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穎:「儒商」陳荒生

曾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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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9月29日訊】 陳荒生是江亭縣有名的巨富,發家之前和我在同一個學校裏教書,他教語文,我教數學,我們常常搭伴教同一個年級同一個班,於是,在同樣一個年級同一個班裏,跛科生的比例特別高,有一次統考,我們甚至創造了一個奇迹——他教的語文,全班及格人數僅3人;而我教的數學,僅有3人不及格。這事使我得到了獎狀和15元獎金,使他受到了批評;當然,也使多年後他成了全縣有名的富人而我卻依舊貧窮地教書。

  陳荒生是工農兵大學的差等生,其水平低得離譜,且由於不安心教育工作,這低得離譜的水平又大打了幾分折扣。於是,便有了一系列經典笑話,其中尤以”嫦娥姓啥“爲最,爲避湊篇幅之嫌,僅舉此例。

  某日上課,陳荒生忽然向學生發問:“同學們,你們知不知道嫦娥姓啥?”衆學生被他問得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好個陳荒生,也不焦,也不躁,清了清嗓子,慢條斯理地以一副泄漏天機的架勢說道:嫦娥姓啥?姓舒,你們不是學過“蝶戀花”麽?那裏面不是寫得明明白白——寂寞嫦娥舒廣秀(袖),嫦娥姓舒,名廣秀。

  此笑話成爲江亭縣教育系統一大奇觀,使二十個教師笑得岔氣,三十個教師跌爛了眼鏡,一百個以上的教師想哭。

  我就是想哭的人之一。

  陳荒生才不計較這些。面對衆人的議論,多少還有些佛的寬懷與不屑。怪不得有人說臉皮厚也是一種財富呢。前些日子市面上搞傳銷,人們自己說自己是狗是豬,大概也許差不多就是在鍛煉臉皮吧。

  有則諷刺老師的笑話好像這麽說:教不好理科,就只有去教文科,文科教不好,只好去教政治,如果連政治也教不好,就只有去當校長了。編這則笑話的人顯然沒有經歷過學校生活,他起碼忘了,校長不是誰想當就可以當的。如果把它改爲“什麽都幹不了,只好去當總務”倒還更合乎國情一些。

  不用說,陳荒生也當了總務,因爲校內訂教科書文具之類有油水的買賣都被校長一手控制了,他只能經手油鹽柴米之類,雖說逢年過節偶爾有小販送幾瓶免費菜油,但這點油葷又哪消得了他的饞呢?

  很快,他發現了一條財路——鄰縣的炭,比本地便宜一半,炭販子一車炭倒騰幾十裏便打了一個滾。以學校的情況,一個月燒幾車炭,十個月一百個月呢?賬可不能細算,一算算得他眼睛都綠了。他於是也租了一輛農用車,自己進山去拉。炭販子們高低不幹,被他幾瓶酒一番好話一灌,隨後進了一趟娛樂城,便什麽都答應了。那是陳荒生第一次進娛樂城,出來只評價了一個字——黑!

  他把買來的炭以略低於往日的價格賣給學校,當然也少不了讓校長也“黑”了一回,校長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樂得每一車炭節約幾十元錢。爲此,陳荒生有史以來第一次當了先進工作者,和我並肩站在領獎臺上時,非常傲慢地瞥了我一眼。

  之後,全校每個教師不約而同地都領略了他的這種眼神,特別是當初因爲他水平太低而瞧不起他的老師們體會得更深。在這些人面前,他總會雙手遞來一支煙,然後若無其事地歎:這年頭,書教得好咋樣?不如我這流臭汗的,瞧瞧,這煙一支能換您一包……。說完之後,吹著口哨走了,弄得對方站在原地,只好把氣撒在他遞過來的那支煙上。

  陳荒生莫名其妙的成就感以及他物質生活不明不白的變化,終於引起了大夥的重視,大夥漸漸覺出炭裏的貓膩,就一齊向校長舉報,恰好校長近來也覺他有些不遜,就停了他的總務工作,讓他去學生科當管早操的副科長,聽來似乎還升了半級。陳荒生教書雖然瘟,但腦殼不笨,一拍桌子一賭氣:老子停薪留職!校長安慰他,不聽,就批准了,並連夜將小舅子叫來學校,幫他把好“容易也漏子”的煤炭關。

  陳荒生倒煤炭掙了些錢也認了不少人,有人點撥他:鄰縣正在開發一處旅遊區,要找錢,去那兒。

  將就本錢,陳荒生就在那兒置了一爿店。旅遊區原本並不熱鬧,他上山的頭半年有一種被套牢的感覺,想撤退又丟不脫手,不撤退又耗不住損失,貓鑽煙囪,進退兩難。正在他欲進不能,欲退不行之際,忽然山外傳來消息:旅遊區的開發商們,花重金請來幾位歷史學家,考證出他們所在的那座山,乃當年火神祝融與水神共工交戰之所。又有考證,女媧補天煉五彩石,也是在那裏。之後,李自成豬八式阿裏巴巴吳三桂好像都跟這座山扯上了關係。又有報紙今天報道山澗中發現水怪,明天報道有藥農在後山看見騎豹裸女……

