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賓遜漂流記(26)

丹尼爾.笛福(Daniel Defoe)
font print 人氣: 5
【字號】    
   標籤: tags:

  從我所站的小山上向海上放眼望去,看見有一股很強很猛的急流向東流去,差不多一直流到那岬角附近。我進一步仔細地觀察了一下,因為我發現,這股急流中隱藏著危險。如果我把船開進這股急流,船就會被它衝到外海去,可能再也回不到島上了。說真的,假如我沒有先爬上這座山觀察到這股急流,我相信一定會碰到這種危險的。因為,島的那邊也有一股同樣的急流,不過離海岸較遠,而且在海岸底下還有一股猛烈的回流;即使我能躲過第一股急流,也會被捲入回流中去。

  我在這兒把船停了兩天,因為那兩天一直刮東南風,風向偏東,而且風也不對,風向正好與我上面提到的那股急流的方向相反,因而在岬角附近的海面波濤洶湧。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我靠近海岸航行,就會碰到大浪,如果我遠離海岸航行,又會碰到急流,所以怎麼走都不安全。

  第三天早晨,海上風平浪靜,因為在夜裡風已大大減小了。於是我又冒險前進。可是一開船,我又犯了個大錯誤,足以給那些魯莽而無知的水手作為前車之鑒。船剛走近那個岬角,離海岸還沒有船本身的長度那麼遠,就開進了一片深水面,並且碰上一股激流,就像磨坊下的水流那麼急。這股激流來勢兇猛,把我的船一直向前衝去。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想讓船沿著這股激流的邊沿前進,可是毫無用處。結果,我的船遠遠沖離了我左邊的那股回流。這時又正好沒有一點風。

  我只得拚命划槳,但還是無濟於事。我感到自己這下子又要完蛋了。因為我知道,這島的兩頭都各有一股急流,它們必然會在幾海里以外匯合,到那時,我是必死無疑了,而且我也看不出有什麼辦法可以逃過這場滅頂之災。現在,除了死亡,我已沒有任何希望–倒不是我會葬身魚腹,因為這時海面上風平浪靜,而是會活活餓死,因為沒有東西吃。不錯,我曾在岸上抓到一隻大鱉,重得幾乎拿都拿不動。我把鱉扔進了船裡。此外,我還有一大罐子淡水。但是,如果我被衝進汪洋大海,周圍沒有海岸,沒有大陸,也沒有小島,我這麼一點點食物和淡水又有什麼用呢?

  現在我才明白,只要上帝有意安排,它可以把人類最不幸的境遇變得更加不幸。現在我感到,我那荒涼的孤島是世上最可愛的地方,而我現在最大的幸福,就是重新回到我那荒島上。我懷著熱切的心願向它伸出雙手,我說:「幸福荒蕪的小島啊,我將永遠看不到你了!」然後,我又對自己說:「你這倒霉的傢伙,你將去何方?」我開始責備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脾氣,責備自己不應該抱怨孤獨的生活。現在,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只要能讓我重新回到岸上!可是,我們一般凡人,不親自經歷更惡劣的環境,就永遠看不到自己原來所處環境的優越性;不落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就不懂得珍惜自己原來享受的一切。我眼看自己被衝進茫茫的大海,離開我那可愛的小島有六海里多遠–現在我從心底裡感到我的小島確實可愛無比。看到我已沒有回島的希望,內心的惶恐簡直難以形容。但是,我還是竭力划槳,直到筋疲力盡為止。我盡量把船朝北面劃去,也就是向那股急流和回流交匯的海面劃去。到了正午,太陽過了子午線,我忽然感到臉上似乎有了一點微風,風向東南偏南。我心中悄悄燃起了希望;尤其令人振奮的是,過了半小時,風稍稍大起來。這時我離島已經很遠了,要是這時有一點陰雲或薄霧,那我也必完蛋無疑。因為我未帶羅盤,只要我看不到海島,我就會迷失方向無法回去。幸好天氣始終晴朗,我立即豎起桅桿,張帆向北駛去,盡量躲開那股急流。

  我剛豎起桅桿張好幟,船就開始向前行駛了。我發現四周水色較清,知道那股急流在附近改變了方向。因為,水急水則濁,水緩水則清,我知道那股急流在這兒已成了強弩之末了。不久我果然發現,在半海里以外,海水打在一些礁石上,浪花四濺。那些礁石把這股急流分成兩股,主要的一股繼續流向南方,另一股被礁石擋回,形成一股強烈的回流,向西北流回來,水流湍急。

  假如有人在臨上絞架時忽然得到赦免,或者正要被強盜謀害時忽然獲救,或者有過類似的死裡逃生的經歷,就不難體會到我當時那種喜出望外的心情,也不難設想我把船駛進那股回流是多麼欣喜若狂。平時,正當風順水急,我張帆乘風破浪向前,那歡快的心情是不難想像的。

