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史实大揭密—中华名将张灵甫(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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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纪元4月11日讯】上高会战 (1) ﹕云头山—绝不后退﹗

一九三九年下半年的两场重要战役——第一次长沙会战和冬季攻势,张灵甫都未能参加。

这年九月中旬,冈村宁次集中五个师团、十八万人的兵力,在三百艘舰艇、百余架飞机的掩护下,从赣北、湘北、鄂南三个方向直扑长沙,企图一举占领长沙、摧毁第九战区。

面对强敌来犯,最高统帅部吸取南昌会战的教训,不为一地之得失而作无谓牺牲,乃一夜之间发出九道金牌,电令薛岳放弃长沙、退守株州、浏阳、醴陵地区。陈诚、白崇禧虽然在很多方面政见不合,但这一次他们的看法竟高度统一,也一致劝说薛岳退兵。

然而,薛岳决心已定,誓与湖南共存亡,誓与长沙共存亡。

湘北的地形易守难攻。长沙以北,左边是连绵起伏的幕阜山、九岭山、罗霄山,右边是八百里洞庭湖水,中间这一条一百多公里长的狭窄通道,就成为从岳阳到长沙的必经之地,而在这条通道上,浏阳河、新墙河、汨罗河、捞刀河又横穿而过,形成天然屏障,不利于日军发挥机械化作战的优势。

不打无把握之仗,薛岳胸有天炉。

他的“天炉”战略就是依托有利地形,诱敌深入、逐此抵抗,在不断消耗日军锐气之后,以集结在侧翼的主力从四面八方出击,围歼日军。陈诚最先被他说动了,善长逻辑归纳、语言表达的陈诚,将 “天炉” 战略的精华总结为八个字:“后退决战,争取外翼”。

胜利的天平,这一次又倾斜给了薛岳。

第一次长沙会战历时半个月,歼敌两万,给日军以沉重打击,日军既没有能够占领长沙,也没有能够击破任何一部国军,被迫撤退。战后不久,冈村宁次向大本营呈递了一份《关于迅速解决日华事变作战方面的意见》,他在文中哀鸣道:“抗日势力之中枢既不在于中国四亿民众,亦不在于政府要人之意志,更不在于包括若干地方杂牌军在内之200万抗日敌军,而只在于以蒋介石为中心、以黄埔军官学校系统的青年军官为主体的中央直系军队的抗日意志。只要该军存在,迅速和平解决有如缘木求鱼。”

长沙大捷,正发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之际,德军闪击波兰,势如破竹,而东方战场的胜利再一次宣告世人:侵略者是注定要失败的。因此,在给薛岳的贺电中,蒋介石的欣慰之情洋溢于字里行间:“此次湘北大捷,全国振奋,诚是为最后胜利之佐证,而对于人民信念、国际视听,关系尤钜。骏烈丰功,良深嘉庆。”

俞济时在率部参加第一次长沙会战后,便赴浙履新。

七十四军继任军长的人选,委座圈定了王耀武。

王耀武比俞济时年轻一岁。对于委座的信任与厚爱,自是感恩在心。接任军长还没有两个月,由国军发起的“冬季攻势”又在各战区打响,这是他指挥七十四军打的第一场战役。

新官上任,王耀武表现出可贵的求战精神——按照第九战区攻击命令,七十四军在赣北方面负责佯攻日军,但在推进过程中,他敏锐发现日军龟缩据点、不敢出战,遂乘此良机,扩张战果,五十八师和五十七师各以一部兵力分别攻克小岭、沙古岭,歼敌两个中队,生俘五人,五十一师两个营夜袭奉新、突击干洲街,捣毁火炮两门、汽车十余辆以及大量军用物资。七十四军并在友军的配合下,所到之处,悉数破坏敌后所有公路、铁路、电话线路,致使南浔线整整中断两个月。

一九四零年的秋天,当张灵甫和孟铁蛋返回部队时,七十四军已经大变样了,由原来的两个师扩编为三个师,并按照军事委员会关于精简指挥层次的要求撤裁了旅级编制。这也就是说,队伍扩大了,而张灵甫原来的旅长位置反而没有了。

