豌豆花盛开的季节

作者:林清
font print 人气: 22
【字号】    
   标签: tags:


新年刚过,社中“公社中学,现在已改为乡中”的招生成绩榜就公布了。第一名是北村的一个男孩,第二名是润,我第三。那年我15岁。

润与我同村、同龄。他父亲与我母亲是同事。不同的是他父亲是校长,而我母亲则是一名普通的小学教师。

从一年级起我们就在一个班,直到初中才分开。他是一个文质彬彬的男孩,修长的身材,修长的眼睛,长得白白净净,性格却非常腼腆,常常是语未出声脸先红,母亲说他像个大姑娘。他是老师们公认的好学生。在班里他是班长,我是副班长,他数学比我好,而我语文比他强,在学习上总是我们俩争第一。但他赢得时候多。初中时我们去了邻村读书,他在一班任副班长,嘉兰任班长。我则是二班的副班长,李江是班长。

嘉兰与李江同村。李江是个憨厚的男孩,与我们同龄。高个,微卷的头发,肉眼泡,不善言辞,急了说话还有些结巴,人也有些木讷。但他有一副好嗓子,学校组织文艺演出,总少不了我们俩。他的哥哥是村支书,堂兄是村长,他的家族在村里很有势力,村里几乎是他们家族的天下。他的姐姐嫁到了我们村,也当上了管计划生育的妇女主任。

嘉兰长我们三岁,中等个,丹凤眼,长得很丰满,美中不足的是,她的眉毛很浓,嘴唇上的汗毛也很重,有些像男人。她在学习上不太聪明,成绩中等,但她在人情世故上却非常精明、老练。在老师面前也很会来事,所以老师们都非常待见她。虽然只年长我们三岁,但她却比我们成熟很多。在她的面前我是那么单纯、幼稚,依然是不谙人世的小女孩。虽然不在一个班,但我俩的关系却很好。我没有姐姐,就把她当作姐姐。所以有什么心事不跟母亲说,也要跟她说。在她面前我是个透明人。上高中了,润分在了十七班,我和嘉兰、李江分在了十六班。

社中离我们村有五里地,那时我们走读,每天上下学都是步行。乡下长大的孩子都能吃苦,这点路对我们来说也不算什么。

社中的校址建在离村子很远的一片庄稼地里,四周有围墙圈着。四排瓦房整齐的排列着,西半部是教室,东半部则是教师的办公室及宿舍。中间有一条林荫道隔开。学校的西边有一条农田灌溉渠,渠岸很宽,可两人并行。为了抄近路,我们住在南面村的孩子们,上下学都走渠岸。

每天的上、下学路上看着田园里的花开花落,庄稼赤橙黄绿颜色的变化,又何尝不是在欣赏一道道美丽的风景!

班主任是北村人,是一个四十多岁长得矮矮胖胖的男老师:稀疏的头发、红红的皮肤,黄色的眼珠鼓鼓的,很大,像个外国人。顽皮的男孩子们给他起了一个外号──“野牛”,可能脾气不太好吧,他教我们语文。

开学没几天,与新同学尚未熟悉,学校就进行了一次摸底考试。卷子发下来,我略微浏览了一眼,便埋头飞快的答了起来。教室里静静的,只听见钢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

“阿哲!你在做什么!”突然,一声怒吼打破了教室的宁静。同学们“唰”的抬起了头,只见老师怒气冲冲、大步流星的冲向了我右侧的一个男孩——大概他在作弊吧。

男孩见事不妙飞快的抓起卷子,嗖的一下窜到了教室后面,并冲老师做了个鬼脸。全班同学都哄堂大笑了,老师的脸立刻变成了紫茄子,恼羞成怒,前去抓他,谁知男孩机灵的像个猴子,绕了个弯又嗖的一下窜到了讲台上,依旧冲老师做着鬼脸。老师更加气急败坏:“我今天非抓到你不可!”于是师生俩绕着讲台玩起了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同学们的笑声也达到了高潮,就剩掀翻房顶了。我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调皮的男孩子,直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从此,我记住了这个名字:阿哲。