  總之,在陳荒生最絕望的時候,山終於紅起來了。據人們說,這叫“文化搭台,經濟唱戲”。陳荒生有生以來第一次對文化産生了崇敬。

  走得最快的總是最好的日子。就在陳荒生連續盈利三個月之後,他的店周圍便開滿了店,把他的生意沖得七零八落。

  陳荒生氣得咬牙切齒,半夜起來偷別人的招牌割別人的電線也無濟於事,反而招來不少麻煩。想了半天,覺得簡單開個小旅館沒什麽意思,索性扔了床和旅店用具,一心一意辦起餐館來。前面我們已經說過,他前些日子體會了“文化搭台”的好處,決定親自操刀,也文化一回。於是開了一家嫦娥餐館,大大地賣了一回文化。

  竹筍炒肉在那裏叫“孔子夜讀”
  油炸包子在那裏叫“東坡訪鍾山”
  幹煸扁豆叫“閉月羞花”
  荷包蛋在菜譜上叫“閉門推出窗前月”

  還有樊噲吃過的肉,劉邦喝過的酒,牆上挂著項羽用過的劍,門背後放著武二郎用過的哨棒。總之,陳荒生把他僅有的一丁點歷史和文化知識都全部出賣在這個小店裏了。

  人們形容陳荒生的店,也愛用他當初形容娛樂城那個字眼。但旅遊地自有旅遊地的好處,石壘的山,流水的客,你就來這麽一回,不宰你宰誰。但就這樣,陳荒生和他的“嫦娥餐廳”也一下子幾十裏聞名,如同十字坡酒店一般令人肅然。但我早說了陳荒生也不傻,嫦娥敗了,咱不能再來個“西施”麽?西施敗了,不還有昭君麽?中國這麽博大的文化,還吝嗇我陳某人不行麽?於是,陳荒生在山裏又玩起了“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的策略了,這玩意,沒文化可不行。

  對於陳荒生所在的山,我素來是敬而遠之的,但妻子和兒子架不住報紙一天一個驚天消息的炒,也吵吵開了,直吵得我意亂心煩頭昏眼花,才答應去看看,並拉鈎講好,上山之後,堅決不進與文化和美女有關的餐廳。但是,任我們千選萬選,卻沒有逃脫陳荒生的手掌心,我在躊躇了半天之後,踏進一家叫“偉哥”的餐廳,結果,迎面便是陳荒生一張油光光笑盈盈的胖臉。

  現在的陳荒生,已不像往年發了小財便不可一世那麽淺薄。自始至終一張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好臉色。這天中午,我總算領略到了陳荒生的致富訣竅:在客人進餐時,他自始至終用笑和尚似的笑臉給大家開胃,並小丑一般用蹩足的普通話給大家報菜名,他報菜名,從來不說第幾道菜,而是報道第幾個“節目”,而他的普通話非常拗口,於是“節目”便成了“雞母”,那天中午,我們的第一個“雞母”是“孔子夜讀”,第二個“雞線”是樊噲肉,妻還想再叫,被我恨住了。陳荒生見狀,趕緊免費贈送了一個“閉門推出窗前月”,這其間,除了報“雞母”之外,他朗誦了幾首詩詞,又打了一套霸王鞭,還意猶未盡,想再給我朗誦《蝶戀花》,我拒絕了。臨走,收了我50元錢,只比市面高出三倍。

  那以後,我再沒聽到陳荒生的消息,只知道那座山在”文化“被開發完之後,成爲一座無人願去的荒山。有人說陳荒生轉行搞房地産去了,也有人說他開了一個什麽公司。總之,他發了,成爲縣裏有名的富人,時不時在電視上看他一回,一次比一次胖。

  兩年時間轉眼就過去了,我最近一次見到陳荒生時,是在本縣一次文學會上,這次活動是由他出錢贊助,並頒發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文學獎。我因爲近些年業餘爬格子發表了不少作品,也被列入四十個獲獎人之一,據說每人將得到一百元獎金。最初,我不打算去捧場,但想著前次在山上被他收去的50元,心裏多少有些不了然,決定還是去。事實上,我的選擇是錯誤的,從經濟上算,我明裏好像淨賺了50元,但事實上,我在頒獎會上被衆人對陳荒生肉麻的吹捧以及陳荒生自我感覺良好的古詩朗誦所殺死的細胞,是500元也買不回來的。

  之後,我病了一個星期,幾十年裏養成的愛好文學的習慣在一次強烈的嘔吐之後丟了個精光……@(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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