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離(火)下艮(山)其名「火山旅」﹐「旅」者﹐客寄也。「火山旅」的旅﹐並不是在指﹐我們帶著家人﹐或是朋友一齊高高興興的去遊山玩水的旅行﹐而是指﹐凡是失去了本來居住的地方﹐而在四方客寄的羇旅﹐這就好像是一個被放逐在外的政客﹐或是因為困難而背井離鄉﹐遠赴異地謀生的人﹐甚至包括了目前居留在國外的我們。簡單一點的來講﹐凡是離開了原居住地﹐而暫短的﹐或是長期的遊寄在外﹐就都可稱得上是「旅」卦所指的「旅」。一個旅居在外的人﹐他(她)們必然會嘗到或體會到﹐「勢渙情疏」﹐「心酸艱困」﹐「承人鼻息」﹐「看人眼色」的滋味﹐書曰﹕「旅﹐羇旅也﹐為卦離上艮下﹐山止而不遷猶如舍館﹐火動而不止﹐猶如行人﹐故曰旅。且前卦為「豐」(雷火豐)﹐窮大者(豐極則衰)﹐必失其居﹐故「豐」卦後面接的是「旅」卦。
卦曰﹕「旅﹐小亨﹐旅貞吉」。「旅」者﹐客居也﹐「小亨」者﹐亨之小也﹐旅之途親寡﹐勢渙﹐情疏﹐必小其心以自斂﹐卑其身以自防﹐才能自保﹐縱有亨通之事﹐亦必微小﹐然雖是小亨﹐但所行仍必須正(貞)。道無往而不在﹐理無微而可忽﹐故於旅途之間﹐能守正則吉而亨。(另有一說﹐小亨的「小」字是指「柔」﹐此義可做參考)。彖曰﹕「旅﹐小亨﹐柔得中乎外﹐而順乎剛﹐止而麗乎明﹐是以小亨﹐旅貞吉也﹐旅之時義大矣哉」。「柔得中乎外」﹐是指六五爻柔而得中又處於外卦﹐以別於六二爻﹐因為六二爻亦是柔而得中但卻處於內卦。「順乎剛」﹐是指六五親比於上下二剛(上九和九四二個爻)﹐由卦象看來﹐內止(艮)﹐外明(離)﹐「止」則能絕妄念﹐「明」則能洞曉事機﹐凡客居於外者﹐必須要知「柔」﹑「順」﹑「止」﹑「明」。
「柔」者﹐柔得中。柔得中則不取辱(柔而過中﹐則事事隨人矣)﹐這是為了要替自己保留一絲人格的尊嚴﹐也就是不卑不亢﹐卑則自辱﹐亢則見疾﹐所以雖柔但必須切中而不過。「順」者﹐順乎剛﹐順乎剛則不招禍﹐旅者人失其居﹐客居之時人在別人屋檐之下就不得不低頭﹐如此則不會賈禍。「止」者﹐不妄動﹐不妄動就不會滋生非分之想的念頭﹐也就是要審機度勢。「明」者﹐洞曉事理﹐能洞曉事理就能識時得宜﹐知進知退。處旅之時雖能「柔」﹑「順」﹑「止」﹑「明」﹐但是為「親寡」﹑「勢渙」﹑「情疏」所限﹐所以縱能亨通﹐亦是微小。象曰﹕「山上有火﹐旅﹐君子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獄」。火在山上野燒蔓延過之而已﹐勢不久留﹐旅之象。君子體之﹐明其刑﹐慎其刑﹐當罪即罪﹐當宥即宥﹐而不滯留嶽訟。明慎必須並用﹐明不一定謹慎﹐而太過謹慎則會猶豫不決﹐不決則雖慎猶暗。
初六爻曰﹕「旅瑣瑣﹐斯其所取災」﹐象曰﹕「旅瑣瑣﹐志窮災也」。「瑣瑣」者﹐鄙猥瑣細狀。在旅之時初六陰柔又位處卑下﹐但卻鄙猥瑣細無所不至﹐是自取災也。六二爻曰﹕「旅即次﹐懷其資﹐得童僕貞」﹐「即」者﹐就也。「次」者﹐臨時安身的房舍﹐六二柔中且正﹐於旅時能安於所處﹐且事事處無不當﹐因能善待童僕﹐故童僕亦盡其忠信。「即次」﹑「懷資」﹑「童僕貞」﹐是客居在外所必須的三個條件。從卦象來看﹐「艮」為舍﹐為少男所以爻辭言「即次」和「童僕」。六二夕互三四而成「巽」﹐「巽」為利市三倍﹐故爻辭言「資」。至於象辭說的「得童僕貞﹐絕無尤也」。這二句是在說﹐在羇旅之時﹐能得「即次」﹐「懷資」故可謂吉﹐若使童僕狡猾不忠﹐則所居就不會安﹐且資亦難保其不盜﹐所以在「即次」﹑「懷資」﹑「童僕貞」之中﹐最重要的還是「童僕貞」。其實不僅是在羇旅之時是如此﹐就是在一個團體裡﹐有忠貞的職員更是比其他的條件為重要。