课间休息的时候,我悄悄的打量着这个叫阿哲的男孩:他个子不高,长得很墩实。一头浓密的头发又黑又亮,白净的脸唇红齿白,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漾溢着聪颖与机智,摄人心魂……


花开花落,春去夏来,一个学期很快就结束了,第二学期开始了。田野里大片大片的豌豆花盛开了,紫色的花瓣犹如飘然欲飞的蝴蝶,非常漂亮。一对对美丽的蝴蝶飞落在花瓣上,竟然令人分不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课外活动时,我把收上来的作业送交老师的办公室。老师留下了我,谈起了阿哲的情况:“我与他的父亲是同学,他父亲在北京工作,母亲在乡下。他下面有一对双胞胎弟妹,他母亲身体不太好,这孩子很懂事也很孝顺,早早的就帮母亲干活,别看他岁数不大,在家却是挑大梁的……”我静静的听着老师的讲述,脑海里又清晰的浮现出那双黑亮的眼睛……“上次他父亲回来时,一再嘱咐我叫我好好管管他的学习。这孩子很聪明,就是不把心思用在学习上,太顽皮了,唉……”老师叹了口气,瞅着我道:“你的学习好,性格也柔,你帮帮他吧!”我张大嘴巴望着老师,惊讶的不知说什么好。

走出老师的办公室,我的心还在云里雾里。

校园里满是高高的杨树,碧绿的叶子遮蔽了林荫道,金色的夕阳洒落在墙上、地上,也映照着在操场上奔腾、跳跃的青春少年。歌声、笑声、吵闹声不绝于耳。操场上无论有多少人,那个机灵的影子总会最先进入我的眼帘。

在初中的时候,男女生之间还能彼此说上几句话,上高中后,仿佛神划了一条无形的银河,将男女生隔开了。彼此都默默遵循着不说话的规则。除非特殊情况,否则谁也不敢轻易跨越这个雷池。

班里重新安排了座位,阿哲坐在了我的身边。和素日调皮活泼的他判若两人,仿佛是一个孩子做错了事又当场被人抓着了一般,非常的局促不安,满脸通红,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了,看他浑身不自在的样子,我心暗生怜悯。我知道造成他不自在的原因只有一个——全班也只有他与女生同桌。

自从调整座位后,前桌的女生阿琴——一个有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爱说爱笑的女孩子,却总是有事没事的回过身来与我说话,眼睛却时不时的瞄着阿哲,阿哲却从不抬头看她一眼,甚至很反感的样子。那天自习课上阿琴又要转身与我说话,冷不丁阿哲一撤桌子,阿琴被摔在了地上。同学们都哈哈大笑了,阿琴弄了个没趣,再也不回身与我交谈了。

数学课上,正在讲课的老师突然停了下来,目光直直的盯着我的同桌,我扭头一看:天哪,他在课桌下正埋头看小人书呢。我急忙把他的书抢了过来,藏在了抽斗里,他恼怒的瞅着我,眉头拧在了一起,刚要发火,一抬头,老师已经站到了他的身边:“阿哲,上课好好听讲!别搞小动作!”他脸红了,向我投来感激的目光。

课间同学们都陆陆续续的出去玩了,一向在屋里坐不住的他,例外的没有出去。我轻声问他:“你怎么上课不听讲呢?”他脸红了:“我听不懂!”“没事,以后有不会的地方我教你!”他温顺的点了点头。

从此以后,在课间或课外活动同学们都出去的时候,我就在教室给他补课。他很聪明,学得也认真,他的学习成绩进步很大。

那天课外活动时,我又在教室给他补课,忽然一个男生跑了进来,看见只有我们俩,就又扭头跑了出去。我没有在意,依旧给阿哲讲着题。

渐渐的同学们中有了些风言风语,我没有理会依然我行我素。我不知道从几年级起,我就成了谣言中伤的对象。我自幼体弱多病,但非常喜欢唱歌,跳舞,也喜欢画画、看小说。唯一不喜欢的是体育运动。所以体育考试我从来都是不及格。

