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連載﹕《四面牆正卷》(五十九)

麥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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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8月24日訊】(5)水深火熱

一周以後,網籠加工的全套工序都學完了,系小線、整型、縫花線,齊了。

這幾天干得吃勁,我在系小線的工序上總打不好扣兒,忽正忽反的,再加上要不斷地給給他們登記領料,進度只上個中游偏上,好在將就著沒帶網子回去。

這天下午師傅們一走,朴主任立刻向我們宣佈了一個好消息:“現在終於可以出成品啦,大家幹起來!”

“幹起來,幹起來!”林子和老三都忙活開了,恨不得把我們哄得全飛起來,幾個號房組長也跟在林子屁股後面,敦促自己屋裏的犯人,只有二龍在那裏安靜地喝著茶,望著窗外發呆。

傻柱子的進度太慢了,按他的手法,到明天這個時候完活還差不離,被林子揪起來,一拳又打倒,殺雞駭猴地臭駡一頓,傻柱子遲鈍地爬起來,揉揉被打過的胸脯,面無表情地坐回去抄起網子。

二中那邊的編織機嘩嘩響著,和我們這邊比賽似的亂成一片。

林子宣佈,爲了方便庫房管理,決定每個組由一個組長負責,統一領料,臨時定了三個組長,新收的胖子、趙兵和我。我到“日本兒”那裏領了個小本子和圓珠筆,開始列了灰網、黑網、梭子、剪刀、縫合線、鋼圈等專案,一拉溜把自己這一撥的人名登記上,一共18位落網的大俠。

二龍來回溜達兩圈,很滿意的樣子,順便叮囑我:“記清楚點啊,這裏壞人多。”我看他笑笑,答應著。

藍小姐溜過來巡查,一邊擺弄我們的花兒,一邊問:“有什麽不明白的,抓緊問啊。”

周法宏站起來,舉著網子湊過去:“小姐你看這網子的眼兒好像大小不勻啊。”

郎隊正從廁所出來,一隻手還在褲襠裏塞著,聽周法宏言語,過來就是一腳:“叫什麽哪,叫什麽哪!誰是小姐啊?”藍小姐在一旁臉有些微紅起來。我們忍著笑,低頭幹活。

周法宏局促道:“郎隊,郎隊叫錯了,是師傅,師傅。”

郎隊一走,藍小姐笑道:“你們這隊長還挺厲害。”

周法宏一撇嘴:“也就在裏面能耐。”藍小姐又是笑。

講解完畢,和藍小姐近距離接觸了一次的周法宏滿意地回了座位,小佬馬建輝指著我沖藍小姐道:“藍師傅,這是我們組長。”

藍小姐沖我粲然一笑,我的臉有些熱,心裏那個罵小佬啊。

藍小姐過別處去了,周法宏立刻吸溜一下鼻子:“操他媽真香。”

我對面一個叫孟長軍的眯著眼說:“斜眼你夠銱啊!”孟長軍是個高度近視,沒戴眼鏡,據說進過好幾副鏡子,都叫林子給打碎了,也是個討雜役嫌的主兒。

“操他媽誰再叫我斜眼我跟他急啊!”周法宏叫道。

我們笑了一聲,都不說話,悶頭縫起網子來。晚上收工比昨天稍微遲些,但還是足以讓二中的弟兄們羡慕了。

這兩天開始注意兩個人,這倆傢夥不幹活,顯然也不是人頭,也不是打掃衛生的,打掃衛生單有一個叫來福的老頭,是教導員的門子。我說的這倆傢夥都三十上下歲,一個高瘦,一個矮胖,整天溜我身後的暖氣片根底下眯著,互相無話,跟大夥也不摻乎,除了吃飯打水上廁所,就擺設在那幹坐著,收提工的時候跟我們一塊來往,精神倒是相仿的萎靡。

問小佬,小佬無所謂地說:“倆病號,裝逼裝成功了,瘦的肺癆,胖的腦積水,還有點二神經。”

我回頭看那倆人笑一下:“這還不讓歇號兒?成天拉拉他們幹什麽?”

“歇號兒,是個腦袋就歇?慣那毛病,五大一能歇一半!誰不會病呀?難得就是堅持病到底。”

我說:“看那倆人,也像真病的。”

“病肯定有點病,一半多還得靠裝,你看咱倆說啥,他們心裏明白著呢,就裝聽不見。”小佬說著,回頭沖那個胖的笑道:“對不對,二神經?”

