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紀(51)

上集-第二章:監督勞動的最初歲月
孔令平
font print 人氣: 1
【字號】    
   標籤: tags: , , ,

第六節:叢林鐵廠(7)

(五)奪命練焦場(1)

國慶節過後,不知道是出於王懷壽進一步收縮監視圈,以加強管理,還是出自叢林煤礦的某一管理人員的建議,我們全體「右派」集中到煉焦場從事專門的出焦勞動。

叢林煤礦出煤洞口的前方,一大片開闊地上排布著一群狀如鐵鍋似的「土煉焦爐」,這是幾百年來所沿用的最古老,最落後的手工煉焦法。

在像鍋底般的爐膛上面,架鋪好一層層的木材後,再從洗煉場運來的洗淨的原煤,一層層地鋪墊在它的上面,每一層之間用一排碗口大小的園木造好「通氣孔」,煤層堆好以後,像一個倒置的窩頭狀土丘,周圍再糊上一層稀泥覆蓋嚴實後,從爐底生火。經過十來天的焙燒,這玩意便成了一爐用來煉鐵的焦碳,再將底部的爐膛封閉,斷絕空氣,爐膛上便「燜成」一爐焦炭,等到熄火後,再用冷水從爐頂灌下,使火紅的焦碳冷卻,剝開最外層的「球殼」,將出爐的焦碳搗碎取出。

這是小煤礦中最髒、最累、也最危險的工種之一,所以,煤礦工人寧可甘冒瓦斯爆炸的殺生之險,也不願從井下抽上地面來幹這種活。然而對於我們這些無條件服從調派的監督勞動力,是不會考慮我們沒有經過培訓,沒有防毒用品,也沒有經驗的一群苦孩子的生命和安全的。

沒有人指導我們該怎麼幹,發給我們的是每人一根鋼釬,一條竹竿鐵爪子和兩隻口罩。規定我們每爐六個人,一天必須將一爐煉好的焦碳全部出淨。我們一早槓著鋼釬,鐵爪上到煉焦爐前。當我們打開已燒成黃白色的泥層「球殼」時,已感到灼熱逼人。

用了好大的勁從四個方向鑿開那「焦球」,爐心中暗紅的火焰,便從鑿開的縫中輻射出灼人的氣浪,直撲我們而來。那氣浪中,夾雜著燃燒的硫化物所釋放的黃褐色有毒煤氣,立即使我們感到窒息和昏眩。

我們被這股股毒氣,逼到爐沿無法再往後退的地方,只好背過身來,臉朝著外面直喘氣。

有人想到了水,便跳下爐沿的土坎,找到一個鐵桶,提來滿滿一桶水,朝著爐心中最紅的地方潑去。然而這才叫杯水車薪,從潑進水的地方,回捲起一股夾著煤氣的白色氣浪,猛烈反射回來,差一點沒把他擊倒,而那爐心處只稍稍地暗了一下。

此時六個人已經臉紅耳赤,身上的汗水早已被那不斷襲來的熱浪蒸發得乾乾的。只感到皮膚被灼傷的疼痛和呼吸的困難。六個人只好從爐上暫時退卻下來,相顧對視彼此的口罩,早已被那熱浪捲起的黑灰糊上了一層厚厚的「殼」。臉上除了看到眼珠還在轉動外,其它的地方也已成了灰紅一片。喉裡便覺得被堵上了什麼,乾咳著吐出來的便是黑色的痰。

劉漢光直搖著頭,喃喃地嘀咕道:「沒想到,這工作竟這麼惱火,這樣幹怕要作犧牲的準備了。」可是,休息還不到二十分鐘,大氣還沒有喘過來,那雷堯卻在附近的煉焦爐上向這邊喊道:「今天要出完啊,不出完是不准回去的啊。」劉漢光做了一個不肖的鬼臉,罵道:「假積極,催命鬼。」

我們只好重新站回到爐邊,灼熱的氣浪似乎退了一點,便揮動手中的鐵釬,向著那焦碳猛砸,將它們搗碎成水桶那麼大的碎塊,然後,執著長鐵鉤,冒著不停地向我們撲來的熱浪和令人窒息的煤氣,一塊一塊地把它們勾上岸來。