从小到大,我都是学校的文艺骨干。在初中时,学校组织文艺汇演让我与李江对唱“革样板戏”选段,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样板戏”和“革命歌曲”,我最爱唱的是优美抒情的电影插曲,那时我对音乐非常痴迷,一部电影看上三遍,上面的插曲我就全都会了。然而在学校演什么节目是由老师指定的,我们只是为共产党歌功颂德、涂脂抹粉的工具,演什么节目,唱什么歌,我们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因为和李江对唱,所以在一起排练时候就比较多一些,但他人憨厚,不爱说话,所以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说过一句多余的。因为老在一起演节目,同学们中就开始流传起我俩的谣言,都是无中生有的无稽之谈。

那天,阿哲上课没带语文书,我就把我的课本放在了课桌的中间,老师看见了,表扬了我们俩,这一下却捅了马蜂窝,关于我俩的流言蜚语立刻就在全校传开了。从此阿哲成了男生们起哄的对象,每次都羞得他满脸通红。从此他再也不敢在课间待在教室叫我给他补课了。

暑假很快到了,那时乡下的暑假与城里时间不同,是选择在三夏麦收的大忙季节。我们那年放假没有休息,而是到了河边学校的“五。七”农场参加劳动——收麦子。

农场在河西,与大河隔着一片不太宽的防护林。几十亩麦田金浪滚滚。那里没有多余的宿舍,临时腾空了两间大仓房让我们住。没有床,就在地上铺了些稻草打地铺。好在是夏天,倒也无所谓。唯一讨厌的是:因为曾经是仓房,所以里面的老鼠特别多,第一天晚上,老鼠竟猖狂的在我们的脸上、头上爬来窜去,吓得胆小的女生们不停的尖声大叫。所以第一个晚上,我们几乎都没有睡好觉。第二天,大家就投入了紧张的麦收。中午,大家都累坏了,也困坏了,吃过饭,便都躺下睡了。因为我身体孱弱,干活累过了头,就有些发低烧,浑身燥的难受。因为无法入睡,索性拿起一本小说去了河边。

树林里浓荫蔽日,一进去就觉得清凉清凉的,非常舒服,身上的燥热立时消减了许多。洁净的沙地上长满了沙篷和不知名的野花。我信步来到了河边,河面很宽,河水却清清的、浅浅的。周围静静的没有一个人影。只有树林里的鸟儿在歌唱。我甩掉鞋子,赤脚趟进水里,河面上映出了一个长发飘飘、笑容可掬的紫衣少女。河水凉森森的非常惬意。清风徐来,碧波荡漾,芳草萋萋,鲜花芬芳。此情此景,令我情不自禁的唱起了歌:

日出嵩山坳
晨钟惊飞鸟
林间小溪水潺潺
坡上青青草
野果香山花俏
狗儿跳羊儿跑
举起鞭儿轻轻摇
小曲满山飘满山飘……

一曲唱毕,我余兴未了,欢笑着将采集的野花抛向了河面……

无意中我一回身,只见几个男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的树林里,正目不转睛的瞅着我,其中有我熟悉的影子。我立刻羞得满脸通红,狼狈的抓起鞋子和书匆忙离去,身后传来了男孩子们的起哄声,他们怪声怪调的叫着“阿哲!”“阿哲!”……


被当作范文挂在学校宣传栏上的我的作文几天后忽然被撤换了。自习课上,老师将我叫到了办公室,桌子上放着我的那篇范文,老师的脸阴沉着。

“这篇作文是你写的吗?”老师的声音有些严厉。“当然!”我不明白老师为什么要这样问。因为不喜欢党八股式的写作模式。所以我打破了常规,按照自己的意愿,随心所欲的发挥了。

“一个好学生最起码的品质是诚实,这是我选择好学生的标准!你这篇文章是从哪里抄袭来的?”老师的口气更加严厉,不容我解释,便劈头盖脸的斥责起我来。并且说的大多是不实之词。我一下子被骂懵了。从小到大我都是老师的宠儿、好学生,只有受到表扬的份儿,何曾受过这样的待遇?我强忍着不让眼泪涌上来。但老师根本不给我辩解的机会。见我不认错,他愈加生气,甚至有些口不择言了,我的叛逆心一下子被激发了,我不再为自己辩解,眼睛里流露的是不屑与不服。这一下老师就更生气了。

在课堂上老师不点名的批评了我,并且撤销了我班干部的职务。同学们用奇异的目光看着我,背地里窃窃私语。

课外活动时,我站在操场边呆呆的看着天边发愣。有个女生走到我身边问:“他们都去开会了,你怎么不去呀?”“开什么会呀?我不知道哇!”“在十七班,快去吧,早已开始了!”