“二神經”眼皮也沒擡,盯著自己翹了幫的棉鞋,專心致志。

旁邊那個白瘦的,倒是半仰了一下臉兒,有氣無力地露了一下牙,算笑過。我看那臉模,倒有幾分女孩家的清秀,看那嬌柔的病態,又宛如林妹妹做了小尼姑的樣子,眉心上點著個蒼蠅眼大小的痣,也被我一眼掃見了。

小佬看我多看了那小尼姑兩眼,不禁說:“東北的,剛來也猛著呢,你淨看他點個黑疙瘩啦,胳膊上還有活兒哪——小朴,給老師看看你那猛龍過陰溝。”

小樸又費勁地擡起臉,勉強地微笑著,那意思“看什麽看,別坷磣我了”。小佬也無誠意,不看就不看了,回頭繼續幹活。我再瞄一眼靦腆的小樸,怎麽也不象“以前猛過”的啊,不理,也趕緊忙活手底了網子去。

收工前我們幾個小組長到庫房交梭子和剪刀,帶著跟“日本兒”核對一下數目。“日本兒”老幹部似的喝著水說:“你們幾個一定要精細點,這剪刀一類的要是丟了,事可就大啦。”

胖子問他:“‘日本兒’,沒有剪刀,帶回號裏的活怎麽剪線尾巴啊。”

“留著,甩下縫合線明天早上一塊剪啊……以後叫我老六或者六哥都行,別日本兒日本兒的,多難聽。”

“難聽你別找那日本媽呀!”胖子真敢說話,張嘴就來,聽得我跟趙兵都不好意思笑他。

宮景先生“嘖嘖”兩聲:“小兄弟別這麽嘔(藕)我,你摘我荷花就算了,我不跟你計較先。”

胖子拍一下他的小尖腦瓜,笑道:“老頭別上臉兒啊,我鹵慣了,要不沖林哥,我還不跟你玩笑哪。”

“日本兒”,也就是現在的“老六”或者“六哥”笑起來:“可不是咋的,咱不都捧著林哥幹呢嘛,不沖他呀,我還不讓你拱我這個卒哪,誰想過河就過河,那不亂了嘛。”

我捅了趙兵一下:“沒事咱回吧。”

晚上趙兵就把庫房裏的一幕跟二龍說了,華子當時也在旁邊。二龍淡笑一下:“庫房那個雜種,你們誰也別惹他,那就是一野狗,你拿根骨頭他就跟你顛500裏地,你拿根棍子他就夾尾巴,你要空著手呀,不搭理他他還呲牙呢。”

旁邊華子笑道讚歎道:“那老逼才是勞改成精了哪。”

“成精他也是個小妖,得不了大道。”二龍抽著煙道。

我們慘了。

連續兩天了,收工都在夜裏11點以後,值班的管教因爲只有把我們送回去以後才能消停,過來問過,林子說:“我們主任說了,不完活不讓回去,開始就是狠,練手藝呢。”

連趕了一個禮拜,總算把手裏積壓的半成品都變成了成品。平均算下來,一個人一天隻出七、八個成品漁簍,林子問過藍小姐:“你們廠裏面的工人一天干多少。”

藍小姐語不驚人死不休:“25個。”又恨人不死地補充道:“老職工還要多。”

朴主任問:“你們工人一般多長時間能熟練?”

“一個月足夠啦。”藍小姐真是可愛,小佬發誓出去以後要強姦她一百次。

那個老師傅笑道:“我們那裏都是計件工資,大家都拼命幹,有不少工人還交押金拿回家幹呢,一家子忙活。”

林子笑道:“那不跟勞改隊一樣了?裏面一個人拼外面一家子?我們幹一個簍子你們給多少銀子?”

朴主任笑著說他:“你操心得也太多了吧?”

朴主任站在工區,樂觀地計劃著:“咱們開始先定一人10個,慢慢長數,兩天長一個,頭一個月也頂到25,長得太快受不了,也得體恤大夥啊。”

林子說:“先試驗一段吧——藍師傅別坑我們啊,一天真能幹25個?”

朴主任道:“實踐出真知,你管好你的事就行啦。”

這天晚上,二中10點半收工,林子看了一下工區,大家還正幹得熱火朝天怨聲載道,最好的剛完成9個質量合格的成品,大半的犯人在7個8個上下晃蕩,而且好像真揪不出妥滑的壞分子來。二龍打個哈欠說:“先回吧。”

林子叫老三:“老三,我們跟二中的先走了,你跟華子他們殿后,12點再收一撥,沒辦法,你跟最後一撥吧,檢驗的不能臨陣脫逃啊。”

老三笑道:“我這條命放這了,你們撤吧,我掩護!”

