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66)

曹雪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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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手足耽耽小動唇舌 不肖種種大承笞撻(下)

寶玉急的跺腳,正沒抓尋處,只見賈政的小廝走來,逼著他出去了。賈政一見,眼都紅紫了,也不暇問他在外流蕩優伶,表贈私物,在家荒疏學業,淫辱母婢等語,只喝令「堵起嘴來,著實打死!」小廝們不敢違拗,只得將寶玉按在凳上,舉起大板打了十來下。,一腳踢開掌板的,自己奪過來,咬著牙狠命蓋了三四十下。衆門客見打的不祥了,忙上前奪勸。賈政那裏肯聽,說道:「你們問問他幹的勾當可饒不可饒!素日皆是你們這些人把他釀壞了,到這步田地還來解勸。明日釀到他弑君殺父,你們才不勸不成!」

衆人聽這話不好聽,知道氣急了,忙又退出,只得覓人進去給信。王夫人不敢先回賈母,只得忙穿衣出來,也不顧有人沒人,忙忙趕往書房中來,慌的衆門客小廝等避之不及。王夫人一進房來,賈政更如火上澆油一般,那板子越發下去的又狠又快。按寶玉的兩個小廝忙鬆了手走開,寶玉早已動彈不得了。賈政還欲打時,早被王夫人抱住板子。賈政道:「罷了,罷了!今日必定要氣死我才罷!」王夫人哭道:「寶玉雖然該打,老爺也要自重。況且炎天暑日的,老太太身上也不大好,打死寶玉事小,倘或老太太一時不自在了,豈不事大!」賈政冷笑道:「倒休提這話。我養了這不肖的孽障,已不孝,教訓他一番,又有衆人護持,不如趁今日一發勒死了,以絕將來之患!」說著,便要繩索來勒死。王夫人連忙抱住哭道:「老爺雖然應當管教兒子,也要看夫妻分上。我如今已將五十歲的人,有這個孽障,必定苦苦的以他爲法,我也不敢深勸。今日越發要他死,豈不是有意絕我。既要勒死他,快拿繩子來先勒死我,再勒死他。我們娘兒們不敢含怨,到底在陰司裏得個依靠。」說畢,爬在寶玉身上大哭起來。賈政聽了此話,不覺長歎一聲,向椅上坐了,淚如雨下。王夫人抱著寶玉,只見他面白氣弱,底下穿著一條綠紗小衣皆是血漬,禁不住解下汗巾看,由臀至脛,或青或紫,或整或破,竟無一點好處,不覺失聲大哭起來,「苦命的兒嚇!」因哭出「苦命兒」來,忽又想起賈珠來,便叫著賈珠哭道:「若有你活著,便死一百個我也不管了。」此時裏面的人聞得王夫人出來,那李宮裁王熙鳳與迎春姊妹早已出來了。王夫人哭著賈珠的名字,別人還可,惟有宮裁禁不住也放聲哭了。賈政聽了,那淚珠更似滾瓜一般滾了下來。

正沒開交處,忽聽丫鬟來說:「老太太來了。」一句話未了,只聽窗外顫巍巍的聲氣說道:「先打死我,再打死他,豈不乾淨了!」賈政見他母親來了,又急又痛,連忙迎接出來,只見賈母扶著丫頭,喘吁吁的走來。賈政上前躬身陪笑道:「大暑熱天,母親有何生氣親自走來?有話只該叫了兒子進去吩咐。」賈母聽說,便止住步喘息一回,厲聲說道:「你原來是和我說話!我倒有話吩咐,只是可憐我一生沒養個好兒子,卻教我和誰說去!」賈政聽這話不象,忙跪下含淚說道:「爲兒的教訓兒子,也爲的是光宗耀祖。母親這話,我做兒的如何禁得起?」賈母聽說,便啐了一口,說道:「我說一句話,你就禁不起,你那樣下死手的板子,難道寶玉就禁得起了?你說教訓兒子是光宗耀祖,當初你父親怎麽教訓你來!」說著,不覺就滾下淚來。賈政又陪笑道:「母親也不必傷感,皆是作兒的一時性起,從此以後再不打他了。」賈母便冷笑道:「你也不必和我使性子賭氣的。你的兒子,我也不該管你打不打。我猜著你也厭煩我們娘兒們。不如我們趕早兒離了你,大家乾淨!」說著便令人去看轎馬,」我和你太太寶玉立刻回南京去!」家下人只得幹答應著。賈母又叫王夫人道:「你也不必哭了。如今寶玉年紀小,你疼他,他將來長大成人,爲官作宰的,也未必想著你是他母親了。你如今倒不要疼他,只怕將來還少生一口氣呢。」賈政聽說,忙叩頭哭道:「母親如此說,賈政無立足之地。」賈母冷笑道:「你分明使我無立足之地,你反說起你來!只是我們回去了,你心裏乾淨,看有誰來許你打。」一面說,一面只令快打點行李車轎回去。賈政苦苦叩求認罪。

賈母一面說話,一面又記挂寶玉,忙進來看時,只見今日這頓打不比往日,又是心疼,又是生氣,也抱著哭個不了。王夫人與鳳姐等解勸了一會,方漸漸的止住。早有丫鬟媳婦等上來,要攙寶玉,鳳姐便罵道:「糊塗東西,也不睜開眼瞧瞧!打的這麽個樣兒,還要攙著走!還不快進去把那藤屜子春凳擡出來呢。」衆人聽說連忙進去,果然擡出春凳來,將寶玉擡放凳上,隨著賈母王夫人等進去,送至賈母房中。

彼時賈政見賈母氣未全消,不敢自便,也跟了進去。看看寶玉,果然打重了。再看看王夫人,兒這會子你倘或有個好歹,丟下我,叫我靠那一個!」數落一場,又哭「不爭氣的兒」。賈政聽了,也就灰心,自悔不該下毒手打到如此地步。先勸賈母,賈母含淚說道:「你不出去,還在這裏做什麽!難道於心不足,還要眼看著他死了才去不成!」賈政聽說,方退了出來。

此時薛姨媽同寶釵,香菱,襲人,史湘雲也都在這裏。襲人滿心委屈,只不好十分使出來,見衆人圍著,灌水的灌水,打扇的打扇,自己插不下手去,便越性走出來到二門前,命小廝們找了焙茗來細問:「方才好端端的,爲什麽打起來?你也不早來透個信兒!」焙茗急的說:「偏生我沒在跟前,打到半中間我才聽見了。忙打聽原故,卻是爲琪官金釧姐姐的事。」襲人道:「老爺怎麽得知道的?」焙茗道:「那琪官的事,多半是薛大爺素日吃醋,沒法兒出氣,不知在外頭唆挑了誰來,在老爺跟前下的火。那金釧兒的事是三爺說的,我也是聽見老爺的人說的。」襲人聽了這兩件事都對景,心中也就信了八九分。然後回來,只見衆人都替寶玉療治。調停完備,賈母令「好生擡到他房內去」。衆人答應,七手八腳,忙把寶玉送入怡紅院內自己床上臥好。又亂了半日,衆人漸漸散去,襲人方進前來經心服侍,問他端的。且聽下回分解。(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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