我匆匆的推门进去了,里面的人不太多,我刚要找座位坐下。嘉兰走过来,口气很冷淡:“这里是新团员入团会,没有你!”这句话如雷灌顶,我一下子惊呆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十七班教室的。

从一年级起,我就被荣誉的光环笼罩着: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先进分子…,各种各样的奖状,各种各样的点名表扬(体育项目除外),女孩子们都有些妒忌我了。我的人生实在是太顺、太顺了,真可谓物极必反,这一下我从荣誉的巅峰跌落到了谷底。并且摔得很惨。

但我我实在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为什么会遭到这样的待遇!终于有一个和我要好的同学告诉了我真相:嘉兰在老师的面前说了我许多的坏话。

我头一阵眩晕:这怎么可能?!我一直把她当作知己,当作亲姐姐对待的,她为什么要背后给我捅刀子?!

我病倒了,这一病就是十来天。当我病愈归校时,已到了秋天。草已枯黄,落叶飘零。校园里的一切对我来说我是那么的疏远,那么的陌生。嘉兰现在红得发紫,不仅做了班长,而且还当上了团委书记。还有几个学习及人品都不太好,但善于溜须拍马,见风使舵的人也成了团员。

曾经在我心目中像丰碑那么伟大、光荣、崇高的党团组织,一下子坍塌了。我把撕碎了的入团申请书扔进了垃圾堆,从此再也不参加学校组织的任何文艺、和政治活动了,我真真正正的成了“落后分子”!。

同学们都说我变了,不再是那个爱说爱笑,处处争强好胜的活泼女孩了。我变得沉静而寡言。我把大多的精力放在了阅读课外书上。在省城工作的父亲给我弄来了许多的书籍:《红楼梦》《西游记》《唐诗》《宋词》《元曲》等。它们成了我最好的伙伴与精神慰籍。课间我看书。课外活动时我也在看书。我一个人静静的待在教室里。我的心随着故事里的主人翁而乐而忧,我的思绪像无缰的天马在想像的天空里,自由的翱翔。

语文课我不再专心听讲了。老师在台上讲他的课,我在下面看我的小说,有时也试着写一些古体诗。老师也看出来我不认真听课,常常出其不意的叫我站起来解答问题,而我每次都能回答正确,我的语文考试成绩依然优秀,对此,老师对我很无奈,渐渐的也就对我听之任之了。在其他课我也是这样,喜欢的就听,不喜欢的就看小说。阿哲诧异于我的变化,常常向我投来关切、探询的目光,我报以浅浅的一笑。


时间如水流,转眼该进高三了。为了高考质量,学校组建了重点班,我和润又分在了一起,阿哲到了普通班,虽然他成绩提高的很快,但毕竟他的底子太差。临走那天,他的脸色很沉郁。

“没关系的,你很聪明,只要努力,肯定也会考上学的”我小声的安慰着他。他只是苦笑。

他从书包里掏出了几本复习资料递给我:“这是我父亲从北京给我寄来的,给你用吧!”

