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佳人—飄(176)

《Gone with the Wind》
瑪格麗特.密契爾(Margarent Mitche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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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媚蘭明明知道這是個殺人犯,而且殺過女人,卻沒有把他攆出去。她還把自己的兒子托付給他,把自己的姑媽,嫂子和朋友也托付給他。她是一個最膽小的女人,獨自和這樣一個人待在家裡,居然不覺得害怕。

  「威爾克斯太太是一個很有頭腦的女人,她認為我沒有問題。她認為騙子總要騙人,小偷總要偷東西,但是誰要是殺了人,他一輩子也不會再殺人了。她還以為不管誰為聯盟打過仗,就把他過去幹的壞事抵消了。我自己也認為殺了北方佬不能算是幹了什麼壞事。……威爾克斯太太的確是一個有頭腦的女人。……我對你明說了吧,你哪一天去雇犯人,我就哪一天離開你。」思嘉沒有馬上回答,但她心想:「對我來說,你越早離開越好,你這個殺人犯!」媚蘭怎麼會這麼……這麼。她不該收留這個老無賴,還不告訴朋友們他是個殺人犯。這麼說,在軍隊裡服役就能抵消過去的罪孽了!媚蘭把服役和接受洗禮混為一談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媚蘭是很糊塗的,什麼聯盟,什麼老兵以及與此有關的事,她都弄不清楚。思嘉暗地裡咒罵這些北方佬,又多了一條憎恨他們的理由。要不是他們,怎麼會出現這種事,使得一個女人不得不讓一個殺人犯來當她的保鏢。

  阿爾奇趕著馬車在寒冷的暮色中送思嘉回家去,思嘉突然發現在時代少女酒館門前聚著一群人,有馬,有馬車,有貨車。艾希禮騎在馬上,臉上的神情嚴肅而是緊張。西蒙斯家幾個兄弟從馬車上往外探著身子拚命作手勢。休.埃爾有一縷棕色的頭髮遮住了眼睛,他也在那裡使勁招手。梅裡韋瑟爺爺賣餡餅的貨車停在這群人的中間,思嘉來到近處,看到托米.韋爾伯恩和享利.漢密爾頓叔叔也擠在梅裡韋瑟爺爺的坐位上。

  思嘉有些不快,她想,「我真希望享利叔叔不要這樣回家,讓人家看見,多麼難為情。他又不是沒有自己的馬,他就是想每天晚上跟爺爺一起到酒館去。」思嘉來到這群人跟前,馬上感覺到一點他們的緊張氣氛,雖然她不算敏感,心裡也覺得一陣害怕。

  「哎呀!」她知道,「不是又有什麼人被強姦了吧!三K黨要是再絞死一個黑人。北方佬就得把我們消滅光!」她立刻就對阿爾奇說:「停車。出事了。」「你不會是想在酒館門口停車吧,」阿爾奇說。

  「你沒聽見嗎?停車。各位晚上好,艾希禮……享利叔叔……出什麼事了?你們都那麼……」大家都轉過頭來看著她,微笑著摘了摘帽子向她致意,但是他們的眼睛裡都閃爍著十分激動的目光。

  「是好事,也是壞事,」享利叔叔大聲說。「全在你怎麼看了。照我看,州議會不可能不這樣做。」一聽是州議會,思嘉鬆了一口氣,她對州議會沒有多少興趣,覺得那裡的事情幾乎與她無關。她原來以為北方佬的軍隊又再來騷亂,才感到害怕的。

  「州議會現在怎麼了?」

  「他們堅決拒絕批准修正案,」梅裡韋瑟爺爺說,他的聲音裡流露出自豪的心情。「那些北方佬,這一下子夠他們瞧的。」「咱們吃不了他媽的兜著……思嘉。請原諒我說這樣的粗話,」艾希禮說。

  「啊!修正案?」思嘉問,心裡顯得挺明白的樣子。

  要說政治,思嘉是一竅不通,她也很少花時間考慮政治問題。前些時候,批准過一個第十三條修正案。也許是第十六條,但「批准」到底是什麼意思,她是根本不明白了,男人總要為這樣的事感到興奮。艾希禮看到思嘉臉上茫然無知的神情,微微一笑。

  「就是讓黑人參加選舉的修正案呀,」艾希禮解釋道。「修正案提交州議會,他們拒絕批准。」「他們真糊塗!北方佬肯定會逼著我們就範的!」「我剛才說吃不了他媽的兜著,就這個意思,」艾希禮說。

