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清明引(17) 满庭芳-刀剑相争1

作者:云简

明 吴彬《山水》局部。(公有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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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刀剑相争(1)

飞刀门。

桦迎风道:“下个月十年一度的暗器争评会,门主有何打算?”

刀器:“拔得头筹,当仁不让。”

桦迎风眉心一皱,下属来报:“禀门主,绵雨飞针昨日暴毙。”

刀器朗笑道:“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少了难缠的劲敌,飞刀门只等与飞剑门一决雌雄。”

桦迎风道:“门主,暗器争评会开幕在即,暗器榜第一人却离奇死亡,属下认为事有蹊跷。”

刀器道:“诶,副门主多虑了。”

桦迎风心知门主是孤高自负之人,知他必不会理睬此事。但事关重大,若不是寻私仇,便是针对暗器争评会而来,便道:“不知绵雨飞针是否诈死,属下欲前往一探。”刀器首肯。

桦迎风带了几个手下,便往绵雨山庄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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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清早,瑾儿出门买菜。身上只有两个铜板,只好捡些人家不要的烂菜叶。

“你拣这些,回去喂兔子么?”瑾儿一抬头,见是莫少飞,便道:“莫叔叔,你怎不去上朝,老爷早已经走了。”莫少飞道:“小王爷历经变故,王上准吾等随侍,不必过朝。”

瑾儿道:“噢!”

莫少飞问:“瑾儿,你的腿怎么了?”

瑾儿道:“不小心撞了一下。”莫少飞心想这个小丫头一定是不舍得医药费,才没去看郎中,便道:“我今天无事,想去你家吃中饭,这里有二两银子,你去买些好菜。”

瑾儿接过银子,欢天喜地跑去买菜。莫少飞在墙角,见她挑挑拣拣,价比三家,甚是仔细,不禁感叹。

瑾儿回来,道:“莫叔叔,我已买好了。就是没剩下多少,还有二钱银子,给你。”莫少飞道:“呵,你留着买玩儿的吧。”瑾儿心想自己扣下的一两银子,还扯谎骗他,不禁脸上一红。

“走吧,回家!”莫少飞随着瑾儿,回到严府。

瑾儿忙着去做饭,却被莫少飞叫住,道:“我来看看你的腿伤。”说着,便帮瑾儿治疗。

莫少飞道:“瑾儿,从今以后,你我便是好朋友了。我有一事拜托你,可好?”

瑾儿道:“哈,莫叔叔也有为难事吗?”

莫少飞道:“是啊!我有一匹老马,跟我经历过很多风雨,现在他老了,认为自己没有用了,不肯吃我送的草。明日,你假装是路人,见他老了,不忍心它挨饿,替我照顾它,好吗?”

瑾儿道:“哈,小事一桩,瑾儿最喜欢马了。”

莫少飞道:“好了,多用热敷,很快便好。这里是五十两银子,你要好好照顾我的马。还有,此事是你我的秘密,不可说与你家老爷听。”

瑾儿道:“莫叔叔放心!咦?你不留下吃饭吗?”

莫少飞道:“我还有事,哦,不必告诉你家老爷我来之事。我走了。”

瑾儿见他出门,急道:“莫叔叔,还没告诉瑾儿,你的马在哪儿?”

莫少飞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便出门去了。

瑾儿一拍脑袋,道:“啊,原来是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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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义薄下朝后,问了几个还算知心的朋友,许是交情不够,一分钱也没讨到。他又不肯相借老丈人的名义,只得垂头丧气回家去了。路上,步履踟蹰,不知如何向夫人交代。思来想去,也只有实话实说了。

行至家门口,眼见门前台阶上有一个包袱,下面压着一封信。心中存疑,拿到屋里详看。

“呵,原来是昭雪。”高义薄忽而转笑道。

高夫人道:“昭姑娘如何了?”

高义薄道:“昭雪说她已安定下来,叫咱们不要担忧,还说日前替她父母周旋,颇费些银子,这布包里的五百两银子,作为答谢。”

高夫人道:“这可使不得,昭姑娘一个姑娘家,哪里来这许多钱,得快些找到,还给她。”

高义薄道:“诶——你不知道,昭雪的相公是读书人,只是落难京城,家中许是颇有资财。她既拿得出这许多银子,想必是生活无虞的了。呵呵。”

高夫人叹了口气,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高义薄道:“还差五百两,这……”

高夫人忙道:“哎,你看,你一打岔,我倒忘记了。那地方的钱,我已还了,借的是京城姐妹的银子,你不用担心。”

高义薄怔了一下,随后叹口气,道:“唉,又辛苦你了,夫人。”

高夫人道:“老爷说的什么话,这是咱们家事,我怎能看着不管。”

高义薄道:“如此,便将这五百两银子先还给人家。”