倘如碰到那大塊的焦碳,一個人往往無可奈何,便兩人協力去鉤,倘如不留神其中的一個鐵爪子滑脫,那麼那人便可能向後抑跌,跌下高高的爐坎,輕則傷及皮肉,重則跌斷手腳。而沒有滑脫鐵爪的那個人,如果不趕快甩掉手中的鐵爪,便會被那沉重的焦塊連人帶鉤拖下爐去,那後果會不堪設想,掉進那火爐中猶如葬身火海,難保性命。

突然間聽見有人發出驚叫聲,他是我們中個頭最小體重最輕,因而也是體質最弱的一個,我們連忙側頭去看他發生了什麼?只見他正在那裡很吃力地伸著腰,腳上穿穿跌跌,手也不停地在空上亂舞,好像在反抗一股看不見的,正將他向爐中吸進去的力量。

我們便丟下手中的工具連忙將他抓住,並將他拖到距離爐邊十米遠的潮濕的地下躺下。只見他雙目緊閉,口裡不斷地吐著白泡沫,原先紅灰色的臉變成了青色,不停地喊道:「水、水、我要水。」(待續)

如果您有新聞線索或資料給大紀元,請進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related article
  • 下農村的第一堂課,歷時四個月下課了,同趙氏父子相處得不錯,遠不像我初來所想像得那麼可怕,相互之間雖說不上相敬如賓,可還算按「人民內部矛盾」的辦法相處。比起在學校同班上的同學相處,反而覺得融洽多了。
  • 公共食堂成了界牌公社和附近近百戶農家生活、聚會、「學習」的中心場所,懸掛在大樑上的兩個麥克風,每到吃飯時就會播出南桐礦區的廣播。學生時代,我們習慣了新聞傳播的「單音調」。
  • 根據高產這個方針,界牌公社選定了一百畝小春高產試驗田,按照公社幹部計算,只要認真執行「精耕細作,稀秧密植」就可以至少達到畝產五千斤水平,算下來比往年五千畝面積的小春播種總收成還要高。
  • 按中國民俗,三十晚上是要通宵守歲的,所以我們大家都不準備睡覺。王大爺的精神特別好。也許,今晚上這熱鬧的氣氛打破了他長期獨居的沉悶,看得出他是一個地道的中國老式農民,兩杯白乾下肚,便打開了話匣
  • 我們是一九五九年四月初從界牌農村回到叢林煤礦,第二次回到這裡,第一景像是人流如海,熱鬧非凡。在那狹窄的叢林街旁,佈滿了臨時搭起的蓬帳,裡面擠住著從重慶、南桐各地調集來的「煉鋼大軍」。
  • 當時我們實在沒有興趣關注這些「設備」,我們只顧著吃飯和完成交給的勞動,我們只望著盡早回到學校的一天。
  • 我將要離開時,老漢走出門外,揀了一小指稻草,教我挫草繩,然後把挫好的草繩,套在腳跟上撓結打扣,便牢牢的捆在我的腳板上,護定我的腳跟踝骨,踏下腳覺得挺輕快。他告訴我:「這叫腳碼子,山裡人是從不穿鞋的,雨天路滑隨便在那個草樹上,挽上這腳碼,爬山利索又不容易滑倒。
  • 有一天,天下著大雨,白果山已無法上去,王懷壽決定扎雨班,同時派了四個人把郵件和報紙從南坪取回來。上午十點鐘左右,值班人發現臨時保管室的門關著,聽見派去南坪的四個人正小聲說話,側耳聽到說話的人楊治邦。
  • 洗練場僅用了不到一個月就完工了。我們這支勞動突擊隊接受了運送鐵礦石的任務,轉戰在通往煉鐵廠的馬路上。
  • 第二天,王懷壽一臉嚴肅向大家宣佈了一椿令所有人振奮的特大好消息:國慶節前由金校長親自率領的工作組,將來叢林檢查一年半以來對右派的思想改造工作。學校將根據在座的人所表現的好壞,考慮給接受改造的人摘掉帽子。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