大家都幹紅了眼,希望12點那撥能把自己帶回去,好歹還能睡個囫圇覺。

老三很牛,來驗活的了,把網籠往桌子上只一蹲,拿眼一描:“重新整型。”順手把網子扒拉地下去了,這一摔打,合格的也走形了啊。

老三對我態度好一些,大概“官”著二龍還有那個豐子傑的面子吧。對趙兵、小佬還有一兩個混得好的,也是手松,看得那些被“正當刁難”的傢夥咬牙切齒,我也顧不了許多了,先自己舒坦再說。

我們幾個終於趕上了子夜班車,跟華子他們收了隊。老三在後面絕望地歡送我們:“哥幾個走好啊。”

回監教樓,二龍看我們進屋,先在被窩裏罵一句,告訴趙兵:“以後回來輕點啊,剛他媽插裏,讓你給弄醒了。”

二龍看看我們幾個,問道:“那幾頭還沒回來?”

我說:“豁嘴跟假牙還剩兩三個。”

趙兵笑道:“疤瘌五抱著最後一網子還磨呢,眼都耷拉皮兒了,小霍還有仨,得6個鐘頭吧。”
二龍罵一聲,倒頭睡了。

我們做賊似的弄了點水,到廁所好歹劃拉把臉,回去躡手躡腳地上鋪睡了,周法宏連衣服也懶得脫,拉被子把自己蒙起來。

轉天早上我們睜眼的時候,看見昨晚上空著的鋪上依舊沒人,看來弟兄們真奔通宵幹下來了。林子樂著跑過來跟二龍說:“老三昨晚上睡軍營啦。”

“沒准死戰場上了。”二龍一邊系鞋帶一邊說。

林子高深莫測道:“就得這麽熬,不熬廢幾個大夥都好受不了,這才頭一天。”

二龍似乎很明白他的意思,淡淡地說:“熬唄。死倆才好。”

轉天到工區,老三在樓上淒慘地叫道:“弟兄們可來啦!”

上了樓,看見一中這邊一片狼籍,犯人們擠在暖氣片附近,東倒西歪放了一片,有幾個醒了的,看見我們上了樓,都開始罵娘,說這網子他媽不是人幹的。傻柱子抱了一堆網片,綣曲著身子,躺在操作臺底下沒動靜。被華子看見,抄一把笤帚亂戳一氣,趕了出來。

主任一上班,進樓口就喊林子:“昨天怎麽樣?”

“就傻柱子沒完,熬了個通宵。”

“最早的幾點完?今天長1個沒問題吧。”主任的思想還是很樂觀。

沒想到林子說話更大:“昨晚上是拉得挺晚,不過這手藝活,就是越練越精,就照您說的辦!……各組組長,再去領一套料!”

“哎呦——”下面一片呻吟聲。我們三個“線兒上的”組長,還是站起來大義凜然地走向庫房。

日本兒拿個本子,迎頭穿過我們顛過去:“朴主任,我搞了個建議,昨天跟林哥溝通過了,您看看可行不?”

朴主任拿過去看了幾眼,滿意道:“不錯,幹工作就要有這個思路,這叫防患未然,未雨綢繆,你寫個詳細的條款,回頭我批一下,數額空著啊,我來填。”

“當然,當然。”日本兒躬身送著朴主任的背影進了管教室,然後請示般地看著林子。

“你自己寫吧,我不看了,回頭直接交主任。”林子說。

日本兒連聲答應著,跑進庫房去。

中午點名時,主任宣佈了一項在工區嚴禁吸煙的規定:“誰抽辦誰,辦完了你還不夠,還要扣當天的值班隊長50塊錢!”大家齊笑起來。

接著宣佈了一條新規則,叫什麽“關於損壞、丟失工具、原料的處理辦法”來著,估計就是日本兒剛申請的那個“未雨綢繆”的條款。

“……灰網,損失一片罰款50元,剪刀丟失一把罰款20元,另外,剪刀、花線大針和撬棍這些敏感工具丟失的,除了罰款,還要關學習班一周!”

宣讀完畢,朴主任打預防針道:“不要以爲你不接見就罰不了你啊,你們都有存摺,改造一個月,帳上給你上8塊錢生活費,我就從這8塊錢扣起,一直扣到你開放回家,讓你看不到錢影兒!”