新编入七十四军的第五十七师,最初为安徽地方军,后调山东。师长施中诚为安徽桐城人,字朴如,为保定军校第九期生。由于施中诚的年龄、资历都远远高过五十一师师长李天霞、五十八师师长廖龄奇,论战功也不逊于他们,因而他还被任命为七十四军副军长(不久以后,其师长职务由黄埔一期的余程万接任。)

抗战军兴,五十七师驰援淞沪、保卫武汉,尤以田家镇要塞防御战最为惨烈。当要塞即将被攻破、与援军失去一切联系的关键时刻,施中诚唯一的亲外甥——团长龙子育本可率部退向松山,但他没这么做,他在为要塞担心,为舅舅担心,曾打电话请舅舅退出要塞。面对铺天盖地的日军炮火,施中诚心如刀绞,他强忍着哽咽,在电话里说:“小育啊,该退的应该是你,可我现在没法让你退,要塞也许守不住了,你我都将倒在这里,只要死得像条汉子,家里人会为我们摆灵设祭的。你马上组织部队反击,多保重,舅舅就在你身边!”

年近三十岁的龙子育,他唯一的亲外甥,就这样在率部反击时,遭敌舰炮击,当场阵亡。

施中诚最后带伤突围,全师仅剩七百人。幸存下来的弟兄们编为几个连交给友军后,他只身一人转赴后方,重整旗鼓,再建新师。半路上,他本想回家看看,但终究没敢回去,可怜他的姐姐,就这一个儿子,他实在无法向孤苦无依的姐姐交待。

施中诚的堂妹施剑翘,也是名噪一时的女中豪杰。她父亲曾任山东军务帮办兼奉系第二军军长,在直奉大战中兵败被俘,被孙传芳枭首于蚌埠车站,施剑翘立誓为父报仇,终于在天津取了孙传芳的狗命,并毅然投案自首。在全国舆论的呼吁下,她入狱不满一年,即于一九三六年获得特赦。

听说施副军长的事迹后,张灵甫不禁肃然起敬。对于新任军长王耀武,他更是敬重,言必称“佐公”(王耀武字“佐民”)。王耀武和老军长俞济时一样,从军前都作过店员,深谙和气生财的道理,从不克扣军饷、苛求部属,才把七十四军这样一支来自四面八方的团队攥成了抗日铁军。当然,他们也有发脾气、训斥人的时候,但并不记仇,骂过了也就算了。军人的事业在战场,谁过硬谁好汉。其他的不谈,单凭俞济时、王耀武骁勇善战这一点,就成为他张灵甫虚心学习的标杆。

而对张灵甫,王耀武也和俞济时一样,不仅把他当成爱将,还把他当成自己的老弟。听说他回来了,王耀武拍马赶来看他,见他拄着手杖、走路不便,便连连埋怨道:“咋搞的咋搞的,干嘛不治利索回来?”

原来,张灵甫的腿伤并未痊愈。在香港经过再次手术后,康复本应无问题,但由于国民政府颁布了战时军人不宜出国养病的新规定,他即决定提前出院。起先,院方以为他承担不起昂贵的医疗费,便好心劝他说,只要再继续治疗半个月左右,伤势就可复原,否则将抱残终身,如果费用有困难,医院还可以减免。“军人死且不惧,何爱一肢。军令不可违。”他谢罢院方的好意,遂拄着枴杖,一瘸一拐地离去。回国之后,拆了石膏,右腿果然落下残疾,膝关节再也不能弯曲了。

“你这书生,认死理呢,多半个月少半个月算个啥呀?鄙人只在乎老弟多一腿少一腿。” 王耀武的这一句话,把他心里说得呼呼热。

接着,又谈到职务安排问题,王耀武问他愿不愿意去五十八师当副师长,副师长比旅长高半级,而且他的老搭档蔡仁杰也在五十八师,张灵甫当然愿意;不过,五十八师是俞军长从浙江保安团带过来的老部队,战功显赫,去了之后,肩上的责任更重,只能增光,不能抹黑。因此,他爽快地表态道:“承蒙佐公厚爱,本人当应必恭必敬协助廖师长练精兵、打硬仗,决不给您、给俞军长丢脸。”

