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蜀憶事(5)我的兩個孃孃

作者:愚翁
共產紅潮肆虐神州大陸,回顧幾十年血淚歲月,悖於常理的事荒唐地橫行著,人人事事樁樁都被共黨鬼魅桎梏著。(Shutterst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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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上一輩有二男二女:大孃、二孃、伯父和父親。

聽母親講,大孃和二孃都是解放前幾年嫁出去的。

那時候,我們家的生活非常拮据。家裡樣樣東西都要節省,買日用品要買減價的,買布匹要買人家賣剩下的節節布,買油買鹽也要討價還價,人家稱秤的時候,還要緊緊盯著秤星,生怕短斤少兩吃了虧。連孩子們玩耍弄丟了個鈕子,也要狠狠挨頓罵。

大孃叫陳在秀,她個子瘦小,為人膽小怕事。祖母怕她嫁出去受別人欺負,請了幾個媒人為她尋找婆家。一連找了好幾家,祖母都感到男方家庭成員複雜,擔心大孃過去吃虧受氣,沒有答應。

有一天,一個媒婆興沖沖地找上門來說,她給大孃找了一個好婆家,家庭條件好,男人脾氣也不錯,嫁過去肯定不會吃虧。她說那個男人姓管,世代單傳。家住小于壩,離縣城只有十幾里路。他家不僅有五十畝田地,在太和鎮街上還有兩間鋪面。祖父怕媒人說謊騙人,第二天步行四十多里路趕到小于壩進行明查暗訪,證實準確無誤後,才同意媒婆前去提親。

我的姑爺叫管興業,讀過幾個私熟學校,為人謙虛,說話細聲細氣。我們全家人都為大孃能找到這樣的婆家感到高興。沒過多久,大孃就被四抬大轎接到婆家去了。因為姑爺姓管,我們從此就叫她管大孃。

管興業一點也不會「興業」。他不但抽大煙,而且還天天泡在賭館裡賭搏。大孃嫁過去後不到五年時間,諾大的家產就被他輸得精光。他賣完田地賣街房,要債的人天天跑上門來追帳,有時甚至達到絡繹不絕的地步。他還不起賭債,不敢在家裡住,就一個人跑到潼南一個親戚家躲了起來。

這時候,管大孃已經有了一兒一女。為了生存,不得不到一個有錢人家去給別人當傭人。

祖父聽到消息,氣得大病一場。埋怨祖母不該把女兒嫁給這樣的敗家子。

二孃叫陳在芳,她身材高大,天生一副男孩子的性格。她小時候爬樹掏鳥蛋、下河摸魚蝦,哪一樣都不比別人家的男孩子差。她生就一雙大腳板,什麼樣的農活都能幹。

二孃嫁過去的地方叫廖洞埡,是個窮山溝。姑爺姓胥,叫胥剛林,一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子。他的家境遠不如管大孃婆家家境好。他家只有一畝多田地,三間茅草搭的房子。但他很勤勞,一年四季都在外面當挑夫,家裡土地全由二孃一個人耕種。春種秋收,二孃不但能挑糞上山,還能駕牛犂地。胥姑父身強力壯,一百五六十斤的擔子挑上肩頭走上十里路也不會歇氣。他把射洪產的鹽巴挑到蓬溪、南充一帶販賣,回頭又把那裡的棉花、糧食挑回射洪。肚子餓了,就啃幾口乾餅子,渴了就在路邊舀一瓢涼水灌下肚子。他不辭勞苦,長年在路上來回奔走。幾年下來,居然積累了一筆可觀的財富。他新修了三間瓦房,購買了十幾畝田地,一下子改變了窮困面貌。

祖父聽到消息,高興地說:「二女子終於嫁對了人家。」

一九五〇年,我們縣裡搞土改。管姑爺雖然解放前吃喝嫖賭,不務正業,但他解放時已經一貧如洗,劃分階級成分時劃成了貧農,不僅分到了幾畝土地,還把輸出去的瓦房分了兩間回來。

他回到失而復得的屋子裡,感慨萬端。他對我大孃說,這個社會真是奇了怪了,想不到茅坑裡的石頭也有翻身的時候。他慶幸自己把家產輸得乾乾淨淨,要不然到了土改,肯定是個地主無疑。

當他輸錢敗家時,無論大孃怎麼怨聲載道,他都不敢哼一聲。但是現在劃成了貧農,他的腰杆似乎也直了,膽量似乎也大了。他說要不是他提前輸掉了那些家產,現在全家都在挨批挨鬥呢。言外之意是說,他過去的做法是完全對的,一家人都要感謝他敗家才對。

胥姑爺的命運卻截然相反。他辛勤勞動,省吃儉用,解放時已經擁有十幾畝田地,按照土改政策,理所當然的成了地主,成了被鬥爭的對象。

工作隊把他捆綁在門前的大樹上,讓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辛苦掙來的家產,被村民們搬走。人們擁進屋子,把他家裡的衣服鞋帽、桌椅板凳、罎罎罐罐全都一掃而空,連張吃飯的桌子也沒有給他留下。

互助組那年,胥姑爺因為解放以前挑擔子勞累過度,得了吐血病離開了人世。

胥姑爺雖然得到了解脫,但卻苦了我的二孃。他的「地主」帽子緊緊扣在二孃頭上,像孫悟空頭上的緊箍咒,一輩子也取不掉。在階級鬥爭必須年年講、月月講、天天講的年代,「地、富、反、壞、右」成了天然的批鬥對象。到了文革時期,他們雖然成了「死老虎」,但仍然脫不了干係,因為「走資主義道路的當權派」成了他們的代言人。批判「走資派」,必須把他們抓起來一起批鬥。

公社召開批鬥大會,二孃幾乎每次都在被鬥之列。就是不挨批鬥,也要把她這個富農婆子雙手反綁起來,跪在主席台下陪「殺場」。

文化革命中,二孃被打斷了兩根肋骨,經常整夜整夜的痛得睡不著覺。她經常半夜三更一個人走到河邊去,面對滔滔而去的河流,總想一死了之。

有一次,她已經走下河去,就在河水淹過她的胸部、快要把她沖走的剎那,她猛烈止住了腳步。她想去死,但不能這個時候去死。她的兒女還未成人,她不能讓自己的孩子失去了父親又失去母親!她要堅強地活下來,她再苦再痛也要把兩個孩子拉扯大。

一九六七年,我父親回家探親,他從汶川帶了兩根虎骨回來。母親找人帶信叫二孃拿回去泡酒治傷痛。

恰好那天父親也在家,二孃怕她成分不好,連累到父親,竟然站在村口上,連我們家的門也沒有邁進。我拿著虎骨,送到村口去交給她。我拉著她的滿是老繭的雙手,硬要拉她進屋去吃午飯。她兩眼流著淚,用雙手撫摸著我的頭說:「夢娃乖,夢娃要聽話。孃孃今天忙,等以後有空了再來看你媽。」

說完,她雙手拭著眼淚,一步三回頭地看著我家的老屋,漸漸消失在遠處的山路上。

二孃走了。她連我的父親——她的親兄弟都沒能看上一眼,就這樣惆悵地走了。

待續@*#

責任編輯:謝雲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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