我摇头拒绝了:“我有,你自己留着用吧。”他没有再说什么,就这样我们分开了。

以后再在校园里看到他,他不是和同学们在一起,就是一看见我就远远的躲开,从此我们就再也没有说过话。

由于我前一段痴迷于小说,我的功课下滑的很厉害,特别是物理。因为本来就不喜欢这门课,所以就更不行。那天有一物理题我不会,就去问润。他立刻脸红了:“这个题你还不会?怎么可能?!”他红着脸走开了,在他的心目中,我依然是个好学生。

冬天天黑的特别早,下午放了学,暮色就已经笼罩了原野。我做完值日,天已经完全黑了。校园里同学们都走光了。我独自一人匆匆的跑上渠岸。前面有两个模糊的人影,走近了—原来是嘉兰和李江。他们并肩走着,步子缓慢而悠闲,那亲密的样子,像是一对在花园里散步的情侣。我一下子记起了阿琴告我说的他们搞对象的传言。“又是流言吧?怎么可能呢?他们俩年龄相差那么大!嘉兰那么精明,怎么会看上李江?呆头呆脑的!”我当时这样回答。今天看到他们俩亲密的情景,我开始怀疑我的判断力了。

天没有月亮,四周黑漆漆的,我有些心焦。周围没有别的路可走,可我又不能超越他俩,只得跟他们保持一段距离,耐心的磨蹭着。终于他们拐上了大路向东走去。我们分道扬镳了。

我向西走着,离村子还有一半的距离。

天愈加黑了,收割完的田野空空旷旷。寒意阵阵,阴风凄凄,四周没有一点人迹。无数个鬼的传说争先恐后的在我脑海里涌现,空气里仿佛有无数个鬼魂在我周围虎视眈眈的盯着我。而我却看不到它们的存在。我害怕极了,一个劲的后悔:没让女伴们留下来等我。我边走,边四周查看,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终于,后面出现了一个人影,我恐惧的心渐渐的平静下来,我放慢脚步,等待着……

黑影终于走近了,从走路的姿势上我认出来了——是润。他大概也认出了我,但他却没有靠近,也放慢了脚步,与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村口近了,两条岔路出现在面前:一条通向村西头—他家。一条通向村东口—我家,但路上却要经过一片坟地。可我要走村西路的话,需要绕很远。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拐上了通往村东的路。

润的母亲是独生女,姥爷早就去世了。母亲很孝顺,为了照顾老娘就嫁在了当村。每天润吃过晚饭都要去姥姥家过夜,他姥姥家离我家很近。

我边走边回头,看着润的选择。

润到了交叉口,他没有停顿,迳直走向了通往村西的路。我硬着头皮几乎是小跑着走回了家。


几个月的煎熬终于结束了,毕业典礼结束后,同学们围在教室里,久久不肯散去。你给我签名,我给你留念,浓浓的惜别之情弥漫着整个校园。男女间不说话的潜规则忽然在那一天全被打破了。大家无所顾忌的说笑着,闲聊着,互道着祝福。那个起哄我和阿哲最厉害的男生也红着脸跑到我身边,热情的与我打着招呼。我惊讶的半天合不上嘴——一夜之间我们都长大了。

我徘徊在校园里、操场边,凝视着这里的一草一木,回忆着这三年的经历,心在默默的寻觅着、等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林荫道上,我们刚来时的碗口粗的小白杨,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时值初夏,天兰兰的,树上的叶子碧绿欲滴。

碧云天,黄叶地。
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山映斜阳天接水。
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
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
明月楼高休独倚。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我的脑海里忽然涌出了范仲淹的这阕词。

校园里同学们陆陆续续的都走光了,那个身影依然没有出现……

胡耀邦上台后,平反了一些冤假错案,为共产党赢得了一些民心。五七年反右时被下放的母亲也被落实了政策,将要领我们到父亲身边定居了。

我向老师去道别。他早已知道了我的真实水平,为昔日对我的不公而羞愧,更为我没有报考中文系而遗憾。

老师告诉我:阿哲已跟随他的母亲回到北京他父亲身边了。连毕业典礼也没来得及参加。临走时,他拿走了一张我们班的毕业合影。

我没有向老师索要阿哲的地址,我也没有给老师留下我的通信地址,就这样我带着深深的遗憾离开了故乡。


等我再站在学校门口,已是三十年以后了。

从同年级的堂姐那里。我知道了一些同学的近况:润师范学院毕业后,在县重点中学做了一名教师,并找了一位同事做了新娘。我怎么也无法想像文静腼腆的他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讲台的讲课的。