想到又要和蔡仁杰在一条战壕里并肩作战了,张灵甫的心已经飞到了五十八师。

这时候的赣北前线,已是阴云密布,山雨欲来。

在此之前,第九战区又发动了“夏季攻势”,赣北国军一天之内连克奉新、靖安、高邮三地;七十四军在没有炮兵的掩护下,力克日军一个联队于南昌西南的百花山、蟠龙山据点;日军九江警备司令藤田高英少将以下五百余人,在瑞昌城郊遭埋伏,悉数被击毙,为夏季攻势划上最完美的句号。

至此,日军在赣北的交通线被切断,零散据点被捣毁,两个师团和一个混成旅团被迫龟缩于深沟高垒之中,成为一着死棋,而国军则运动自如,屡屡跃马横刀,尽展自信风采,令冈村宁次又羞又恼,恨之入骨。

赣北国军已成为倭寇的眼中钉、肉中刺,必欲拔之而后快。

又一场血战正悄然逼近。

1941年3月,为巩固华中战略要地南昌外围,侵华日军调集第33、第34师团及第20混成旅团,分北、中、南三路秘密集结。在第11军司令官阿南惟畿指挥下,企图对上高实行分进合击,打击和削弱国军。国军由第9战区副司令长官兼第19集团军总司令罗卓英指挥,集中了第49、第70、第 73、第74军约11个师的兵力参加上高会战。

3月15日,北路日军第33师团由安义向奉新、上高方向进犯,国军第70军在奉新城东西设防,凭借潦河两侧高地抵抗,在日军飞机和炮兵的猛烈轰击下,被迫撤守奉新。日军攻陷奉新后,强渡锦江,继续向上高扑来。南路日军第20混成旅团,由赣江北岸发起攻击,于夜间两次强渡锦江,遂由独城以北地区沿锦江南岸西犯。不久,张灵甫的五十八师一部便开始与日军 接战了。

“喂!喂!大点声,听不清!”

“什么?517高地请求增援?!”

几部电话此起彼伏响个不停,参谋们抱着电话叫个不停。

王耀武一接到五十八师关于上高东南方向发现敌情的报告,不免也惊出一身冷汗,头皮一阵发麻,军部刚转移到锦江南岸的华严庵,他的三个师都在锦江以北、上高以东,身边只有一个警卫营,若大屋湾日军趁虚而入,直奔上高而来,被打掉的首先就是他自己,好险!

在地图上找到云头山的位置,手指一点上去,云头山就染上一块殷红的血迹。

连日来,战场形势千变万化,七十四军左右招架、且战且退,高度紧张中,王耀武几天不曾合眼。不停地接听电话、发布命令,使得他整个下巴红肿,声音嘶哑,食指、中指也因为时时刻刻在地图上指指戳戳而磨破了皮、留下斑斑血迹。

默默注视着云头山,王耀武想起在望亭打阻击的时候,也是张灵甫和蔡仁杰主动补漏,全军才得以坚持三天,现在又是他们先敌出击,将日军企图从南岸侧击上高的锋芒挡在云头山下,使战局暂趋稳定。他们这两人一个豪放、一个谨慎,搭配在一起,性格互补,真是天造地的一对好搭档啊。

几乎就在云头山打响的同时,日军集中两万重兵,对上高正面发起总攻。“是日一日间,敌我伤亡均在四千以上”。这是后来赣北前线总指挥、第十九集团军总司令罗卓英在《上高会战概述》中的一句记载。

被誉为抗战以来“最精彩之作”的上高会战,自此高潮迭起,以冲天的爆炸、耀眼的火光、惨烈的呐喊和横飞的血肉掀起阵阵惊涛骇浪。为了给两翼友军争取到反包围的宝贵时间,我七十四军死战不退,每一个将士都发出最后的吼声,将国军的血性发挥到极致,天地为之变色,江河为之哽咽,鬼神为之抽泣。