  「我為州議會感到自豪,為他們的膽量感到自豪!」享利叔叔喊道。「只要我們頂住,北方佬是沒人辦法逼我們就範的。」「他們能這樣做,也一定會這樣做的。」艾希禮雖然語氣鎮定,眼睛裡卻流露出擔憂的精神,」這樣一來,我們今後的日子就要艱難得多了。」「不,艾希禮,肯定不會!日子再難也難過現在這個樣子了!」「會的,情況會更糟,會比現在糟得多,假如我們有一個黑人州議會怎麼辦?假如我們有一個黑人州長怎麼辦?假如軍事條例比現在更壞怎麼辦?」思嘉漸漸開了竅,害怕得要命,眼睛越睜越大。

  「我一直在想,如何做才對佐治亞最有利,對我們大家最有利,」艾希禮神情嚴厲一本正經地說。」最明智的做法究竟是像州議會這樣對著幹,刺激北方佬,迫使他們把全部軍隊開過來,不管我們接受不接受,就把黑人選舉權強加到我們頭上。還是盡量忍氣吞聲,乖乖地順從他們,輕易地把這件事對付過去,到頭來,都是一樣的。我們毫無辦法,我們只能任憑人家擺佈。說不定我們還是老老實實地接受為好。」他的話,思嘉沒聽進去多少,其中的含義更是沒有領會。

  她知道艾希禮總是考慮問題的兩面,而她卻只考慮問題的一面,那就是:這樣刺激北方佬,會對她自己產生什麼影響。

  「想當激進派,投共和黨的票了吧,艾希禮?」梅裡韋瑟爺爺毫不客平地嘲諷說。

  接著是一陣沉默,氣氛緊張。思嘉看見阿爾奇很快把手伸向手槍,可是又停了下來,阿爾奇不但認為而且老爺爺是個愛說廢話的老頭子。哪怕媚蘭小姐的丈夫說的是蠢話,阿爾奇也不想讓梅裡韋瑟爺爺這樣侮辱他。

  艾希禮眼中憂慮的神情突然消失了。他的怒火中燒。但是還沒等他開口,享利叔叔就朝爺爺開了火。

  「你……你胡說……對不起,思嘉……爺爺,你發昏了,怎麼這樣對艾希禮說話?」「艾希禮會自己說話,用不著你來替他辯護,」爺爺冷峻地說。「他說話像個投靠了北方佬的南方人。屈服嗎?見鬼去吧!對不起,思嘉。」

  「我不相信退出聯邦能解決問題,」艾希禮說,因為生氣,他的聲音有些發抖。「但是佐治亞退出的時候,我是支持它的。我也不相信戰爭能解決問題,可是打起來以後,我也參加了戰鬥。現在我不相信刺激北方佬更加瘋狂會有什麼用處。但是,既然州議會決定這麼幹,我願意支持州議會,我……」「阿爾奇,」享利叔叔突然說,「送思嘉小姐回家去吧,這不是她待地方。政治本來就不是女人的事,何況一會兒大家還可能對罵。走吧,阿爾奇。晚安,思嘉。」他們沿著桃樹街走去,思嘉的心嚇得怦怦直跳。州議會幹了這樣的的蠢事,會不會影響她的安全呢?會不會惹火了北方佬,拿走她那兩個木材廠呢?

  「唉,先生,」阿爾奇獨自在哪裡嘀咕。「我以前聽人說起,兔子朝獵狗臉上啐唾沫,現在才見著。州議會裡那些人要是認為對他們有好處,對我們也有好處,未嘗不可以高呼『傑夫.戴維斯萬歲!南部聯盟萬歲!』那些喜歡黑人的北方佬已經下定決心讓黑人來管我們了。不過你還是該佩服州議會裡那些人,他們勇氣可嘉!」

「讓我佩服他們?見鬼去吧!佩服他們!他們都該槍斃!這樣一來,北方佬就會猛撲過來,像鴨子吃無花果蟲一樣把我們吃掉。他們為什麼不批……批……怎麼說來著?就是要求他們幹的那個事情,他們怎麼不想法讓北方佬靜下心來,而又刺激他們呢?他們會讓我們屈服的,我們不如現在就屈服,何必等到將來呢?」阿爾奇冷漠地瞪了她一眼。

  「不抵抗就屈服?女人跟山羊一樣,連一點自尊心也沒有。」

思嘉雇來了十個犯人,兩個木材廠一邊五個,阿爾奇說到做到,馬上就不幹了。媚蘭出面說情,弗蘭克答應給他漲工錢,全都無濟於事。他仍然護送媚蘭、皮蒂、英迪亞和她們的朋友到城裡去,就是不護送思嘉。要是思嘉和太太小姐們一起坐牢,他也不趕,真是令人尷尬呀,這個老無賴竟然要評判她的所作所為,更加令人難堪的是聽說她的家裡人,乃到她的朋友,也都同意那個老頭兒的看法。

