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侯瑩家的驚人發現
周宇在家看了一下午電視，也沒等到布希的電視講話。難道發生了核攻擊，總統已經進入地下掩體？他有些緊張，望望四周，這房子全部木質結構，防幅射性能很差啊。
兒子放學回來，很興奮，手執小星條旗撲向電視前，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明星們在唱美國國歌，兒子表情開始肅穆，跟著唱時拼命想流些眼淚出來。
兒子九十年代出生在芝加哥，天生的美國人，愛這個國家一點疑問都沒有。
周宇想起二十年前中國女排首次奪冠，自己跟同學們連夜上街遊行慶祝。那時他覺得中國再窮也是最值得他愛的國家。現在的周宇已經是美國公民了，可是他不僅一點兒都找不到兒子愛美國的感覺，甚至連當年是怎樣愛中國的他也快忘光了。
他為這個國家交了十幾年稅，換來一個公民身份，納什那老東西還敢不承認。周宇就覺得自己不伊不周，簡直一個外星來的。
想起中午跟納什通電話，老傢伙鬼裏鬼氣的，玩什麼花樣嘛！周宇不曉得納什在搶購黃金。股市肯定大跌的。他自己愛用計策，以為人家也耍心眼。實際上納什很少動腦子，他具有早期殖民者特徵，喜歡什麼東西，一般都找個簡單理由明搶。
傍晚老婆跟邱麗麗回來。邱麗麗神情悲憤肅穆。
總統終於發表電視講話。
全家人包括他父親都立刻圍上來看。邱麗麗和周宇的兒子在大螢幕前的地毯上相擁而坐。周宇心想要是我是我兒子我兒子是我就好了。
他拉把椅子坐在兒子身邊。
他的父母坐在長沙發上。
雅芳在雙人沙發上坐下。
火光與哭泣聲，那些面臨死亡的人們，尤記得最後對至愛的人說那人世間最簡單最溫暖的幾個字，邱麗麗悲痛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周宇兒子見小阿姨感情如此豐富也受了感染，哇的一聲哭起來。
新聞滾動播出好多遍，邱麗麗和周宇的兒子還在抱頭痛哭，雅芳走過去怎麼分都分不開。
吃飯時，周宇手提電話響，知道是侯瑩，他把電話關掉。雅芳看他那電話一眼，不做聲，挑了鰻魚中間最肥美一段夾到邱麗麗碗裏。邱麗麗扒拉著飯，突然又嗚嗚哭起來。
雅芳生氣地大聲說：“你怎麼沒完沒了的？你們家有人在飛機上還是塔樓裏？你爸爸被捕時也沒見你怎麼難過嘛。”
周宇捅老婆一下，怪她聲音太大。
邱麗麗的淚水掉在鰻魚背上，“幸虧講出來了！如果人死掉還沒講過這句話，多遺憾哪。”
“不會有這種事的，你放心。他們老美I love you每天都講好幾遍。” 雅芳又大聲說。
邱麗麗默默的想，我還沒有對他講過啊。
吃完飯邱麗麗告辭，說要回去做功課。
雅芳收拾完廚房，見兒子還很興奮又在看電視，就有些煩：“快做功課去。”“今天沒有功課。”“沒有功課睡覺去。”“媽咪，天都沒有黑嘛。”
“那就復習功課幹點正經事，這電視翻來覆去總看也沒意思。”雅芳說著找遙控器，一時沒找到，乾脆沖過去啪的一聲關掉開關。
兒子今天淚腺受了刺激，看見媽咪這麼凶，又大哭起來。
“雅芳你幹什麼！”周宇找出卡通DVD放給兒子看，兒子這才安靜下來。
雅芳板著臉去浴室，洗完澡她心情舒暢一點。卻見周宇在臥室裏看電視，她又開始冒火，“你不能讓我安靜一下嗎？吵死了。”周宇是怕還有什麼重要新聞，所以嚴密監視著，聽雅芳抱怨忙改靜音。
雅芳在梳粧檯前梳頭，鏡子裏又看見電視畫面，飛機撞塔樓，火光沖天。她扔了梳子閉上眼睛。
周宇只好關掉電視。
“兒子不懂事，你跟他吵什麼？他還不是跟著麗麗哭，都怪麗麗一直哭個不停。”
雅芳冷笑：“你以為她是哭那些死人嗎？瞧把我兒子感動的。她哪有那麼多眼淚浪費的，她爸爸死了我看她也掉不了幾滴淚。她那是哭她自己呢。”
周宇拿起一本《時代週刊》。
“邱麗麗這就叫懷春。都是小姑娘過來的誰不知道呢？多半就是她看上誰了，人家不答理她。”
周宇受不了，放下《時代週刊》道：“你要不要早點休息？明天還上班呢。”
“這麼早睡覺你當我是學齡前哪！你爸爸每天占著書房，我什麼也幹不了，就他寫的也叫回憶錄？整個兒一豔情野史！”
“你自己心理不平衡別扯上我爸爸。懂不懂尊敬老人？”