五十一师作为机动部队,承担起战场抢险队,奋勇无比,哪里危险,哪里就会出现五十一师弟兄们的矫健身影,师长李天霞因而被友军各部一时传诵为“神箭。”

三月二十二日,日军突破锦江,五十七师三面受敌,眼看就要身陷重围。关键时刻,五十一师一个团火速驰援,机枪三连中尉排长周阳第一个冲上制高点——华阳峰,面对上有敌机、下有敌炮的狂轰滥炸,他坚守阵地,多处负伤也不后退一步。弟兄们劝他撤退,他说:“再退就退到湖南去了!”抓起机枪继续射击。激战中,又一颗万恶的子弹击中了他的胸部,血如泉涌,大家急忙拿出急救包,想给他包扎伤口。躺在血泊之中的周阳,艰难而坚定地推开战友的手:“别浪费了,算是我、最后一次报效国家……” 话未说完,便气绝身亡。

周阳是湖南道县人,黄埔十六期生,牺牲时年仅二十岁。

排长的壮烈牺牲,激起全排弟兄的满怀悲愤,无一人动摇,无一人后退,直到全部战死。

制高点决不能丢。

敌我双方展开殊死争夺,阵地几易其手。

华阳争夺战,成为上高会战关键战役之一。战事结束后,陆军测绘总局通令全国,在军用地图上,将周阳阵亡的华阳峰命名为“周阳”峰。

下陂桥至石洪桥一线,距上高城只有四公里。

然而,就是这四公里路,成为日军可望不可即的天堑。

三月二十三日凌晨,八架敌机从西边飞来,一到石洪桥就带着旋风俯冲下来,低低地擦着树梢一掠而过,一排排燃烧弹便落地爆炸,山上山下顿时火光冲天,巨大的火舌肆无忌惮地舔着头顶上的黑云。

将士们在火海中打滚,试图扑灭身上的烈焰。

而铺满山野的日军已步步逼近。

苦苦支撑在这里的五十七师补充团,已不足一个营,代理团长张泽霖的身边只有二十余人,他们的头发被烧焦、棉衣被烧乱、手足被灼伤,从心里到嘴里都充满对敌人的仇恨和蔑视。听着日军冲锋越来越近的“耶耶”声,这些刚刚闯出鬼门关的弟兄们,一边把手榴弹摆上战壕边,一边“哈哈”地笑着对长官说:“小鬼子又喊我们爷爷了!”

“老子们那有这种龟孙子!打!!”张泽霖豪气万丈。说着,他拉开马克沁重机枪枪机,装上弹链,便紧紧地扣住了扳机。

全团的机枪手已经全部阵亡。

他,一个团长,都亲自操起了重机枪。

从早上一直打到中午,日军十次冲锋竟无法推进一步,乃再次出动数架飞机,围着张泽霖和他的重机枪扔下二三十枚炸弹,强烈的气浪最后将他连人带机枪掀飞十来丈远,弹片击伤了他的左臂和左腿。

师长余程万的电话,将张泽霖从昏迷中唤醒。

余程万咬着牙齿、狠着心,命令张泽霖退守二线阵地。

趴在废墟之中的张泽霖,喘着粗气说:“不必了师座,我已经够本了,我要用自己的牺牲,一报国家养育之恩,二报师座栽培之情。人生自古谁无死?战死疆场,死而无憾……鬼子又上来了!师座,您多保重啊!”

