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慘世界(120)

第一部第七卷
維克多.雨果(VictorHugo)
font print 人氣: 3
【字號】    
   標籤: tags: , ,

六 散普麗斯姆姆受考驗2

  鐘敲了六點。芳汀好像沒有聽見。對四周的事物她彷彿已不注意了。

  散普麗斯姆姆派了一個侍女去找那看守廠門的婦人,問她馬德蘭先生回來了沒有,會不會立即到療養室來。幾分鐘過後,那侍女回來了。

  芳汀始終不動,似乎在細想她的心事。

  那侍女聲音很低地向散普麗斯姆姆說,市長先生不顧那樣冷的天氣,竟在清早六點鐘以前,乘著一輛白馬拉的小車,獨自一人走了,連車伕也沒有,大家都不知道他是朝哪個方向走的,有些人看見他轉向去阿拉斯的那條路,有些人又說在去巴黎的路上確實碰見他。他動身時,和平時一樣,非常和藹,只和那看門的婦人說過今晚不必等他。

  正當那兩個婦人背朝著芳汀的床、正在一問一猜互相耳語時,芳汀爬了起來,跪在床上,兩隻手握緊了拳頭,撐在長枕上,把頭伸在帳縫裡聽,她忽然產生了一種病態的急躁,興奮起來,於是完全像個健康的人一樣,一點也看不出她因重病而危在旦夕。她忽然叫道:「你們在那兒談馬德蘭先生!你們說話為什麼那樣低?他在幹什麼?他為什麼不來?」

  她的聲音是那樣突兀、那樣粗暴,以致那兩個婦人以為聽見了什麼男子說話的聲音,她們轉過身來,大為驚訝。

  「回答嘛!」芳汀喊著說。

  那侍女吞吞吐吐地說:「那看門的大媽說他今天不能來。」

  「我的孩子。」那姆姆說,「放安靜些,睡下去吧。」

  芳汀不改變姿勢,用一種又急躁又慘痛的口氣高聲說:「他不能來?為什麼?你們知道原因。你們兩人私下談著。我也要知道。」

  那侍女連忙在女信徒的耳邊說道:「回答她說,他正在開市政會議。」

  散普麗斯姆姆的面孔微微地紅了一下,那侍女教她的是種謊話。另一方面,她又好像很明白,如果向病人說真話,一定會給她一種強烈的刺激,處在芳汀的那種狀況下,那是受不了的。她臉紅,立刻又平復了。那姆姆抬起她那雙鎮靜而愁鬱的眼睛,望著芳汀說:「馬德蘭先生走了。」

  芳汀豎起身子,坐在自己的腳跟上,眼睛炯炯發光。從她那愁容裡放射出一陣從來不曾有過的喜色。

  「走了!」她喊著說。「他去找珂賽特去了。」

  於是她舉起雙手,指向天空,她的面容完全是無可形容的。她的嘴唇頻頻啟合,她在低聲祈禱。

  當她祈禱完時:「姆姆,」她說,「我很願意唾下去,無論你們說什麼,我全聽從;剛才我太粗暴了,我求您原諒我那樣大聲說話,大聲說話是非常不好的,我很明白;但是,我的姆姆,您看吧,我是非常開心的。慈悲的上帝是慈悲的,馬德蘭先生也是慈悲的,您想想吧,他到孟費郿去找我的珂賽特去了。」

