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慘世界(549)

第四部第十二卷
維克多.雨果(Victor Hu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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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起初的快樂(2)

  他把玻璃杯遞給若李,若李給他斟滿,他隨即喝一大口,接著又說,幾乎沒有讓這杯酒隔斷他的話,旁人沒有察覺到,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到:

  「攻佔羅馬的佈雷努斯是雄鷹,佔有那花姑娘的銀行老闆也是雄鷹。這裡無所謂羞恥,那裡也無所謂羞恥。因此,什麼也不要相信。只有一件事是可靠的:喝酒。不論你的見解如何,你們總應當像烏裡地區那樣對待瘦公雞,或者像格拉裡地區那樣對待肥公雞,關係不大,喝酒要緊。你們和我談到林蔭大道,談到送殯行列等等。天知道,是不是又要來一次革命?慈悲上帝的這種窮辦法確是叫我驚訝。他隨時都要在事物的槽子裡塗上滑潤油。這裡卡殼了,那裡行不通了。快點,來一次革命。慈悲上帝的一雙手老是讓這種髒油膏弄黑了的。如果我處在他的地位,我就會簡單些,我不會每時每刻都上緊發條,我會敏捷利索地引導人類,我會像編花邊那樣把人間事物一一安排妥帖,而不把紗線弄斷,我不需要什麼臨時應急措施,我不會演什麼特別節目。你們這些人所說的進步,它的運行依靠兩個發動機:人和事變。但是,惱火的是,有時也得有些例外。對事變和人來說,平常的隊伍不夠,人中必得有天才,事變中必得有革命。重大的意外事件是規律,事物的順序不可能省略,你們只須看看那些彗星的出現,就會相信天本身也需要有演員上台表演。正是在人最不注意時天主忽然在蒼穹的壁上來顆巨星。好不奇怪的星,拖著一條其大無比的尾巴。愷撒正是因此而死的。布魯圖斯戳了他一刀子,上帝撂給他一顆彗星。突然出現了一片北極光,一場革命,一個大人物,用大字寫出的九三年,不可一世的拿破侖,廣告牌頂上的一八一一年的彗星。啊!多麼美妙的天藍色廣告牌,佈滿了料想不到的火焰般的光芒!砰!砰!景象空前。抬起眼睛看吧,閒遊浪蕩的人們。天上的星,人間的戲劇,全是雜亂無章的。好上帝,這太過分了,但也還不夠。這些採取的手段,看上去好像是富麗堂皇的,其實寒磣得很。我的朋友們,老天爺已經窮於應付了。一場革命,這究竟證明什麼?證明上帝已經走投無路了。他便來他一次政變,因為在現在和將來之間需要連接,因為他,上帝,沒有辦法把兩頭連起來。事實證明我對耶和華的財富的估計是正確的,只要看看上界和下界有這麼多的不自在,天上和地下有這麼多的窮酸相,鄙吝的作風,貧陋的氣派,窘困的境遇,只要從一隻吃不到一粒粟米的小鳥看到我這個沒有十萬利弗年金的人,只要看看這疲敝不堪的人類的命運,甚至也看看拿著繩索的王親貴族的命運——孔代親王便是吊死的,只要看看冬天,它不是什麼旁的東西,它只是天頂上讓冷風吹進來的一條裂縫,只要看看早上照著山岡的鮮艷無比的金光紫氣中也有那麼多的破衣爛衫,看看那些冒充珍珠的露水,倣傚玉屑的霜雪,看看這四分五裂的人類和七拼八湊的情節,並且太陽有那麼多的黑點,月球有那麼多的窟窿,處處都是饑寒災難,我懷疑,上帝不是富有的。他的外表不壞,這是真話,但是我覺得他不能應付自如。他便發起一次革命,正如一個錢櫃空了的生意人舉行一個跳舞會。不要從外表上去鑒別天神。在這金光燦爛的天空下我看見的只是一個貧窮的宇宙。在世界的創造中也有失敗的地方。這就是為什麼我心裡感到不高興。你們瞧,今天是六月五號,天也幾乎黑了,從今早起,我便一直在等天亮。可直到現在天還不亮,我敢打賭,今天一整天也不會亮的了。一個低薪辦事員把鐘點弄錯了。是呀,一切都是顛三倒四的,相互間什麼也對不上,這個老世界已經完全殘廢了,我站在反對派這邊。一切都是亂七八糟的。宇宙愛戲弄人,就像孩子們一樣,他們要,但什麼都得不到,他們不要,卻樣樣都有。總之,我冒火了。另外,賴格爾.德.莫,這個光禿子,叫我見了就傷心。想到我和這孱頭同年紀,我便感到難為情。但是,我只批評,我不侮辱。宇宙仍然是宇宙。我在這兒講話,沒有惡意,問心無愧。永生之父,請接受我崇高的敬意,此致敬禮。啊!我向奧林匹斯的每個聖者和天堂裡的每位天神宣告,我原就不該做巴黎人的,就是說,永遠像個羽毛球似的,在兩個網拍間來去,一下落在吊兒郎當的人堆裡,一下又落在調皮搗蛋的人堆裡!我原應當做個土耳其人,像在道學先生的夢裡那樣,整天欣賞東方的嬌娘玉女們表演埃及的那些絕妙的色情舞,或是做個博斯的農民,或是在貴婦人的簇擁中做個威尼斯的貴族,或是做個日耳曼的小親王,把一半步兵供給日耳曼聯邦,自己卻優遊自在地把襪子晾在籬笆上,就是說,晾在國境線上!這樣才是我原來應有的命運!是呀!我說過,要做土耳其人,並且一點也不改口。我不懂為什麼人們一提到土耳其人心裡總不懷好意,穆罕默德有他好的一面,我們應當尊敬神仙洞府和美女樂園的創始人!不要侮辱伊斯蘭教,這是唯一配備了天堂的宗教!說到這裡,我堅決主張乾杯。這個世界是件大蠢事。據說,所有這些蠢材又要打起來了,在這百花盛開的夏季,他們原可以挽著個美人兒到田野中剛割下的麥秸堆裡去呼吸廣闊天地中的茶香味,卻偏要去互相廝殺,打到鼻青臉腫!真的,傻事兒幹得太多了。我剛才在一個舊貨店裡看見一個破燈籠,它使我想起:該是照亮人類的時候了。是呀,我又悲傷起來了!囫圇吞下一個牡蠣和一場革命真不是味兒!我又要垂頭喪氣了,呵!這可怕的古老世界!人們在這世界上老是互相勾搭,互相傾軋,互相糟蹋,互相屠殺,真沒辦法!」

  格朗泰爾咿裡哇啦說了這一大陣子,接著就是一陣咳嗽,活該。(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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