高夫人本想说等筹集齐了再还,谁知话没出口,便听高义薄转了念,道:“不妥不妥,这又不齐全,不如先还给大舅子。”

高夫人道:“哎呀,老爷,你不用着急……”

高义薄道:“虽然我们是姻亲,但总拖着不还,也不像样子,我这就前去赵府。”

高夫人叫之不及,只得叹了口气,随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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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玉林笑笑离开飞刀门,向西北行去,行了半里,眼见一条上坡黄土路,两旁树林葱郁。一个老叟正在拉车。笑笑见到,赶上去帮忙,两人一齐使劲,车子缓缓往上爬。“你傻站在干嘛,还不过来帮忙!”笑笑喝道。三人一齐使劲,车子终于爬过了坡。

“老伯,您这是上哪儿啊?”笑笑问。

“呵,我要去剑庄啊,我儿子要成亲,这些都是彩礼。呵呵。”老汉道。

“怎么?前面就是飞剑门的地界了?”笑笑问。

“是啊!剑庄里可都是飞剑门的旧人,门主可怜我们,就给我们盖了个庄子。”老汉道。

笑笑道:“呵,老伯,这有没有近路,我想到飞剑门北边的石峰山。”老汉说:“近路就是从剑庄走,你们帮了我的忙,去喝我儿子的喜酒吧。”

笑笑道:“不了,谢谢老伯,我若从这片林子走,也能到石峰山吗?”

老汉道:“到得了。但是要多一天的脚程。”“那多谢了。告辞!”笑笑说罢,便和玉林走到了林子中。

老叟摇了摇头道:“放着大路不走,真是奇怪!”说罢,又拉着车继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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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笑、玉林在林中跋涉了一阵,愈见艰难。

玉林心里不满,放着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不过,跑到这里来跋山涉水,还要受这个恶婆娘的气,到底为的什么?笑笑也走得气喘嘘嘘,汗珠直落,两人靠在一棵树下休息。玉林远远望见一个黑色人影,吊在树上,心想真是不吉利,走到这么个破地方来,便扭过头去。

“你怎么了?脖子断了么!”笑笑道,玉林不以为意。笑笑径自过去,却见一个人吊死在树上,胸口插着两柄小剑,再望那铁青之脸,竟怔在那里,良久无语。玉林见她傻了,好奇心作祟,跟将过去,见到那人,吃了一惊:“桦迎风!”嗓中无音,只张了张嘴。

笑笑弯刀出鞘,尸体落将下来。没想到,认识不过一日,便已是生死两隔。低头望见,想起这身衣服还是桦迎风所赠,不禁心下怃然,眼圈泛红。忽闻林中有响声,玉林回头看时,原来是飞刀门人,便跳起来,指了指桦迎风。谁知那些人见了桦迎风,发现竟已死了,立时眼中充血,脑子混乱,竟将这二人认作凶手,喝道:“大胆狂徒,竟敢暗杀副门主!纳命来!”不由分说,便起围攻。

玉林大惊,左闪右躲,笑笑亦是双拳难敌四手。不多时,两人便被团团围在垓心。

一人道:“我认得她,是义军的三堂主郑笑笑,前日还在门里做客。”

“好哇!恩将仇报,怪不得你们义军总是东躲西藏!”另一人道。

又一人道:“他们定是通不过飞剑门,跑来纳飞刀门的人头赏。你看!杀人的兵器,正是飞剑门的暗器!”

三个人三句话,便定了笑笑的罪。飞刀门合起伙来,要将郑笑笑带回治罪。笑笑听他们好生不讲道理,若是被捉回去,岂不死路一条,索性逃了再说。思量及此,便扬手中长袖,挂于树梢,抓起玉林,荡到远处。玉林脚软,摔在地上,爬不起来,笑笑见状,情势危急,便将他扶在背上,发力急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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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赵廷钧府上。高义薄提了昭雪给的五百两银子来还赵子豫。“少爷正在小花园弹琴,姑爷请。”丫鬟道。高义薄随丫鬟往后院去,只见又一个小丫鬟走来,道:“珠帘,老夫人明日礼佛,叫咱们端食盘,咱们快去!”

珠帘道:“这……我还得领姑爷去见少爷……唉,算了,姑爷,老夫人有事,劳你自己去找少爷吧!”