最后一句的诀别,让余程万当场哭出声来。

当师部所有勤杂人员和警卫连一起赶到石洪桥,山头上只剩下两个班长和五名士兵。

张泽霖被抬下阵地的时候,已是昏迷不醒,但心脏还在顽强跳动。

与五十七师并肩作战的,是张灵甫的五十八师。

五十八师的防御阵地在下陂桥。

这里群山与平畈犬牙交错,地势险要,山地作战最大的长处就是便于凭险据守,可以建立多层火网,设置各种障碍。张灵甫养伤期间,可没闲着,躺在病床上潜心研究战略战术,针对敌强我弱的态势,专门写出两篇如何在劣势装备下进行山地战、河川战的心得文章。现在,是要用实战检验他的新理论了。

山地作战的要点如下:第一、要以能够独立战斗的支撑点控制道路、山垭、谷地;第二、支撑点应构筑多层防御阵地;第三、组织隐蔽火力、近战火力、伏击火力;第四、利用自然地形巧妙伪装地堡,注意扫清射界;第五、设置壕沟、鹿砦与埋设地雷、炸药包相结合等。

全师进入核心阵地后,蔡仁杰的173团首先出战。鉴于上一次在万家岭,因日军有炮火作掩护,只靠把壕堑挖深来制造陷阱的战法不太成功,张灵甫这一次亲自部署,在山脚前挖了一条宽五、六米,深四米多的壕堑,壕堑底部插上竹签,两侧钉上倒刺的铁丝,然后撒进一些野草、树叶和荆棘;几个弟兄还按照他的意图,挑来七八桶桐油,储藏在了掩蔽部里。蔡仁杰会心地笑了,不用说,他一猜就猜出老伙计的妙计,便颇为遗憾地说了一句:“可惜啊,现在到处弄不到汽油。”

日军发起进攻后,首先是飞机大炮轮番上阵,集中火力猛烈轰击,山头被削平,土地被犁翻,成片的树木有的连根拔起、有的拦腰斩断。浓烈烟尘笼罩之下的173团阵地,如死一般寂静,直到敌步兵越过平畈、冲到山脚下,隐蔽在各种战壕、山洞和地堡中的轻重武器才突然一起开火,日军毫无遮拦,为躲避居高临下的火力,见前面有壕沟,也不知是计,纷纷跳将进去,一跳进去才知道自己上了大当,有的被竹签戳伤,有的被铁丝刮伤,一片鬼哭狼嚎声。还有的用刺刀挖阶梯想爬出来,谁知刚一探出头,就遭到国军的机枪射击,只得龟缩在深壕里进退两难。

好戏开场了。

七八桶桐油点上火,顺着山坡滚进了壕沟里。

在无数声绝望的惨叫和哀号之中,张灵甫抿着嘴角,轻轻一笑,对蔡仁杰说:“若非倭寇丧尽天良,吾人何尝用此毒计?以血洗血耳!”

曾几何时,用桐油修路终告失败,而今以桐油发起火攻竟奏奇效,蔡仁杰不由得信口吟出一首七绝:“幕阜当年风雨寒,桐油无意苦作路,锦水如今硝烟急,正好火烧胡虏肉。”然后,他还很有些得意地向张灵甫炫耀道:“怎么样啊?本人张嘴就是诗。”

张灵甫当然不服气:“出口成诗有何难?看我的——”说罢,搂起袖子,拔出短剑,在掩蔽部的土墙上题诗一首:“旌旗十万下关山,气贯长虹为谁雄?遥看云天落日处,一片血色带泪痕。”

“好诗、好诗啊!”蔡仁杰的赞叹发自内心:“甚有唐人边塞诗的萧杀风格。”

两人乃诗性大发,于震耳欲聋枪炮声之中,从容吟诗唱和。

不久,明灿那边连连告急,张灵甫带援军紧急增援云头山。

这天深夜,罗卓英手书一份当前保障战役胜利的“十条训令”,颁行各部。

“十条训令”全文如下:

一、记着委座的训示:“我不怕敌,敌便怕我。”

二、记着司令长官的训言:“苦斗必生,苦干必成。”

三、记着本总司令的训告:“军人事业在战场,军人功罪也在战场。”