九三爻曰﹕「旅焚其次﹐喪其童僕﹐貞厲」。象曰﹕「旅焚其次﹐亦以傷矣﹗以旅與下﹐其義喪也」。由卦象來看﹐九三近外卦「離」﹐離為火﹐三爻變成「坤」﹐不復見「艮」﹐則住處和童僕不復見﹐故爻辭說焚其次﹐喪其童僕。由卦義來推﹐那是九三過剛不中﹐居下(下卦)之上﹐自高而不能下人﹐過高則眾莫之與﹐不中則所處失當﹐故有焚其次﹐喪其童僕貞之象。書曰﹕「親寡之時﹐所與者童僕也﹐豈可刻薄寡恩﹐視童僕如旅人﹖如已以旅視童僕﹐則童僕亦以旅視已矣﹗童僕一喪其貞﹐則雖有亦若無矣」。又九三爻的伏卦為「火澤睽」﹐「睽」者﹐反目也﹐乖也。主僕反目則必離﹐所以九三爻有喪其童僕之象。九四爻曰﹕「旅于處﹐得其資斧﹐我心不快」。
象曰﹕「旅于處﹐未得位也﹐得其資斧﹐心未快也」。「處」者﹐居也。「旅于處」和六二爻的「旅即次」不同。「即次」者﹐已經有了安定的住所。「旅處」者﹐是暫時棲息也。書曰﹕「艮性止﹑離性動﹐所以六二爻曰「次」﹐而九四爻曰「處」。九四爻以陽居陰位﹐處上卦(離)之下﹐下應陰柔(初六)﹐是所托無人﹐所以有我心不快之象。也也就是說﹐處旅之時雖有資斧足以自防﹐身雖暫安﹐而心終不快」。
六五爻曰﹕「射雉﹐一矢亡﹐終以譽命」。象曰﹕「終以譽命﹐上逮也」。書曰﹕「離為雉﹐離錯坎﹐坎為矢﹐六五變﹐「離」成「乾」﹐乾數為一﹐所以爻辭中有「雉」﹑「矢」﹑「一」這三個字。且「離」成「乾」﹐則不復見「雉」和「矢」﹐故有雉飛矢亡之象」。六五爻的伏卦為「澤風大過」﹐兌為譽﹐巽為命﹐「命」者命令也。六五爻辭是說﹐當六五在羇旅之時﹐雖居尊位但陰柔不正﹐故有雉飛矢亡之象﹐雖處不正但卻處中道﹐又能順乎四﹐應乎二﹐故終又得回譽命。(射雉一矢亡﹐有二種正反的解釋﹐一是指一矢中雉。一是指雉飛矢亡。筆者採用第二種說法)﹐六五爻的重點是在凡事始兇終吉﹐失物去而復回。
上九爻曰﹕「鳥焚其巢﹐旅人先笑後號咷。喪牛于易﹐兇」。象曰﹕「以旅在上﹐其義焚﹐喪牛于易﹐終莫之聞也」﹐上九爻的伏卦為「風火家人」﹐「家人」卦是上「巽」下「離」。「巽」為木﹐「離」為火﹐木在火上﹐故有鳥巢被焚之象。處旅之道﹐無它﹐唯有「柔」﹑「順」﹑「止」﹑「明」而已。但「上九」剛暴顯耀卻不知收斂﹐和處旅之道大相逕庭﹐同時對自己的做為卻自以為安(有如置柴薪灶突之旁)﹐故先得意而笑。後因事發有如鳥焚其巢﹐失其所安﹐又不免號咷大哭﹐那是因為在客寄之中﹐自己一味的剛暴驕傲顯耀﹐而把「柔順」之德(牛)喪棄淨盡﹐而遭到的結果。
寫到這裡﹐突然想到2004年1月18日﹐世界日報的社論﹐標題是「布什禁令貪官不得入境﹐北京反貪還需改變制度」﹐大意是說﹔「美國總統布什﹐在墨西哥召開的34國美洲峰會上發佈禁令﹐任何從事過或者因政府貪污行為受益的移民及其家人﹐均不得進入美國。這個公約﹐確定了國際合作打擊跨國腐敗的基本準則﹐即使沒有簽署引渡條約﹐在雙方協商處理下﹐就可以把貪污分子遣返回去﹐此公約將可有效地遏制中國大陸貪官外逃的風潮…」。這道行政命令不啻是鎮攝了所有大陸和台灣的貪官。讀者們現在再回過頭來看看「火山旅」的上九爻﹐就會發現古人的爻辭是多麼的玄意幽遠。這些貪官和他們的家人﹐攜巨款來美﹐不就是一種羇旅嗎﹖但這些貪官不但不知「柔」﹑「順」﹑「止」﹑「明」的羇旅之道﹐反而是開豪華轎車﹐穿昂貴的時裝﹐用現金買豪宅﹐來突顯自己﹐卻不知收斂。他們的處境﹐不就是像上九爻說的一樣﹖貪官們把自己的巢安在灶突旁邊﹐自以為是萬無一失﹐始而竊竊自喜﹐終因事發被遣返回國(有如鳥焚其巢)﹐而號咷大哭﹐咎由自取﹐孽由自作﹐怪得了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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