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課
二、六首押「三江」韻的古代經典近體詩
3. 秋晚早發新定 唐‧杜牧
解印書千軸,重陽酒百缸。
涼風滿紅樹,曉月下秋江。
岩壑會歸去,塵埃終不降。
懸纓無敢濯,嚴瀨碧淙淙。
注釋:①秋晚:晚秋,黃曆的九月。|早發:早晨出發。②新定:今浙江省杭州市淳安縣。作者從建德縣出發,北上到淳安縣落腳過夜。③解印:原意是解下印綬,辭去官職。本詩指離職履新。公元848年黃曆9月,杜牧從睦州刺史(治所在今杭州建德市)調回京城任職。④千軸:唐朝時期的書籍用卷軸裝,千軸表示很多。⑤重陽酒:也稱菊花酒,釀造方法已經無從考證。⑥岩壑:山巒溪谷;也借指隱者的住所。⑦塵埃:指世俗中不正的東西、不善的想法等。⑧懸纓:古代官員儒冠上繫在脖子上的冠帶,稱為「纓」或「懸纓」。⑨不降:本詩指不被污染、沾染。⑩無敢:不敢。⑾嚴瀨:嚴陵瀨。在浙江省桐廬縣南,相傳為東漢嚴光隱居垂釣處。
「解印書千軸,重陽酒百缸。」這句話有自我解嘲的意思,睦州刺史為上州刺史[1],從三品。工作了幾年,所有的家當也就是書籍千軸,酒百缸。這酒是帶不走的,能帶一缸在路上喝就不錯了,說不定這百缸酒也是歷任的刺史積累下來的,有多少是杜牧自己釀製的就不得而知了。
「涼風滿紅樹,曉月下秋江。」大意:丹楓樹林涼風習習,拂曉的月光如銀輝灑落在秋江上。
「岩壑會歸去,塵埃終不降。」言外之意:將來我終究會歸隱山林的,(這一次回京城任職)我不會受官場上的不良習氣影響。
「懸纓無敢濯」這句詩的典故出自《孟子‧離婁章句上》:「有孺子歌曰:『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孔子曰:『小子聽之!清斯濯纓,濁斯濯足矣,自取之也。』」譯文:曾經有個兒童唱童謠:「清澈的滄浪水啊,能用來洗我的帽纓;渾濁的滄浪水啊,能用來洗我的雙腳。」孔子在一旁聽了說:「弟子們聽著,清澈的水可以用來洗帽纓,渾濁的水可以用來洗雙腳,這是自己決定的事。」(「濯」讀音「濁」入聲)
清洗帽纓,其實是正衣冠的意思。所以「滄浪之水清兮」是借指當遇到太平盛世的時候,整個社會的道德水平很高,這時候就用普世認可的道德禮儀來約束及糾正自己的言行。「滄浪之水濁兮」是指當遇到濁世的時候,整個社會的道德水平普遍很低,如果思想被敗壞了的觀念污染,就要將它們當成洗腳水一樣的倒掉(丟棄)。
在杜牧那個時代,整個唐朝已經逐漸走向沒落,在朝廷有小人當權,在地方有藩鎮割據。這時候的「滄浪之水」是混濁的,所以杜牧說「懸纓無敢濯」,因為他不想同流合污。而「嚴瀨碧淙淙」的言外之意是說,或許也只有嚴陵瀨這個地方的水還是清澈的吧,它是隱居修行的好地方。
所以,是隱居獨善其身,還是同流合污,正如孔子說的:「小子聽之!清斯濯纓,濁斯濯足矣,自取之也。」每個人都會有一個選擇。這是一位古代儒家修煉者寫的修行感悟詩。
4. 陳宮 唐‧羅鄴
白玉尊前紫桂香,迎春閣上燕雙雙。
陳王半醉貴妃舞,不覺隋兵夜渡江。
注釋:①陳宮:指南朝陳的皇宮。②白玉尊:用白玉製成的精美酒杯。③紫桂:也有稱墨桂,花為黑紫色,桂花的一種。④陳王:陳後主陳叔寶。字元秀,小字黃奴。南朝陳宣帝長子。在位時,大建宮室,終日與寵妃佞臣遊宴,不問政事,制豔詞,譜新曲。自恃有長江天險,隋軍大舉南下,仍縱酒賦詩不輟,在位不到七年。隋軍入建康,俘送長安,詩酒如故,隋文帝言其「全無心肝」。後病死洛陽,終年52歲。