  這股回流一直把我往島上的方向沖了約三海里,但與先前把我衝向海外的那股急流相距六海里多,方向偏北。因此,當我靠近海島時,發現自己正駛向島的北岸,而我這次航行出發的地方是島的南岸。

  這股回流把我衝向海島方向三海里之後,它的力量已成了強弩之末,再也不能把船向前推進了。我發現自己正處於兩股激流之間–一股在南面,也就是把我沖走的那股急流,一股在北面,兩股激流之間相距約三海里。我剛才說,我正好處於兩股激流之間,且已靠近小島。這兒海面平靜,海水沒有流動的樣子,而且還有一股順風。我就乘風向島上駛去,但船行慢得多了。

  大約下午四點鐘,在離海島不到三海里的地方,我看到了伸向南方的岬角,這一點我前面也已提到過。正是這堆礁石引發了這次禍端。岬角把急流進一步向南方逼去,同時又分出一股回流向北方流去。這股回流流得很急,一直向正北。

  這不是我要航行的方向,我的航線是要往西走。由於風還大,我就從斜裡穿過這股回流,向西北插過去。一小時之後,離島只有一海里了,且這一帶海面平靜,所以不久我便上了岸。

  上岸之後,我立即跪在地上,感謝上帝搭救我脫離大難,並決心放棄坐小船離開孤島的一切胡思亂想。我吃了一些所帶的東西,就把小船划進岸邊的一個小灣裡藏在樹底下。接著,我就躺在地上睡著了。這次航行把我弄得筋疲力竭,既辛苦又困乏。

  我完全不知道該怎樣駕船回家。我遇到了這麼多危險,知道照原路回去是十分危險的,而海島的另一邊,也就是西邊的情況,我又一無所知,更無心再去冒險。所以,我決定第二天早晨沿海岸西行,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條小河停泊我的小戰艦,以便需要的時候再來取它。我駕船沿岸行駛約三海里,找到了一個小灣,約一英里寬,愈往裡愈窄,最後成了一條小溪。這對於我的小船倒是一個進出方便的港口,就彷彿是專門為它建立的小船塢似的。我把小船停放妥當後,便上了岸。我環顧四周,看看到底到了什麼地方。

  我很快就發現,這兒離我上次徒步旅行所到過的地方不遠。所以,我只從船上拿出了槍和傘(因為天氣很熱)就出發了。經過這次辛勞而又危險的航行之後,我感到在陸上旅行十分輕鬆愉快。傍晚,我就到了自己的茅舍。屋裡一切如舊,因為這是我的鄉間別墅,我總是把一切都收拾得整整齊齊的。

  我爬過圍牆,躺在樹蔭下歇歇腿。我實在太疲倦了,不久就昏昏沉沉睡著了。不料,忽然有一個聲音叫著我的名字,把我從睡夢中驚醒:「魯濱!魯濱!魯濱•克羅索!可憐的魯濱•克羅索!你在哪兒,魯濱•克羅索?你在哪兒?你去哪兒啦?」親愛的讀者,你們不妨想想,這多麼出乎我的意料啊!

  開始我睡得很熟,因為上半天一直在划船,下半天又走了不少路,所以困乏極了。突然,我被驚醒,但人一下子還未完全清醒過來,只是處於半睡半醒之中,因此我以為在睡夢中有人在同我說話。但那聲音不斷地叫著「魯濱•克羅索!」

  「魯濱•克羅索!」終於使我完全清醒過來。這一醒,把我嚇得心膽俱裂,一骨碌從地上爬起。我睜眼一看,原來是我的那只鸚鵡停在籬笆上面。啊,原來是它在和我說話呢!這些令人傷心的話,正是我教它說的,也是我常和它說的話。它已把這些話學得維妙維肖了,經常停在我的手指頭上,把它的嘴靠近我的臉,叫著「可憐的魯濱•克羅索,你在哪兒?你去哪兒啦?你怎麼會流落到這兒來的?」以及其它我教給它的一些話。

  可是,我明明知道剛才跟我說話的是我的鸚鵡,不是別人,可還是過了好一會兒心神才定下來。首先我感到奇怪,這小鳥怎麼會飛到這兒來?其次,為什麼它老守在這兒,不到別處去?但在我確實弄清楚與我說話的不是別人,而是我那忠實的鸚鵡後,心就定下來了。我伸出手來,向它叫了一聲「波兒」,這只會說話的小島便像往常一樣,飛到我的大拇指上,接連不斷地對我叫著「可憐的魯濱•克羅索」,並問我「怎麼到這兒來啦?」「到哪兒去啦?」彷彿很高興又見到我似的。於是我就帶著它回城堡的老家去了。