下午藍小姐來時,身心疲憊的犯人們也沒了多少興致。藍小姐跟主任打了招呼,出來把老三驗過的網籠又過了一遍目,挑出十幾個有毛病的,老三懊惱地拍著自己的腦門:“這不得他媽我自己修了嘛!”

於是又添了規矩,誰的網子,要寫個條子塞裏面再交上來。

看老三和藍小姐紮一堆忙活,林子唱起了“夫妻雙雙把家還”,讓沈悶的工區添了些笑聲。

讓林子說著了,這手藝活還真是越幹越熟練,11個網籠,折騰一天,子夜前,我和趙兵還是勉強完了工,林子真讓人給王老三帶了被褥,讓他在工區睡了。

老三沒有抱怨,還幹勁特足,質量卡得也更嚴格了。我的網籠“整型”總不過關,老三一邊幫我倒騰,一邊苦惱地說:“這麽下去不行啊,我也不能天天幫你修活兒不是,不是三哥口冷,咱這不沾親不帶故的,勞改隊裏誰願多摸活兒?”

眼瞅著這活兒要是打回來,就得陪大夥熬後半夜了,我不覺陪笑道:“三哥謝謝了,弟弟心裏有數兒。”

老三一邊修網子,一邊笑道:“唉,你們是回去啦,心裏惦記著三哥就行,別忘了我還在這裏水深火熱哪。”

“站隊,收啦。”小尹隊喊。

我連忙補充了兩句“謝謝啦”,跟小佬跑去站隊,喜洋洋地下了樓。後面一片絕望的歎息,疤瘌五在大聲地罵娘,罵政府的,罵不知什麽人的。

(6)還是不夠累

定量長到13個的時候,大家都傻眼了,零點時分,雖然忙得屁眼朝天,還是沒有一個人完活兒。

林子從廁所回來,看見二神經靠在牆邊的暖氣片上睡著了,上去兩腳踢醒:“弟兄們都快死球了,你們倒美!不幹活也得給我瞪眼陪著。”

“斜眼,幹幾個啦?”

“還剩仨。”周法宏擡一下眼,立刻又埋頭縫起花線來,噌噌噌!

“操,小白菜你又明兒見啦!”林子說著往前去了。

這天是朴主任值班,林子刹了個晚陪著,在工區裏吆喝得山響,大家眼瞅著已經忙瘋了,不斷出錯,老三也開了齋,不斷地把網籠摔向犯人的頭上:“返工,花線松!”“小線扣反了,尺寸不對,看不出長短腿來,眼瘸啊!”“整型,仰頭,虧尺,滾!”

二龍不管那套,跟二中最後一班的隊伍回去了,這邊把名字一勾,主任也無話,只背著手,皺著眉頭在生產線的空擋裏溜達,林子跟在後面,不時踹這個一腳,拍那個一掌:“快!還得快!屎不拉褲兜裏不准往廁所跑啊,時間都給我擠一塊用!”

朴主任問我:“麥麥還剩幾個?”

“一個半。”我趕緊站起來,老樸示意我坐下,不能在禮節上浪費時間了。

然後又問趙兵,那邊還有一個。

朴主任皺著眉算了算:“快手也要一個半小時一個?人家25個是怎麽幹的?”

“不是他們屁謊,就是咱的手還不熟唄。”林子道。

“……明天不長數先,鞏固鞏固再說,回頭你和老三他們也碰碰,找找差距。”朴主任沈吟著說。

“行,您咋說咋是。”林子不往自己頭上攬責任,可勁地捧官兒。

“你們也得拿意見啊,你不天天在一線盯嘛。”

林子扯謊道:“不盯行嘛,這兩天熬廢了,沒看鋪蓋卷都搬工區來了?”

隔了一會兒,林子往趙兵那組竄去,給了傻柱子一腳:“瞌睡啦是嘛!”

傻柱子迷蒙著眼一扭頭:“沒有林哥。”

“幾天沒睡啦?”林子問。

“三……四天了,就眯了幾分鐘。”

林子罵道:“操你媽的,活沒幹完就敢眯是嗎?砸你砸得還輕是吧!”

“都快困死啦。”傻柱子嘟囔道。

老三笑道:“努力吧,這改造生活才剛剛開始哪!”

林子沖我們喊:“這麽折騰,再他媽改造不好,可就別怨政府啦!”