嘉兰和李江结了婚,生下了一对儿女,如愿的做了村长的太太,并且还开了一间塑料加工厂。敏当上了乡镇的政法委书记,阿文成了乡中学的校长……

老师早已作古,没有人知道阿哲的情况。

这三十年来。我也历尽魔难、风雨沧桑。因为坚持真善忍的信仰,我失去了工作、失去了家庭,坐过共产邪党的黑监狱,也曾流离失所,四处漂泊流浪……血雨腥风中我初衷不改,足迹遍及千家万户、民舍、红墙,将主佛的慈悲——法轮大法的真相撒遍城镇村庄……

我站在学校的门前,昔日的瓦房校舍已改成了楼房,校门口铁门紧闭,增加了门岗。学校的老师也不知换了多少批,再也没有我熟悉的模样。灌溉渠已夷为平地,唯一没变的依然是那金黄的麦田,碧绿的青纱帐,紫色的豌豆花依旧美丽芬芳……

我撢了撢身上的风尘,让往事随风而扬……

长亭外
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
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觚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在歌声里,我肩负着神圣的使命和责任,走向故乡……@

如果您有新闻线索或资料给大纪元,请进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related article
  • 在圣经中,你是挪亚和神的约定;在物理学中,你是光和水滴的折射现象;相信好,孩子,你是这世上最美的神迹。
  • 我国的西部是一块神奇的土地,那里有巍峨的雪山,巨大的山脉,辽阔的草原,无垠的旷野,那里就是举世闻名的青藏高原。
  • 网上青石小友希望我谈谈对他最近一篇散文的看法,并且盼我直言。这种真诚让我感动,为此我也就为了我们共同所努力的生活,为了更好地交流不惜直言。
  • 时节进入暑假的中后段,阿公在被雷阵雨冲刷过的湿凉傍晚骑车出门,这是他每个周末晚间的惯性行程,去找在夜市口摆香肠摊的王菊阿嬷 ( 除了香肠、米肠,最近还加进了裹着厚厚甜面皮的炸热狗。) 一年前阿公替她在“大声公”里开了一个小小的专栏,刊载她的诗作,偶尔充满童心的用字让人丝毫感觉不到阅历的沧桑,阿公一星期会去跟她收七天的诗稿。
  • 现代文明中的种种骚扰,想必是很多人的苦恼。公车上、午饭时、写稿中、眠梦中……不管何时何地,接到一通陌生的来电,接通后彼端连珠炮似地抢先说:“先生您好,我们这里是XX银行信用贷款中心,不好意思耽误您一分钟的时间……”
  • 王菊嬷希望阿公能暂时让他来报社工作,更熟练一些生活的技能。阿公每天会给他一百块支薪和伙食,报社的工作项目原本就已经仅剩不多了,只有一些最微不足道的小事能分配给他。他的学习跟理解能力也都慢了好几拍,阿公跟我必须费尽耐心,不厌其烦地一次次解说,把最简单的动作分批成步骤(比如说请他剪开报纸的尼绳,就必须从第一步骤开抽屉,二把剪刀拿出来开始教起 )。
  • “阿叔你是不是最爱壮丁啊?”我看他又在后走廊,把午饭时间偷留下的鸡骨头偷塞给壮丁,我蹲到他身边很刻意地问。
  •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然后,就做了这样一个梦。梦中,一套沾满泥土的衣服悬挂在空中,但是,它的下半截却埋在土里。地面是一望无垠的泥,空气朦朦的像弥满着尘埃,红黄红黄的颜色。梦中没有一个人影,只有一套泥做的衣裳在空中悬挂着……
  • 寒冷的冬天远离,春天热闹的登场了!早晨的太阳好大、好暖和,树上抽出新芽,百花齐放,连路旁的野花也随风摇曳,争奇斗艳的绽放着。
  • 真的,想想能够在七夕节拥有“七夕”礼物是件多令人开心的事啊!而且又是一件如此有趣、珍贵的礼物!有了翻墙软件光盘,就可以看到、听到真相与真实的新闻、资讯,从此,思维的空间与视野将不再被局限,沉睡的良知与善念也将被唤醒……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