  我在海上飄流了那麼長時間,實在夠受的了,現在正好安安靜靜地休息幾天,回味一下所經歷過的危險。我很想把小船弄回海島的這一邊來,也就是我的住所這一邊,但想不出切實可行的辦法。至於島的東邊,我已經去過那兒,知道不能再去冒險了。一想到這次經歷,我就膽戰心驚,不寒而慄。而島的西邊,我對那兒的情況一無所知。如果那邊也有像東邊那樣的急流猛烈地衝擊著海岸,就會碰到同樣的危險,我也會被捲進急流,像上次那樣給衝到海裡去。想到這些,我便決心不要那小船了,儘管我花了好幾個月的辛勤勞動才把它做成,又花了好幾個月的工夫引它下水進入海裡。
(待續)
(http://www.dajiyuan.com)

如果您有新聞線索或資料給大紀元,請進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related article
  • 下定了決心,就又向前航行了十天左右,開始看到了有人煙的地方。有兩三個地方,在我們的船駛過時,可以看到有些人站在岸上望著我們;同時可以看到,他們都一絲不掛,渾身墨黑。有一次,我很想上岸和他們接觸一下,但佐立功對我說:「不要去,不要去。」但是我還是駛近海岸,以便與他們談談。
  • 我到巴西不久,船長把我介紹給一位種植園主;這人與船長一樣正直無私。他擁有一個甘蔗種植園和一個製糖廠。我在他家住了一段時間,瞭解了一些種甘蔗和製糖的方法。我看到,在巴西的這些種植園主生活優裕,他們都在短時期內就發家致富了。所以我想,如果我能獲得在巴西的居留證,我也要做個種植園主。
  • 有一次,我與一些熟悉的種植園主和商人又很起勁地談論這些事情。第二天上午,有三個人來找我。他們對我說,他們對我昨天晚上的談話認真思考了一番,特前來向我提出一個建議。但他們說,這建議必須保密。因此他們要求我嚴守秘密。
  • 最後,海浪把我衝上了岸,等浪勢使盡而退時,把我留在半乾的岸上。雖然海水已把我灌得半死,但我頭腦尚清醒,見到自己已靠近陸地,就立即爬起來拚命向陸上奔去,以免第二個浪頭打來時再把我捲入大海。可是,我立即發現,這種情境已無法逃脫,只見身後高山似的海浪洶湧而至,我根本無法抗拒,也無力抗拒。
  • 接下來我得觀察一下周圍的地形,找個合適的地方安置我的住所和貯藏東西,以防發生意外。至今我還不知自己身處何地,在大陸上呢,還是在小島上,有人煙的地方呢,還是沒有人煙的地方,有野獸呢,還是沒有野獸。離我不到一英里的地方,有一座小山,高高聳立於北面的山丘之上,看來那是一道山脈。
  • 我根據自己的情況,擬定了選擇住所的幾個條件:第一,必須如我上面所說的,要衛生,要有淡水;第二,要能遮蔭;第三,要能避免猛獸或人類的突然襲擊;第四,要能看到大海,萬一上帝讓什麼船隻經過,我就不至於失去脫險的機會,因為我始終存有一線希望,遲早能擺脫目前的困境。
  • 上島後約十一二天,我忽然想到,我沒有書、筆和墨水,一定會忘記計算日期,甚至連安息日和工作日都會忘記。為了防止發生這種情況,我便用刀子在一根大柱子上用大寫字母刻上以下一句句子:「我於一六五九年九月三十日在此上岸。」我把柱子做成一個大十字架,立在我第一次上岸的地方。
  • 這個心煩意亂的階段多少總算過去了,我把住所和一切家什也都安置妥當。後來又做好了桌子和椅子,樣樣東西安排得井井有條,我便開始記日記了。現在,我把全部日記抄在下面(有些前面提到過的事不得不重複一下)。但後來墨水用光了,我也不得不中止日記了。
  • 在這段時間裡,我努力工作,儘管雨水耽擱了我許多天,甚至好幾個星期。我覺得,圍牆不做好,我住在裡面就沒有安全感。我做的每件工作所花的勞動,簡直難以令人置信。尤其是那些木樁,要把木樁從樹林裡搬回來,又要打進土裡,實在非常吃力,因為我把木樁做得太大了,而實際上並不需要那麼大。
  • 這場暴雨逼使我去做一件新的工作。這就是在圍牆腳下開一個洞,像一條排水溝,這樣就可把水放出去,以免把山洞淹沒。在山洞裡坐了一會兒,地震再也沒有發生,我才稍稍鎮靜下來。這時我感到十分需要壯壯膽,就走到貯藏室裡,倒了一小杯甘蔗酒喝。我喝甘蔗酒一向很節省,因為我知道,喝完後就沒有了。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