“誰心理不平衡？” 雅芳又冷笑，斜周宇一眼放慢語調：“上次在唐人街看見淩凱跟麗麗在一起，我就知道他們倆准有事。淩凱那種人我知道，他能喜歡一個黃毛丫頭？多半麗麗暗戀他。”
周宇高舉《時代週刊》遮住臉部。雅芳接著說：“人家那氣質，年輕小姑娘最喜歡了。”
周宇憤然跑出臥室，吵不過老婆撤退到院子裏。老婆激素水平這麼高，根本更年期提前到來。又毒，句句話都打周宇七寸。
院子裏太熱受不了，他又推門進屋。臥室裏傳來撕報紙的聲音。他們早年的留學生活十分清苦，雅芳至今還保持當年的節儉習慣。女人發火都愛摔個鍋砸個碗什麼的，雅芳捨不得，她發洩的方法是撕從超市里拿來的垃圾報紙。
呲呲聲仿佛老鼠爪子撓周宇的心，他受不了只好又出門。外面悶熱的像個桑拿浴室，草坪上正自動噴著水，兩條曬乾的蚯蚓橫屍在小徑上。周宇繞著自家小樓走一圈，渾身已蒸汗淋漓。天氣這樣悶，不會是要地震吧，說女人是動物真沒錯，老婆剛才那表現很像地震前貓狗亂跳。
一大把年紀還吃醋。
從前雅芳在新澤西做生物研究，他在波士頓讀電腦。那時他為了放鬆精神減輕壓力，也做過對不起雅芳的事情，雅芳後來知道了不也沒怎麼樣嗎？那時她還年輕呢，都曉得識大體顧大局。本來嘛，工作壓力這麼大再不來點風花雪月他還活不活。他做了主管，雅芳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侯瑩的事她多少風聞一些，前一段倒是很不露痕跡地敲打過他兩回，他也就漸漸去的少了，準備收收心散夥的。
周宇不理解老婆今天幹什麼這麼反常，算了不去理她。
他繞到房後車庫，開門進去，上了自己的車，小心倒車怕撞著他爸的林肯。車庫內側的門忽然開了，雅芳出現在門口，憤怒的盯著他。周宇沈著地繼續倒車，車差不多全倒出去時，雅芳奮然將手裏的報紙砸向他，他急忙開車跑掉。
周宇想都不想，就把車開到侯瑩公寓。拿門匙開門，侯瑩不在家。周宇打開手提電話聽留言。侯瑩留言說，她生病住院了。
周宇大腦高速運轉著，住院？兩個可能性：騙他或者沒騙他。周宇很快排除欺騙之可能性，侯瑩給了醫院詳細地址。
自己去不去呢？
不能去！小姑娘生病，無非就是感冒發熱什麼的，我周宇也算有頭有臉的人物，醫院那種公眾場合，不能去。想清楚後準備回家，又好像聽到雅芳撕報紙的聲音，也不能回家！女人都得調教，這麼由著她鬧還行？
這麼想著，他決定在侯瑩這裏呆一會兒，本來這也算他一窟嘛。他從冰箱裏拿瓶飲料出來，掃一眼廚房，地上成箱的蒸餾水摞成山， 愚蠢！買這麼多水幹什麼！他在沙發上坐下，喝飲料，看電視。心想侯瑩可真奇怪，住學生公寓時就買這麼大的彩電。
電視裏幾個主持人哇拉哇拉的，煽動又煽情，沒有實質性的東西。周宇看看沒意思，想上網看網上的評論，忽然發現桌上有一個高容量軟碟，X公司不是倒閉了嗎，難道這丫頭拿了公司裏的產品回家？
他把盤插入電腦，打開檔，大吃一驚。起頭的作者一欄清清楚楚寫著：淩凱。公司的名字是西北電訊。
是淩凱搞的媒體接入控制協議。他急忙繼續往下看，是一些簡介，淩凱交給過他一份。接下來是詳細的理論和一些原型檔。他打開一個檔，裏面所列的作者有梯米還有李陽，這是去年下半年他們三個人合搞的。更多的檔都是淩凱一個人的名字。再往下看就什麼都沒有了。他四處找其他軟碟，客廳裏沒有又去臥室裏找，床墊都掀了還是沒有。他只好重新復習那張剛才那張軟碟。250兆容量的軟碟只放這麼點東西？想想明白了。侯瑩這丫頭真刁猾，給他看個頭，吊他胃口。
可是侯瑩怎麼會拿到這麼重要的東西呢？
淩凱這個人，做事一向小心。東西收得格外嚴實，就跟管過檔案似的。他若不想給你看，你對他用刑都無濟於事。難道，是他自己送給侯瑩的？
周宇豁的一下拍案而起，用公司的東西來泡妞！就算是你自己做的，那時你人在西電就算西電的財產。
他氣得上下牙齒打抖，咯咯咯像剛從雪櫃裏爬出來。還專門泡我的妞！
他努力克制自己，不能因為失態毀壞侯瑩家裏的東西，這些東西有很多都是用他的錢買的！想到淩凱也許會分享這些東西，他幾乎要捶胸頓足。
他覺得自己作為西電的領導有權力讓淩凱交出成果。順便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看了開頭哪有不想知道後面的。必須讓他交出來！否則就走法律程式，控告他，讓他坐牢，身敗名裂！
