙不好，吃不了這些雜碎零食，想給她買三明治已經沒零錢了。他有些不好意思，曉雲姐對我很好呀，我怎麼這樣偏心？拿出一張二十元愚蠢地想蒙混過關，剛塞進機器就吱地一聲退出來了，他無可奈何地收起錢，這時從背後伸過來一張十元鈔票。

他回頭嚇了一跳，侯瑩穿著病員的衣服站在他身後。

幾天不見侯瑩怎麼病成這樣？臉上鼓鼓的明顯浮腫，臉色蒼白下眼袋深陷。拿鈔票的手腫得像個饅頭。

那日送她去醫院檢查，好像說是輕度貧血，休息一下也就出院了。

“侯瑩你在住院？晚上不休息嗎，怎麼自己跑出來。”

“我睡不著出來轉轉。你怎麼會在這裏？”

李陽把曉雯的事簡單講一遍。

侯瑩當然知道李陽追曉雯，只是沒興趣懶得管。前一陣子她的一個追求者高興地向她報告，你那室友呂曉雯把李陽一腳蹬到波士頓去了。

侯瑩就有些傷感 ，當年她很看不起兩個同屋，為李陽這樣的白癡還明爭暗鬥的。現在自己生病住院，那些追求者沒一個留在她身邊的，李陽的好處才顯出來。

“我送你回病房吧，你家裏人在嗎？”

李陽的臉很孩子氣，關切的神情卻一點不攙假。侯瑩差點流淚。她眼睛轉一轉，索性讓眼淚流出來。

“曉雯現在怎樣？快帶我去看她！”說罷搖搖擺擺要往電梯走，李陽趕緊去扶住她，她立刻倒在李陽懷裏，眼淚唰唰地流到李陽身上。

女孩子就是善良，自己病成這樣還要探望曉雯。李陽蠻感動，溫柔地勸侯瑩：“現在這麼晚了，我先送你回病房。等你過兩天好些，再去看曉雯。”

侯瑩不說話，流著眼淚搖著頭。李陽突然產生一種從未有過的柔情，他還沒這麼抱過一個女孩呢。他略微猶豫了一下，替侯瑩擦了擦眼淚：“聽話，先回病房好嗎？”

侯瑩終於點頭，李陽扶著她慢慢往病房走，剛才給陸佳買的食物忘在機器上了。

侯瑩一人住間小小病房，李陽扶她躺在床上，她氣喘噓噓半天停不了，李陽替她把被子蓋好，看她還喘便彎下身輕拍她的後背。

一會兒侯瑩好一些，閉眼歇著。

李陽坐床邊，看看沒有陪床的人，“你沒人陪嗎？你家裏人呢？”

侯瑩搖搖頭。

李陽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侯瑩眼睛睜開一條小縫，吃力地說：“謝謝你，你快回去吧。”

“你病情怎樣，大夫怎麼講的？”

“我的腎不好。”

李陽又不敢說話，女孩的病他不方便問的。

“謝謝你，你快回去吧，我沒事的。”

李陽想她該有人照顧的。曉雯那邊有兩個人。就說：“陸佳也在，我叫她來陪你好嗎？”

侯瑩猛搖頭，“不用了，不敢麻煩陸佳呢，照顧曉雯重要。”

李陽多少也知道陸佳侯瑩關係不好，就不再堅持：“那你好好養病，我會再來看你。”說完往門口走，侯瑩喊住他：“李陽等等。”她拼命掙扎坐起，拿出支票本。

“今天早晨我打電話給保險公司，才知道租車的錢是你付的，這怎麼可以？怪我那天生病暈暈糊糊也沒問清楚。我現在把錢還你。”她說者掏出筆來。

李陽趕緊過去把筆從她手裏拿掉，“你養病最重要，其他的以後再說。”

侯瑩又去抓筆，不可以的，不能讓你出錢。李陽又去奪筆，你再這麼見外我就生氣了。混亂中碰到侯瑩，侯瑩立刻倒在床上，李陽慌了神。

一會兒侯瑩自己睜開眼睛。

“要不要叫醫生啊？”李陽擔心的問。

“不要。我就是太累了，睡會兒就好了。”

