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書話:《慢飛天使》推薦序 —到瞭望台上去看海

文/黃武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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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的一個夏夜,我在花蓮海邊靜養,美瑗來訪。我看著她把十三歲大的女兒舒安,從她那部破舊的裕隆牌老爺車揹了出來,扛在自己身上,走進暗黑的欖仁樹林,一步步踩在滿地的欖仁葉上,發出沙沙作響,嘴裡一邊說:

--舒安,我們來找黃老師,要一起到瞭望台上去看海喔!

沉重的喘息聲裡傳出她無比溫柔的語句。

--舒安會很高興,我們再上爬幾步,就會看到海喔。海很美,舒安看到海一定會很高興。

美瑗身上揹著二、三十公斤重的舒安,一步步攀上瞭望台的木梯。

事隔多年,我努力要去回想星夜下美瑗如何能一手扶著背上的舒安,另一手攀爬瞭望台的動作,卻始終記憶朦朧,雖然多年來那一幕情景不時浮現在眼前。

究竟是海浪巨大的聲音,還是美瑗沉重的喘息,抑或是那暗夜裡輕柔的星光,阻斷了我的記憶?現今我已無法分辨。

在瞭望台上高興的不只是舒安,美瑗自己很開心。仲夏之夜,海風吹在身上,美瑗一邊談起她早年窮苦的身世。她學自底層的台灣語彙豐富絕倫,妙語如珠,卻摻雜人世的坎坷。她背著海,靠著瞭望台的木柱,一手扶著舒安的身體,談她初離台東家門,臨行時母親丟給她的一句話:

--不要拎著一個人的包袱出門,拖著兩個人的包袱回家。

流落他鄉的隻身女子,最大的夢魘是懷著說不出口的男人的骨肉回來。

說到這件事的時候,美瑗的語調仍很開心,好像談的是別人母親的故事。但說完話,一時也陷入沉思,喑默無語,風裡只有海浪的聲音。

那個夏夜我初識美瑗。當時我人在病中,正因社區大學創辦初期的波折煩憂。我赴鹽寮靜養,也為了沉澱心情。美瑗幾次來訪,車子裡載著舒安,同時載來滿滿的一堆有機食物。

我離開鹽寮北回之後,美瑗仍陸續寄來她在花蓮海邊檢拾的欖仁葉,說是熬了喝,可以治肝病。每次我將那一片片褐色的、大大的葉子下鍋煎煮,都會想起她揹著舒安踩在葉子上沙沙作響的腳步。

這本書記錄的正是她那沙沙作響的腳步,她對舒安無比溫柔的語調,她早年初離家門拎著包袱的憧憬與孤單,還有綿延二、三十年她與她一家人一路走過的悲歡歲月。

當我看完這本書,我曾苦苦追憶但依舊模糊的情景……那個夏夜她如何一手揹著舒安,一手攀爬瞭望台的動作,卻也逐漸清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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