周法宏突然在我旁邊高聲地表決心:“我操他媽誰再犯罪!”

包括朴主任在內,大家都笑起來。林子鼓吹道:“還操他媽呀,回頭你又進二監來啦。”

“整天地胡數八道。”朴主任笑著溜達向管教室,正巧耿大隊和一個小帽花上來,朴主任站住招呼:“耿大隊值班呀。”

“這麽晚了,還沒完工?”耿大隊望著工區,微微皺起眉頭。

“起步階段,辛苦點兒。”朴主任陪笑。

“現在進度咋樣?”

“記件才13個。”

“13個?那還沒有豆子利潤高呢,還累成這樣,劃得來麽?”

朴主任趕緊說:“剛開始,還是手慢,得練一段,15個網子的利潤就頂一包豆子了,廠家說外面的工人現在平均能幹25個哪。”

“哦,那還不錯嘛。”耿大隊往前溜達兩步,看了一會笑道:“我看大家的手已經挺快了,還能再快?”

朴主任笑道:“您沒看廠家來那幾個師傅呢,那手法,那速度!”

正說著,冷不防傻柱子竄出來,撲通跪下去:“耿大隊,我受不了啦,四天沒合眼啦!哇——”傻柱子號啕大哭起來,弄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林子上去一腳把他踢翻:“撒臆症哪!號什麽喪?!”

耿大隊一瞪眼:“你腳咋那麽欠!”林子退後一步,順著眼沒有接話。

朴主任招呼老三:“拉起來,拉起來,洋相!”回頭跟耿大隊說:“這是一傻子,呵呵,咱一中隊淨是這樣的貨,平時也是弄得我們幾個頭暈。”

周法宏小聲嘀咕:“再蹦出倆來就好了。”小佬慫恿道:“你上啊?”

耿大隊跟朴主任說了幾句什麽,沒聽清,只看見朴主任一個勁頷首,目送耿大隊下了樓,朴主任回手就給了傻柱子一個嘴巴:“邁我門檻!有情況跟自己隊長反映,這規矩都用教?”

林子剛才被耿大隊訓斥,正找不回面子,也狠狠腮了柱子一拳,罵他祖宗,鼓勵他趕緊紮茅坑死去。

朴主任跟林子說:“收了。”

林子叫:“集合!剩一個活兒就去庫房領五套灰網,回去穿!”

朴主任懊惱地阻止說:“今天不幹了,明天一早雜役開會。”

林子和老三相視一笑,似乎有什麽想法心知肚明似的。

大家半死不活地往回走,林子叫道:“精神都打起來,一二一,一!二!三!四!”我們正要張口,朴主任苦笑道:“行啦林子,別添亂啦。”

林子走著問:“朴主任,這網子做什麽用啊。”

“這是新産品,可以搞深海養殖,還可以捕魚,往水裏一扔就不用管它了,魚從網口進去,進得去出不來,過一段時間拉起來,光剩往外掏魚啦。”

老三跟腔說:“這不就是絕戶網嘛,有進沒出。”

“真他媽缺德。”小佬在我旁邊嘟囔道。

進了號筒,我們立刻往屋裏奔,二龍先醒了一步,正點煙呢。我進屋打過招呼,他問:“都回來了?部隊開窯子亂了營啦。”

我說耿大隊去了,叫全收了。

趙兵笑著彙報:“傻柱子回來又得挨治啦。”

二龍問了原委,嗤笑道:“你們就感謝傻柱子吧。”

*
二龍被收工的一折騰,好像沒了睡意,想起消遣來,招呼趙兵過去,把塑膠水桶上了蓋兒,搬過去坐在他對面:“咋進來的?”

“你不是知道麽?”

“嘿,我問不出你話來了是嗎?弄個破網子說事,整天不著屋,打個洗腳水還得我自己去,回來還不跟我多近乎近乎?嘛案?”

“強姦。”趙兵說。

“操的誰呀?七仙女?”

趙兵笑道:“不是,我的老闆娘。”

“幾歲?”

“18。”

“我問老闆娘?”

“23。”趙兵笑答。

“漂亮麽?”

“咋說呢?”

“跟林清霞比。”

趙兵笑:“沒有林清霞好看。”

“跟大赤包比呢?”

“大赤包誰呀?”

“操,大赤包不知道?四世同堂看過沒?得了,有沒有我腳後跟好看吧。”

趙兵靦腆笑起來,不敢亂比較,最後直觀地描繪道:“眼不大,小鼻子,嘴挺好看的。”

“嘴唇多厚?”