“那你睡吧，我在這兒陪你。”

“這怎麼好意思，我已經夠麻煩你了。你回去看曉雯吧。”

李陽心裏難受她孤伶伶沒人照顧，“快別和我爭了，好好休息，那邊曉雲姐跟陸佳都在，不擔心的。你這兒我真不放心，你就讓我盡一份同學的心意吧。”

侯瑩終於點頭，安心地再閉上眼睛。

李陽看她安靜下來，鬆口氣把大燈關了。留一盞小燈，拿本雜誌湊在燈下看。

侯瑩哪裡睡得著？她這病是腎功能衰竭，性命攸關。

X公司已經倒閉。她沒有醫療保險，要支付的住院費和醫療費是天文數字。

這幾天她急得昏過去好幾次。身邊一個可信的人都沒有，周宇王八蛋根本靠不住。侯瑩急需錢，洗腎、透析哪項不是巨額，光住院費每天都是一千多。

侯瑩只能自己找錢，發出大量電子郵件給各種組織要求援助。她收到很多親切的慰問信，卻並沒有收到願意支付醫療費用的回執。她一面繼續不停地散發電子郵件，一面在想其他的辦法。

洗腎，換腎，她一定要支撐下去。現代醫學這麼發達，熬下去就肯定會有治癒的一天。

她從黔北山區來到北美。她的生命力這樣頑強，她不能倒下去。

不能倒下，還要比從前活得更好！

天無絕人之路，這病晚上愛失眠，睡不著出門，正看見李陽。立刻感到，李陽會是照亮病榻的陽光。

她需要有人照顧，正在給她爸辦探親，只是她現在失業，她爸簽證就很危險。她爸即使來了，最多也就是個端茶飯的。她需要一個能關心她，照顧她，支援她，經濟上可以盡力支撐她的人。

從前最瞧不起李陽這樣的孩子了，一點生存能力都沒有。可現在李陽是她心中最佳的人選。他性格單純心地善良，十分容易控制，家境也不錯，他姐姐可以充當免費的家庭醫生。雖然他現在暫時失業，但是他技術好，遲早找得到工作的。

今晚他對我多好。我生病後從來沒人對我這樣好。

侯瑩眼淚從眼角流下來。就是他了。

她的兩個愚蠢的室友還真有些眼力嘛。不過現在她們該出局了。

李陽見侯瑩不出聲，估摸是睡著了，就想去看看曉雯。起身朝門外走，卻見侯瑩閉著眼，眼淚順著眼角流，立刻不忍離去。

今晚就陪著她吧。曉雯明早才能醒。陸佳不管她，以後再慢慢哄吧。我沒回去陸佳會不會著急？肯定會的。上次我回波士頓她還跟到機場，我姐都跟我講了。這個傻瓜。他想像陸佳著急的樣子，忽然微笑，有種惡作劇的甜蜜感。誰讓她老是凶凶的。

他精力很好，沒什麼睡意，看看書，想想心事，一晚上很快過去。

天空漸漸泛白，李陽看看熟睡中的侯瑩，關掉燈出門下樓。

曉雯病房門口，陸佳坐在門口的椅子上打盹。

李陽咳嗽了一聲。

陸佳騰地跳起很高，沖上前抱了李陽的脖子幾秒鐘，又立刻鬆開罵道：“你死到哪裡去了？”她手上拿著巧克力和玉米片。

她怎麼找到這些東西的，肯定是一層層樓找。李陽頓時覺得血往臉上湧，真想上去抱抱她，房裏傳來曉雲的驚呼：“曉雯！”

曉雯醒了。他們急忙進屋。曉雯慢慢睜開雙眼，看了看周圍，曉雲坐在床前，身後是陸佳和李陽。

“梯米呢？”

曉雲哭了起來。

“梯米是不是傷得很重？”

曉雲只好胡亂點頭，想想不對又搖頭。(http://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