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哀美琳.格倫基福特能在不滿十四足歲時便能寫出這樣的詩來,那麼,到後來,她要是不死,會寫出怎麼樣的好詩,那就是可想而知的了。勃克說,她能出口成詩,不用費勁。她不需停下來想啊想的。他說,她隨便一抹就是一行。這時,如果她找不到能為下一句押韻的,她便把那一句抹掉,重新開頭。她題目不限,不論你挑了什麼題目,要她寫,她就能寫。只要是寫悲哀的便行。每當一個男人死了,或是一個女人死了,或是一個孩子死了,屍體未寒,她便已把「輓詩」送來了。她把這些詩稱做輓詩。鄰居們都說,最先到場的是醫生,然後是哀美琳,再後面是殯儀館裡的人——殯儀館裡的人從沒有能趕在哀美琳前邊的,除了一回,因為押死者惠斯勒這個名字的韻,多耽誤了些功夫,這才來遲了。從這以後,她大不如前了。她從來沒有怨天尤人,只是從此消瘦了下去,沒有能活下去。可憐的人,我曾多少次下了決心,到她那生前的小房間去,找出她那本叫人傷心的剪貼簿來閱讀啊。那是在她的那些畫使我感到心裡發悶,甚至對她有些情緒的時候。我喜歡他們全家人,死了的,活著的,決不讓在我們之間有什麼隔閡。可憐的哀美琳活著的時候曾為所有的死者寫下詩篇,如今她走了,卻沒有什麼人為了她寫詩。這也許是件憾事吧。因此,我曾絞盡腦汁,要為她寫一首輓詩,可是,不知道怎麼搞的,詩總是寫不成。哀美琳的這間房間,家裡人總是整理得乾乾淨淨、清清爽爽,保持著她生前喜愛的那個樣子。從沒有人在這間房間裡睡過。老太太親自照料著這間房間,儘管她有的是女黑奴。她往往在這裡做針線,閱讀她的那本《聖經》。
至於說到那間大廳,一扇扇窗上都掛著漂亮的窗簾。是白色的,上面畫著畫,像一些城堡,籐蘿在城牆上往下垂;像走下河邊飲水的牛群;等等。大廳裡還有一架小小的舊鋼琴。我估猜,鋼琴的裡面,準有不少的白鐵鍋吧。年輕的姑娘們唱著一曲「金鏈寸寸斷」1,彈著一曲「布拉格戰役」2,那是再悅耳也沒有了。各間房間裡的牆壁都是粉過的,大都地板上舖了地毯。這座房子在牆外一律粉刷得雪白。
1為失戀者的悲歌。
2弗朗茲.科茨瓦拉的樂曲,馬克.吐溫於1878年首次聽到,認為是不成腔的作品。
這是一座二合一的大屋子,兩所當中有一塊寬敞的空地,上面也有屋頂,下面也有地板,有時候在中午時分在那裡擺開一張桌子,委實是個陰涼、舒適的去處,沒有法子再好了。
何況飯食既美味,又盡你吃飽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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