周宇想想那個恨哪！當初他泡麗麗，我竟然沒有及時制止，才導致他現在又來泡侯瑩，侯瑩有多容易被沾上，我最清楚！剛才老婆吵架時還盛讚淩凱，若是再不出手，他就快成我們家戶主了！
拿起那張盤，他忽然冷笑，罪證！很好，很好。他小心揣好那張盤，準備明天一早找他理論。
他走出門又回來，找到一張空盤拷貝一遍。出門又轉回去，把盤重新插入電腦，挑重要的列印出來帶走。折騰完他坐進車裏，天熱，車裏像蒸籠似的，他趕緊打火，再不來點冷氣，滿腔內火會把自己煲成鹹魚茄子的。可是他雙手一直哆嗦，車匙竟然插不進鑰匙孔。
這件事一定要立刻解決，不然我活不過今晚呀！
哪個講只有女人愛嫉妒？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的嫉妒也是很讓人受傷的哩。
終於他打著火，稍稍喘口氣，立刻撥淩凱的電話。
“淩凱嗎，我是周宇。你現在有時間嗎，有點事情跟你談。”
“一定要今晚嗎？” 淩凱挺奇怪。
“是的。”周宇不容置移的說。
半小時後，淩凱來到周宇電話裏指定的一間酒吧。周宇正坐在台邊的高腳凳上喝啤酒， 一見他，立刻縱身躍下，沖他往最裏面一張空桌使個眼色，然後從容地走在頭裏。
本來淩凱很想去吧台喝一杯的，看周宇那副樣子只好在後面跟著。
周宇找張最裏面的桌子坐下盯著淩凱不說話。大概沒想好怎麼開口吧。淩凱這麼想著，招手喊侍應生過來要兩杯啤酒。
淩凱喝酒，沒催促周宇，他給周宇時間。
周宇的臉嚴肅陰冷得像座冰山， 他把剛才在侯瑩家裏列印出來的那些資料遞給淩凱。
淩凱的臉色立刻發白。那是他花了無數心血完成的，可是他剛把它交給公司就被裁員。這件事是他心裏的一個結。淩凱感到不公平。
現在竟然從周宇手裏看到它，淩凱心裏更難過。有回做夢夢見陽陽被壞人抓走了，那夢裏就是現在這種感受。他不願在周宇面前失態，站起身：“你稍等，我去洗手間。”
“我也去。”周宇立刻跟在他後面。
洗手間裏只有淩凱和周宇。淩凱打開水管，水嘩嘩淌著，鏡子裏周宇正盯著他，他非常惱火。周宇這是幹什麼，非要看他笑話嗎？就算拳擊比賽，被對手擊倒後不也還有裁判讀數嗎，哪有這種跟到廁所來的？
他想質問周宇，又覺得廁所吵架沒法看，關上水管出來。回到座位上，淩凱終於忍不住：“周宇，你到底想說什麼？”
周宇冷冷一笑：“你這樣把公司的產品亂給別人我可以控告你。”
“我給誰了？” 淩凱被他說得滿頭霧水。
周宇“哈”了一聲：“你別裝蒜了！”他拿出軟碟，“看見沒有？認識吧。證據都在我手裏，別以為紅顏知己就牢靠。”
淩凱立刻明白。周宇今天來不是來炫耀的，另外有事。他還沒完全懂周宇說的是什麼，覺得最好聽他講完。
此時周宇怒從心頭起，土改的感覺都有了，差點聲淚俱下：“你看看你幹的好事！年初時公司不同意你上這個項目，你不服從領導自己偷偷摸摸搞，耗費了多少人力物力。你拿公司薪水，這些就應該是公司財產，你卻用來泡妞。”
淩凱還是聽不懂，覺得裏面可能有誤會，便說周宇我不明白你的話是什麼意思。周宇氣得笑出來：“你好意思問我都不好意思說。你把東西交出來，醜事我也就不提了。”
“你讓我交什麼呀，我已經不是西北電訊的人了。”
“媒體控制協定是在西北電訊時搞的，那上面還有其他員工的工作。你不能據為己有。”
原來你是來要東西的，看來公司沒讓你接著搞。淩凱聽明白了，鬆口氣喝啤酒，“我就不給你。”
“你不給我，我就控告你！”
“你想告動作快一點。” 淩凱一杯啤酒喝光放下杯子，起身，“沒別的事我走了。”
周宇跟著站起，很想撲過去，又極力忍住。你這裏拿不到我自然有別的辦法。走著瞧！他扔下兩張鈔票，昂然走在頭裏。
“周宇！” 淩凱想起什麼，忽然跟上去喊了一句。
周宇拿眼斜他，放慢腳步。
“你說話說清楚。你說我泡妞，我泡誰了？”
周宇仰天長笑，你還想套我的話呢。扔下一句“我不告訴你！”，揚長而去。
淩凱面色發白，周宇你不講我也知道是誰。(http://www.dajiyu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