四、目下对敌包围形势,业已完成,包围困也已缩小,今天就是我军全线对敌施行求心改击开始的时候,也是我军对敌展开歼灭战的良机。

五、我忠勇将土苦战八日,业已取得八分胜利,今天第九日,必须努力争取九分胜利,以保障明天的十分胜利。

六、依昨日战况判断,敌军攻势业已顿挫,力量业已耗尽,若无后继援军,不仅不能攻我,而且必遭惨败,纵有增兵,亦不过一大队,而我合围已成,力量凝集,增援部队某某师今日可加入战斗;某某师明日即可赶到参加。预计战局多延一小时,我军多得援兵一营,多延一天,多得援兵一师,围歼力量,绝对优势。

七、过去八天苦战中,万余死亡将士的血花,正期待吾人今明两日之努力,结成胜利之果,报答国家。七十军奉新烈士墓。七四军高安烈士墓,巍然在望,吾人必须迅速歼灭巨敌,以伟大战果,报慰英灵。

八、吾人必须把握住抗战四年来仅有的对敌取得包围歼灭战有利态势,将十天以后的作战精神及力量,提前到今明两天来,适时使用,充分发挥,俾在赣北战场,收一劳永逸之效,而开今年胜利年之先路。

九、各级指挥官,绝对不许有怕牺牲保实力之观念,务须指挥国军,斩灭倭寇,以表现国军之真精神,凡属最能牺牲最奏战绩之部队,我领袖必然予以优先之补充与厚赏,本总司令亦当负责报请补充,迅恢战力。

十、各级指挥官,务须确实掌握部队,向指定任务,坚定迈进。

大屋湾对面的山凹中,有几处梯田,黄灿灿的油菜花铺了一层又一层,云头山方向激烈的枪炮声和大屋湾里姐妹们凄惨的哭喊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常宁潜伏在最高处的梯田上,密密麻麻的油菜花成了他最好的伪装,连手里的步枪也缠上一圈油菜花。

他一个人正以卧姿握枪,在静静等待着开火信号。

从他潜伏的地点看过去,隔着一条小溪和两边的农田,大屋湾尽收眼底:

光着下身、吊在树上的曾有满女人,已经死了,她的腹部被剖开,肠子流了一地。

来不及逃走的女人,都被关押在曾屠夫的家里。

村子里驻扎了大约两个大队的日军,加上附近村湾的日军,总兵力至少有两个联队。现在,鬼子兵们大多去了云头山,留下来的估计还有一百多人,有的忙着杀猪宰牛、有的在放警戒哨、还有的则拎着自己的裤子,嘻嘻哈哈地从曾屠夫的家里进进出出。

呸!常宁狠狠啐了一口唾沫,暗自骂道:小狗日的,老子马上要敲碎你们的狗头了!

练兵千日,用在一时。

萧云成手下三十名经过特种作战训练的老兵派上了大用场。前几天,高进已经带了一个五人小组渗透到敌后,日军今天凌晨通过小界岭的情报就是他们传回来的。现在,萧云成带着常宁、李欣等十几个弟兄又悄悄埋伏到了大屋湾附近。

在用信鸽传回去日军兵力情报后,解救被掳姐妹的战斗即将打响。

他们已经看好地形,作好了准备。解救方案是:曾有满带着萧云成他们去后山,常宁以远距离发冷枪,狙击散布在屋顶上和村庄里的日军哨兵,待敌被正面的冷枪吸引注意力后,弟兄们即从后山下来,隐蔽摸进屠夫家。一旦得手后,除留一个小组带姐妹们向后方转移以外,全体队员再去增援云头山。

但萧云成唯一没有把握的事情是,从梯田到大屋湾之间的距离,他在望远镜里测出的实际距离为1000米,这么远的距离,中正步枪可不比日军的九七式狙击步枪,没有加装光学瞄准镜,常宁仅凭肉眼是否有把握准确命中目标?虽然,以前他最远还打过1200米的距离,五发子弹打了一个九环、两个八环的好成绩,但那毕竟是打靶呀,而通常来讲,狙击手最理想的距离是600米左右。

望着萧云成那中不放心的眼神,常宁满怀自信地说:“不就是一千米远么,怕个锤子。”