  她又躺了下去,幫著那姆姆整理枕頭,吻著自己頸上散普麗斯姆姆給她的那隻小銀十字架。

  「我的孩子,」姆姆說,「現在稍稍休息一下吧,別再說話了。」

  芳汀把那姆姆的手握在自己潮潤的手裡,姆姆觸到了汗液,深感不快。

  「他今天早晨動身去巴黎了。其實他用不著經過巴黎。孟費郿稍許靠近到這兒來的路的左邊。我昨天和他談到珂賽特時,他向我說:『快來了,快來了。』您還記得他是怎樣對我說的嗎?他要乘我不備,讓我驚喜一場呢。您知道嗎?他寫了一封信,為了到德納第家去帶她回來,又叫我簽了字。他們沒有什麼話可說的了,不是嗎?他們會把珂賽特交來。他們的賬已經清了。清了賬還扣留孩子,法律不允許吧。我的姆姆,別做手勢禁止我說話。我是快樂到極點了,我非常舒服,我完全沒有病了,我將再和珂賽特會面,我還覺得餓極了。快五年了,我沒有看見她。您,您想不到,那些孩子們,多麼使您惦念呵!而且她是多麼可愛,您就會看見!您哪裡知道,她的小指頭是那樣鮮紅漂亮的!首先,她的手是非常美麗的。在一歲時她的手醜得可笑。情況就是這樣!現在她應當長大了。她已經七歲了,已經是個小姐了。我叫她做珂賽特,其實她的名字是歐福拉吉。聽吧,今天早晨,我望著壁爐上的灰塵,我就有了種想法,不久我就可以和珂賽特會面了。我的上帝!一年一年地不看見自己的孩子,這多不應該呵!人們應當好好想想,生命不是永久的!呀!市長先生走了,他的心腸多麼好!真的,天氣很冷嗎?他總穿了斗篷吧?他明天就會到這裡。不是嗎?明天是喜慶日。明天早晨,我的姆姆,請您提醒我戴那頂有花邊的小帽子。孟費郿,那是個大地方。從前我是從那條路一路走來的。對我來說真夠遠的。但是公共馬車走得很快。他明天就會和珂賽特一同在這裡了。從這裡到孟費郿有多少里路?」

  姆姆對於里程完全外行,她回答說:「呵!我想他明天總能到這裡吧。」

  「明天!明天!」芳汀說,「我明天可以和珂賽特見面了!您看,慈悲上帝的慈悲姆姆,我已經沒有病了。我發瘋了。假使你們允許的話,我可以跳舞呢。」(待續)
(http://www.dajiyuan.com)

如果您有新聞線索或資料給大紀元,請進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related article
  • 一切頭腦清楚的人都認為這革命的世紀已被國王路易十八永遠封閉了,他被稱為「憲章的不朽的創作者」。在新橋的橋堍平地,準備建立亨利四世1銅像的石座上已經刻上「更生」兩字。
  • 他們都是一些無足稱道的青年,誰都見過這一類的人,四種庸俗人的標本,既不善,也不惡,既無學問,又非無知,既非天才,亦非笨伯,年方二十,美如嫵媚的陽春。
  • 芳汀是那樣一個從平民的底層(不妨這樣說)孕育出來的孩子。她雖然是從黑暗社會的那種不可測的深淵中生出來的,她的風度卻使人摸不著她的出處和身世。
  • 四十五年前的學生們和姑娘們到郊外遊玩的情形,到今天1已是難以想像的了。巴黎的近郊已不是當年那模樣,半個世紀以來,我們可以稱為巴黎郊區生活的那種情況已完全改變了
  • 芳汀很美,但她自己不大知道。偶然有些深思的人默默地用十全十美的標準來衡量一切事物,他們在這個小小女工的巴黎式的丰采中,也許會想見古代聖樂的和諧吧。
  • 那天從早到晚都充滿了一股朝氣。整個自然界彷彿在過節日,在嬉笑。聖克魯的花壇吐著陣陣香氣,塞納河裡的微風拂著翠葉,枝頭迎風舞弄,蜂群侵佔茉莉花
  • 俄羅斯山溜完以後,他們想到了晚餐,到底有些疲倦了,興高采烈的八仙在蓬巴達酒家歇下來了,那酒家是有名的飯店老闆蓬巴達在愛麗絲廣場設下的分店
  • 餐桌上的談話和情侶們的談話同樣是不可捉摸的,情侶們的談話是雲霞,餐桌上的談話是煙霧。
  • 「朋友們,」多羅米埃以一個重獲首領地位的人的口吻大聲說,「安靜下來。見了這種天上落下來的玩笑也不必太慌張。凡是這樣落下來的東西,不一定是值得興奮和敬佩的。
  • 沙威擺著他那副堅定而憂鬱的面孔答道:「市長先生,真理總是真理。我很失望。叫冉阿讓的確是那人。我也認出了他。」馬德蘭先生用一種很低的聲音接著說:「您以為可靠嗎?」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