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紀(362)

下集-第一章:惡夢剛醒
孔令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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笫四節:同母親重逢(4)

(二)范小妹

然而,生活竟這樣玄妙莫測,沒有幾天,母親在七年前認的乾女兒,范萍和她的弟弟范山,一起來了,范萍那時是一個只有十五歲的小姑娘,正在附近的二十四中學讀初中二年級,而范山還只有十三歲,在蔡家小學讀五年級。

范萍既是母親認的乾女兒,而且是她在最淪落時結下的母子情緣,我理應稱呼她為妹妹,當時我倆相差整整二十六歲,便稱她為小妹妹。我們初次見面那天,她穿著潔白的毛衣,褲子雖然打過補丁但很乾淨,特別是她少女的靦腆,帶著特有的矜持。比起鄒銀雙來更多了樸素和誠實。

進門時她手裡提著一個竹藍,裡面裝著萵筍和蘿蔔,進屋後,將它放在母親平時作炊的小桌下面,站起身來喊了一聲大哥,並問我什麼時候回來的?

第一次見面,我心裡很緊張,雖然,我當時已四十二歲,什麼風雨世面都經歷過,唯獨二十幾年與女性完全隔離,見到她,同她說話十分的口訥。

范山手裡提著一個竹子編的笆簍,裡面的蝦子活蹦亂跳,撞得那笆簍朋朋直響。看來這姐弟倆對母親的生活習性和愛吃什麼很熟悉。母親一生中喜歡吃魚蝦,當時市場上是買不到魚類食物的,那怕這種小魚蝦也與市絕緣。

他們告訴我,姐弟倆平時經常在池塘、田邊、摸到魚蝦便把它們關在竹簍裡,放在塘裡養起來,等到積累到一定數量,便給媽媽送來了。

這姐弟倆的出現,頓時給本來顯得冷清的「集體宿舍」增加了許多活力。弟弟催著姐姐快去拿盆子來放些水,說再遲一點,竹簍裡的小魚蝦們都會「渴死」的,兩人忙碌起來。

媽媽見兩個孩子,滿臉堆笑的問「你們怎麼這麼長時間都沒有來呀,媽媽呢?」小妹笑著回答:「哥哥沒有回來時,媽叫我陪在你身邊,現在哥哥回來了,我們就不好來了。」

媽媽回答說:「這幾天你們沒來,還怪想你們的,如果再不來我就要到鄉下來找你媽了。」

中山搶著回答:「這幾天豬兒有點病,媽媽忙著煎藥餵豬,所以一時沒空,這會兒她還在場口抓藥,她叫我們先來這,一會兒她就會來的。」

正說著樓下一迭聲的已經喊了起來。隨著一陣咚咚上樓的腳走聲,一位比母親年輕,精幹的農家婦女已經出現在樓梯口了。

從她那黑黝的皮膚和滿臉皺紋,看得出這是一個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也是苦了一輩子的地地道道的農民。穿著一身蘭布的棉衣,腳上是青布布鞋,一進門來便一迭聲的向母親道歉,叨叨的說道:「大姐呀!我早就該來了,聽說哥哥回來了,那天都想來看看哥」。

母親連忙牽著她的手,給她端了一杯早又準備好的茶。胡媽笑咪咪地說道,「大姐呀!你真好福氣,有這麼一個好兒子,又是大學生,身體又結實,現在落實政策以後,政府一定會安排一個好工作。今後呀,你總算有靠頭了。

轉過身來向我說道:「哥呀!這些年你媽沒有少吃苦,醫院裡的那些沒良心的欺你媽是右派,人又老實,又是一個人,淨拿髒活、重活給她幹。還常常無緣無故的打她罵她,我們蔡家場的農民個個都替你媽打抱不平。他們越欺侮你媽,我就偏要認你媽為乾親家。」

接著講道:「每次過年過節,我們殺了過年豬,就要給她留一塊肉,打了糍粑也要給她留一塊糍粑,總之,我們有啥吃的,她也有。」

「有一次我正提著一塊肉,在大門口就碰到了劉宣樹,她正顏厲色的警告我說:『你們老是與右派份子劃不清界線,如再這樣下去,我們就要沒收你送給她的東西。』我馬上反對說:『你搞清楚點,我是貧農,不是你們可以隨便欺侮的,你如果敢沒收我的東西,我就要你好看』」。

「她看到我態度如此硬,便連忙改口說:『我不是對你,我們的上級有規定,對方堅志這樣的階級敵人,就是要嚴加看管』。我回答她:『我們當農民的,才不管你那一套,我們只知道醫院的人欺侮一個老太婆太過份。』」

聽她介紹,知道這是一個口直心快,心地善良的農家婦女。在她的內心裡有一桿公平秤,雖然她沒有文化,但她有中國婦女特有的正義感,她不迷信誰家的宣傳,她是憑她的直覺來認識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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