高义薄作了一揖,道:“好!珠帘姐姐慢走!”那小丫鬟一听他竟叫珠帘姐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珠帘怕她失礼,忙拉着她跑了。高义薄直起身,往后花园走去,绕了一阵,也没见赵子豫,却听到一阵悠扬琴声,心下好奇。到底是读书人,附庸风雅,概是免不了,便然寻声而去。

越走近,听得越是清楚,不禁背生冷津。

想来高义薄到处游历做官,也是见过不少奇闻异事的。比方说,这首曲子,便曾教他精神为之一振,过目不忘。其人听得没错,这清越高雅的曲调,便是在京城令人谈虎色变的《满庭芳》,只是这弹琴人,实在是令人意想不到。

赵子豫眉目染悲,沉醉其间,琴音铮铮,似哭如诉。曲罢,高义薄不禁拍起手来。赵子豫一惊,道:“是你?”高义薄未经允许,偷听已是有错,又怕赵子豫恼羞成怒,便道:“想不到大舅哥不仅官做得好,琴艺也是一绝。”

赵子豫起身道:“闲艺罢了。妹夫,你可听出什么?”

高义薄犹豫一会儿,道:“隐隐有悲色。”

赵子豫大笑道:“你听得不差,何故吞吞吐吐。”说着,请高义薄到凉亭坐了。槐树阴凉,花香袅袅,午后暖阳,甚是闲逸。

赵子豫道:“这首曲子便是《满庭芳》。”

“噢?”高义薄假装惊讶,道:“这是禁曲,大舅哥身为朝廷命官,如何能弹?”

赵子豫苦笑一声,表情难过,道:“不过是悼吾之亡妻。”高义薄出乎意料,续道:“嫂嫂也会么?”

赵子豫道:“岂止是会弹,汝嫂嫂生前,最钟爱的曲子,便是《满庭芳》。后来,此曲被王令所禁,汝嫂嫂受到牵连,便……”高义薄未及意料,脱口道:“嫂嫂不是因疾而逝的么?”

赵子豫道:“对外界便如是说。其实,汝嫂嫂为保住吾的官位,服毒自尽的。”高义薄道:“老丈人乃朝廷二品大员,也救不下来么?”

赵子豫眼圈泛红,道:“唉,当时,家翁正忙于清查朝中牵涉人员,又怎能徇私枉法?内子心神激荡,酿成此祸,也有些许家翁的关系。汝之外甥,自此便怨恨祖父,至今不肯回家。”

高义薄叹了口气,道:“真想不到,哥哥家也有这样一段辛酸往事。未知外甥在何处?兴许吾可以相劝。”

赵子豫摇摇头道:“唉,他自离家后,音讯全无,已四年矣。吾这孩儿生性执著,心中怨恨仇结不解,想是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高义薄眼圈不禁发红,拍了拍赵子豫的手臂,道:“哥哥你的苦楚我是最了解的,日前过府上的昭雪孩儿,便是吾儿指腹为婚的姑娘,因牵涉此案,一夜之间,亦是家破人亡。”

赵子豫道:“我记得,那孩儿现下如何了?”

高义薄道:“嫁了户好人家,已离开京城了。”

赵子豫道:“如此,你做的也太不像话,辜负了那孩儿父母的托付。”

高义薄道:“唉,我原想等友丧已过,再让小儿迎娶,但这孩子生性执拗,竟自己草率嫁人了。想必是她不肯原谅我见死不救,可是这傻孩子又怎知道,此事之艰难,能留她一命已属不易。”

赵子豫道:“唉,人在朝堂,也便是身不由己。不过,那女娃也算刚烈,想她父母必是教养有方。”

高义薄道:“吾友昭鹤亭,原是鹤亭书院的教书先生,因为钟爱《满庭芳》,在家中藏了许多被人丢弃的曲谱、残器,才被认定有罪……”

赵子豫心下感慨,想这人与自己夫人也有几分相同,不禁连连叹气,道:“听你所言,此人一生光明磊落,落到此等地步,亦是人间憾事。”

高义薄面如火烧,心如刀绞,心想自己当时所作所为种种,不禁面染愧色。赵子豫见其神态不佳,便道:“妹夫,你如何了?对了,你今日来有何事?”

高义薄一回神,知道自己失态,不禁难堪,便想快些离开,道:“哦,我听云天说,为了吾家买房,您相借了五百两,特来感谢!”赵子豫挥了挥手,道:“这是应该的,我孑然一身,要钱何用。不如给你们应急。”

高义薄道:“如此,实在是……”

赵子豫道:“诶——感激的话就别说了,照顾好敏儿和云天,我和父亲都放心了。”

高义薄道:“那便真是多谢了……”说罢,起身告辞。

高义薄离开赵府,胸中激荡不已。心想自己种种所作所为,到底是为了什么?原想来到京城投奔故交鹤亭,当夜却被带至刑部,是为官之本,还是为一己之私,唉——如今,原因都已不重要了;如今,故友已不需要解释了;如今,他自己似乎也是孑然一身了。不知不觉荡到了鹤亭书院,封条泛黄,在风中摇曳。推门而入,只见绿草凄迷,小径幽幽,窗户四散开着,似乎还听得到曾经的书声琅琅。

高义薄眼一阖,止不住老泪纵横……(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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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杨丽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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