“挺厚的。”

“那就性大,你們倆誰勾引誰呀?”二龍靠在鋪上抽著煙問。

“誰也沒勾引誰,從老家論,她還是我嬸呢。”

“大雞巴一根筋,你硬起來不認親啊。”二龍笑道:“說說過程,糊弄我我抽你。”

“我小叔把我帶過來,給他烙燒餅賣,油酥小芝麻餅。我們住一間房裏——他們睡一張大床,我睡小床。”

二龍攔了一句:“甭問,人家辦事你聽聲唄,老闆娘叫床嗎?

趙兵謙虛地笑道:“不怎麽叫。”

“在旁邊摸瞎淨搗管兒了吧?”

趙兵笑而不答,二龍一定要口頭的效果,趙兵只好承認“搗了”。我們沒睡的,輕笑。

“要不你不長個兒,都耗費了。行了,講講過程。”

趙兵吞吐道:“那天我小叔——我老闆出去沒回來,我知道他跟外面一小姐不錯,我老闆娘好像也知道。我們上個人的床睡了。後半夜我一醒,就睡不著了,他們倆在被窩裏折騰的影子老晃……後來我就上那張床上去,鑽她被窩裏了。”

“……完了?操你媽糊弄我是嗎?還來下回分解怎麽著,說,一氣說完,別等我催啊。”二龍探身子敲打了趙兵腦殼一下。

趙兵嘻嘻笑過,老實地交代:“我一掀被子,老闆娘就醒了,我說:讓我玩玩。她就推我,還喊。她一喊,我就掐她脖子,她就不喊了,我鑽了進去,就玩了一回。”

“又沒電了,接著,老闆娘喊什麽啦——操人啦!來人啊!”

趙兵笑:“沒有,她就喊讓我出去。”

“插裏了嗎?”

“第一回沒有,剛一碰她大腿就流了,嘿嘿。”我們和趙兵一起笑起來,我們只能偷笑,喧賓奪主地大笑就要惹二龍討厭了。

二龍笑道:“呵,還有第二次?”

“嘿嘿,我摟著她躺了一會,摸她奶奶……”

“你沒摸她姥姥?”

“就是胸脯,嘿嘿,我又硬了,就上去幹她,她這回老實了。”

“還把你摟上了是不?你們誰操誰啊?你還小雛兒呢吧,以前沾過小女嗎?”

“沒有,頭一回。”

“虧了,虧了不?後來咋折了?”

“後來我躺她邊上睡著了,不知道警察咋就來了。”趙兵笑道。

“你還是太雛兒,幾下就躥了吧,要是老油條,一股勁把她弄美了,她准不告你去,以後還把你養起來了哪,那叫小面首,懂嗎?”

“恩,不懂。”趙兵把最費勁的部分交代了,聊興還上來了:“她後來還到少管所看過我,給了我50塊錢,說因爲我,老闆把她蹬了,我就告訴他根本不是那麽回事,我表叔早在外面有人,就算沒這事,將來也一準甩她。”

“老闆娘呢?”

“她就哭,哭完就走了。說回老家去,還問我啥時候出去,給她寫信。”

二龍一擺手:“行了,趕明兒你出去了,媳婦都有現成的啦,不用爹媽操心了。”

“龍哥啥意思?”

二龍又來了:“啥意思,劉易斯,路易斯,操你屁眼沒意思。”說完,哄趙兵睡去,轉頭改了句周法宏:“斜眼紅擼管呢吧!”

我們都笑,周法宏說:“沒有,現在早點,再說這累得賊死,還有那閒心?”

“麥麥,斜眼是不是天天在你上鋪玩雞巴?”二龍拿我印證。

我笑道:“反正這床沒怎麽老實過。”

周法宏往下面一探頭,揭發我說:“你以爲你打小鋼炮我就不知道啦?”

疤瘌五大笑道:“敢情法宏你除了自己打就是聽別人打啊,這一天你還幹點別的不?”

大家一笑,二龍道:“操,都支棱耳朵聽著哪,癮不小!看來還是不夠累,明天跟老樸說說,再加倆網子。”

周法宏趕緊說:“龍哥你可憐可憐我吧,現在連屎都讓攢兩鍋一堆拉了,過去我爹給小日本幹活,還知道磨洋工磨洋工,一泡屎三點鍾哪。”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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