萧云成看见他手里的中正步枪,表尺已经定在了10的刻度上,知道他早有准备地估出了距离,心里这才塌实下来不少,又叮嘱他一句道:“得,你这一锤子可别搞砸了锅!”这才领着弟兄们去了。

枪打得准不准,因素很多。一个优秀的射手,首先视力要好,其次还要学会测量距离,才能设定正确的标尺。由于地球引力的作用,射程越远,弹道下降就越明显。因此,对远距离目标的射击,一定要根据距离来确定表尺的分划,以便调节瞄准线的倾斜度。常宁一到自己的潜伏位置上,就习惯性地举枪瞄向村口的鬼子哨兵,很快估算出大屋湾的远近。根据经验,如果两毫米宽的准星刚刚遮住一个人,则距离便应该在200米左右,而当一个人只能遮住准星的五分之一,那么距离就大约是1000米。

为了打好自己的第一仗,真正地敲碎日军的狗头,常宁已经把上百颗子弹做成了开花子弹:用钢锯条将弹头锯出一个“十”字,打在墙上都会炸出一个坑。

终于,信号传来:大屋湾后山山头上,有一棵树倒了。

好!看老子的!

常宁把脸贴在枪托上,闭起左眼,屏住呼吸,首先瞄准趴在屋顶上的一个日军机枪手,轻轻扣动了扳机。一声枪响之后,那鬼子似乎被什么动静吓了一跳,扭过头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右边,常宁知道自己打偏了,可能是由于风力的原因,弹着点偏右,他向后一拉枪栓,退出弹壳,再推上一发子弹,稍作修正便开了第二枪,“哈!”只见那鬼子连人带枪就滚下了屋顶。

哎,可惜距离太远,没看清小鬼子的狗头是怎么被打爆的。

满心欢喜的常宁,顾不上遗憾,首先得趁着他们没防备的时候,赶快除掉威胁最大的、妨碍我军行动的小鬼子,然后再打草带搂兔子的,多干掉他狗日几个,把枪瘾过足。

曾屠夫家的院子里,两个日军正背靠背坐在案板上抽烟,想到高进一枪打下两只鸟,老子这一回也要来个好事成双。准星点住其中一人的胸口,第三发子弹出膛,于是两鬼子刹那间双双落地。

也许是中弹之时的惨叫声,惊动了村后小路上的一个哨兵,他把扛着肩上的枪端在了手里,弓着腰东张西望,枪刺上的膏药旗微微抖动。第四枪枪响,那哨兵晃了两下,便像喝醉酒似的倒了。

常宁又飞快地把枪口指向了村前的打谷场上,那里似乎有条大鱼:一个穿着白衬衣的,好像拿着刷子正在为军马洗澡,旁边还有一个勤务兵模样的拎着水桶。稳稳一枪打过去,白衬衣立刻变成红衬衣,先是趴到马背上,然后又从马背上滑到地上,而拎水桶的那个撒手就往村里跑。贼你妈,你狗日那里跑?这条小路是一条直路,不能两边躲闪,常宁笑了,第六颗子弹沿着其奔跑路线,以快半步的提前量追上来,将他击倒在半路上。

这时候,大屋湾开始骚乱起来,一片叫喊声。打谷场旁边,十几个正在池塘边洗菜的鬼子一哄而散,行走在村子里的鬼子也纷纷闪到路边和房子里,还有六、七个鬼子提着枪,却又从曾屠夫家里慌慌张张跑出来。

出来得正好!常宁再把枪口移过去,连开三枪,可惜只打中两个,其他的几个便乘机跑得不见踪影。“他姥姥的小日本,腿子短还跑得忒快。”常宁骂了一句,见日军都躲了起来,便有意吸引日军,胡乱放了几枪。

于是,日军很快发现打冷枪者的方位,从窗子里、草堆后、墙角处开始向梯田这边射击,子弹如蝗虫一般飞过来,但由于距离比较远,又不知道确切地点,所以威胁并不大。接着,几门迫击炮和掷弹筒也打过来,油菜花和泥土一次一次地被炸得粉碎、抛向空中,然后再纷纷扬扬从天而降。