  弗蘭克勸她不要走這一步。艾希禮開始堅決不用犯人,後來違心地接受了,這是因為思嘉流著淚苦苦哀求,而且答應情況好轉以後就雇自由的黑人,鄰居都公開表示反對,弄得弗蘭克、皮蒂、媚蘭都抬不起頭來,就連彼得和嬤嬤都說,用犯人幹活,會倒霉,不會有好結果的。大家都說乘人之危是不對的。

  「用奴隸幹活兒的時候,你們並沒有反對呀!」思嘉氣惱地說。

  唔,那可不一樣,奴隸可沒有處於危難之中。黑人當奴隸時可比現在獲得自由還好得多。她要是不信,看一看周圍的情況就清楚了。但是有人反對只會使思嘉更堅定地走自己的路,從來就是這樣。她不讓休經營木材廠了,讓他趕車去運貨,她要僱用約翰尼.加勒格爾,各項細節也已最後敲定了。

  據她瞭解,好像只有加勒格爾贊同僱用犯人。他把那子彈形狀的頭輕輕點了點,說這一著兒實在高明,思嘉看了看這個過去的小個子騎手,見他兩腿彎曲,身體健壯,一副土地神的面孔嚴肅而認真,心中暗想:「誰要是拿自己的馬給他騎,那就是不心疼馬,我可不讓他靠近我的馬,離馬一丈遠點。」但是她把一夥犯人交給他,卻一點也不心疼。

  「這群人,我可以隨意使喚嗎?」他問,他的眼睛冷冰冰的,好像兩個灰色的玻璃球。

  「可以隨意使喚。我只要求你把廠子管好,我什麼時候要木材,什麼時候就有,我要多少,就有多少。」「我跟你幹,」約翰尼乾脆地說,「我去通知韋爾伯恩先生,我不跟他幹了。」他穿過一群石匠、小泥瓦匠,漸漸遠去,思嘉方才舒了一口氣,精神振作起來,約翰尼的確是一個令人滿意的人選,此人幹練精明,而且沒有閒話。弗蘭克看不起他,指責他說:「愛爾蘭窮小子就知道賺錢。」然而正因為這個緣故,思嘉卻看重他,她知道,如果一個愛爾蘭人決心做出點成績來,他就是一個難得的人材,根本不必問他個人情況如何。她覺得她和約翰尼之間比和自己同一階層裡的男人更親近一些,因為約翰尼懂得錢的重要性。

  約翰尼接管了木才廠以後,第一個星期就使思嘉感到十分滿意,因為他用五個從犯人幹的活比休用十個自由黑人幹的還要多。這且不說,他還讓思嘉更清閒了,自從一年前她來到亞特蘭大從沒這麼清閒過,這是因為約翰尼不願意讓她到廠裡去,而且是毫不客氣地這樣對她說的。

  「你在那頭管賣貨,我在這頭管生產,」他乾脆地說。「犯人營不是女人待的地方,要是別人沒告訴你,現在我約翰尼.加勒格爾告訴你了。我的任務是發貨,對不對?那就行了!我不喜歡像威爾克斯那樣天天有人盯著,他需要有人盯著,我不需要。」因此思嘉雖不非常樂意,卻不常到約翰尼的廠子裡去,怕去得多啦,他就不幹了,那可就糟了。他說艾希禮需要有人盯著,思嘉聽了很不舒服,因為事實的確如此,只是她不肯承認罷了。艾希禮使用犯人和使用自由勞力相比,沒什麼不同,到底為什麼,他自己也說不明白。除此之外,他好像因為使用犯人而感到羞愧,近日來也沒有什麼話對她說了。

  思嘉對於艾希禮身上發生的變化惴惴不安,他那光亮的頭髮裡出現了灰髮,由於疲勞,肩膀也不那麼挺了,他也很少面帶笑容。他不再是許多年前她一見鍾情的英俊的艾希禮了,似乎有一種難以忍受的痛苦在暗中折磨他,而他的嘴又總是閉得緊緊的,思嘉不但困惑不解,而且感到心疼,她恨不得一把把他拉過來,讓他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輕輕撫摸著他那花白的頭髮對他說:「你有什麼苦惱,告訴我,我來解決,我能幫你處理好的。」然而他嚴肅、冷淡,始終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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