全詩大意:白玉杯中的酒飄散著紫桂花的香氣,皇宮中迎春閣上燕子雙雙飛翔。陳後主半醉地靠在羅漢床上看著貴妃張麗華跳舞,卻不知道隋兵已經在昨天夜裡渡過了長江天險。
詩評:人生於世,通俗地說,都扮演著不同的角色,都要盡自己的責任將這個角色演好。皇帝亦然,如果不理政事,只圖享樂,那麼享樂的這些東西也要用自己的德去交換;當德不配位的時候,就會失去所有。唐貞觀時期宰相魏徵就此事曾有這樣一段評論:「古人有言,亡國之主,多有才藝,考之梁、陳及隋,信非虛論。然則不崇教義之本,偏尚淫麗之文,徒長澆偽之風,無救亂亡之禍矣。(《陳書·本紀第六》)」大意,古人曾說,亡國之君主,多有才藝。考證南朝梁、陳及隋朝一些君主的言行,發現並非不實之論。那些亡國的君主,不尊崇古代禮義教化的根本,偏偏追求奢靡華麗的文辭,只是增長了虛偽的文風,卻無法解救亡國之禍啊!
5. 冬柳 唐‧陸龜蒙
柳汀斜對野人窗,零落衰條傍曉江。
正是霜風飄斷處,寒鷗驚起一雙雙。
注釋:①柳汀(音廳):柳岸;柳樹成行的水邊平地。②野人:作者的自稱。
全詩大意:書窗外柳岸上,柳樹枝條搖曳。零落的冬柳枝條,無力地垂在拂曉的河面上。一陣霜風吹過,吹折柳枝,剛好掉落在鷗鳥窩上,將寒鷗雙雙對對地驚得飛起。
讀音說明:①「龜」這個字古音都讀「追」,因為韻母相同,所以還按現在普通話讀「歸」。②「傍」這個字有兩個讀音,本詩讀「蒲浪切pang4」,屬於去聲漾韻;倚、靠的意思。還有一個讀音是「蒲光切pang2」。音義通「旁」。
詩評:拂曉,蕭瑟的清江在窗中如畫,才入眼,本是相對靜止。誰知霜風斷柳,驚飛了鷗鳥;遂成了動畫片。品讀唐詩,一靜一動,塵慮全消。
6. 獨酌 唐‧杜牧
窗外正風霜,擁爐開酒缸。
何如釣船雨,蓬底睡秋江。
(仄)仄仄平平(韻),(平)平(仄)仄平(韻)。
平平仄平仄,(仄)仄仄平平(韻)。
注釋:①擁爐:指坐在炭火爐旁(溫酒)。「擁」古音讀上聲「勇」。②蓬底:有雨蓬的釣船,船艙也可稱蓬底。③第三句的「平平仄平仄」為特殊平仄格式,在近體詩中經常用到,因此要記下來。
全詩大意:窗外風霜凜凜,我坐在炭火爐旁溫酒獨飲。雖說是獨酌,但比起那種被大雨困在釣船上,只能在寒冷的秋江上過夜的人好多了。
詩評:一個人在屋內喝酒,聽著窗外瑟瑟的秋風。或許有些人會覺得孤獨、寂寞,會認為一個人喝悶酒有啥意思啊?可是作者卻說,我這種情形,比那種因大雨被困在釣船上,回不了家,要在小舟上過夜的人好太多了,有什麼不滿足的呢!人生也是這樣,如果在不同的生活狀態下都能知足,轉變心態,其實會很快樂。
三、附註:
1. 《舊唐書‧卷四十四‧地理三》:「(睦州)天寶領縣六,戶五萬四千九百六十一,口三十八萬二千五百一大三。」睦州從唐玄宗天寶年間開始,下轄六個縣,有五萬戶以上,人口三十八萬多人。據《舊唐書‧卷四十四‧職官二》載:「國家制,戶滿四萬以上為上州。刺史一員,從三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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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林芳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