常宁见弹着点杂乱无张,知道自己还很安全,便不急不忙地将瞄准新猎物:一个头戴钢盔的日军,把机枪架在窗台上朝这边射击。跟老子翘辫子去吧你!子弹说到就到,带着炽热的火焰不请自来,打烂了他的半个猪脸,然后,常宁又把躲在另一边窗口的人影给放倒了。

日军终于没有耐心玩对射游戏了。一个小队、三十多人端着枪扑出村子,成散兵线向对面作蛇行规避冲过来。常宁知道,要想在远距离命中这种活动目标,几乎是不可能的,于是赶紧换上普通子弹,他可不想浪费他做了好长时间的开花子弹。

一口气打完两排十发子弹、目的还是吸引日军注意力之后,常宁倒退着爬出梯田,绕过一个小山包,将日军甩在了死角,然后向云头山方向大踏步跑去。

他感觉自己的肚子饿了。

花开两枝,各表一朵。

再说萧云成这边绕到后山之后,按约定,扳倒山上的一棵树,作为通知常宁动手的信号,不一会儿就听见鬼子在村里“哇哇”大叫,开始打枪打炮进行还击,便知道常宁那边得手了。弟兄们于是悄然下山,摸到曾屠夫家后门,贴墙一听,里面除了姐妹们的抽泣声以外,还有鬼子兵嘻嘻哈哈的声音、剁肉切菜的声音。

据曾有满介绍:从他家后门进去是厨房,厨房前面是堂屋,堂屋两边是厢房。这是中国农村最常见的民居布局。

萧云成把手一招,和几个身穿日军制服的弟兄一起便拍响了门:“他那卡桑、他那卡桑,依路(田中君、田中君在吗)?”

门是虚掩着的,不等里面回应,即推门而入。厨房里,一个鬼子刚刚放下菜刀,弯下腰来要往炉灶里添几把松枝,忽然看见进来好几个同伴,说要找什么山田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叫田中的多着呢,又觉得来人很面生,于是便下意识地眨巴着眼睛反问道:“豆那他沙妈代斯咖(请问你是那位)?”

萧云成装出很熟悉的样子,又用日语说了一句:“我是小林啊,好久不见哦。”

说话之间,李欣已经绕到那鬼子身后,突然一把卡住他的脖子向后一扭,如此同时,萧云成也拔出挂在腰间的短剑朝他肚子一捅,鬼子兵双脚无力地蹬了几下,就全身瘫软倒在柴火堆上。

右手握枪、左手提刀的弟兄们接着一涌而入,冲进堂屋。

“不要怕!我们是国军、来救你们的!” 萧云成指著身后对她们说:“快,穿好衣服,跟我从后门走!”

两边厢房里也开打起来,女人的喊声和打斗声响成一片。

等萧云成他们撤到后山上不久,其余的弟兄也先后带着七、八个被解救的姐妹安全抵达。

萧云成清点人数:共救出被掳姐妹十五人,捕杀日军五人,我方无一伤亡。

曾有满一直呆在山上。萧云成怕他没有经验,没有同意他参加解救行动。现在,他的大女儿大芹找到了,可是小女儿小芹却没见着。急得他一个劲地直跺脚,追问大芹:“你妹妹呢、你妹妹呢?”大芹蓬头垢面,坐在地上,把头埋在两膝之间痛哭不已。

湾子里有一个叫三嫂的女人,也抹着眼泪对他说:“你家小芹我们一直都没看见。”

由于云头山情况紧急,萧云成果断下了转移命令:两个弟兄和曾有满一起,带着姐妹们去后方;其余全体队员火速增援云头山!

又要离开大屋湾了,曾有满扑通一声双腿跪地,对着自家的方向连磕三个响头:“芹儿她娘啊!我会回来给你收尸的!!!”

“爸,走,我们跟国军走。”大芹哭着搀扶起自己的爹。

曾有满的脸上,已满脸都是泥土、血和泪水。(待续)@(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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