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賓遜漂流記(44)

丹尼爾.笛福(Daniel Defoe)
font print 人氣: 4
【字號】    
   標籤: tags:

  那幾個逃上獨木舟的野人,拚力划著船,想逃出我們的射程。雖然星期五向他們開了兩三槍,可我沒看到他打中任何人。星期五希望用他們的獨木船去追殺他們。說實在的,放這幾個野人逃走,我心裡也很有顧慮。因為若把消息帶回本部落,說不定他們會坐上兩三百隻獨木船捲土重來,那時,他們將以多勝少,把我們通通殺光吃掉。所以我也同意星期五到海上去追他們。我立刻跑向一隻獨木船跳了上去,並叫星期五也一起上來。可是,我一跳上獨木舟,就發現船上還躺著一個俘虜,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外,那俘虜也像那西班牙人一樣,手腳都被捆綁著,等著被殺了吃掉。因為他無法抬頭看看船外邊的情況,所以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人已嚇得半死;再加上脖子和腳給綁得太緊,而且也綁得太久,所以只剩一口氣了。

  我立刻把捆在他身上的菖浦之類的東西割斷,想把他扶起來,但是他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更不要說站起來了。他只是一個勁兒地哼哼著,樣子可憐極了,因為他還以為給他鬆綁是準備拿他開刀呢。

  星期五一上船,我就叫星期五跟他講話,告訴他已經遇救了。同時,我又把酒瓶掏出來,叫星期五給這可憐的野人喝兩口。那野人喝了酒,又聽見自己已經獲救,不覺精神為之一振,居然馬上坐了起來。不料,星期五一聽見他說話,把他的臉一看,立刻又是吻他,又是擁抱他,又是大哭大笑,又是大喊大叫;接著又是一個勁兒地亂跳狂舞,大聲唱歌;然後又是大哭大嚎,又是扭自己的兩手,打自己的臉和頭,繼而又是高聲大唱,又是亂跳狂舞,活像個瘋子。他那樣子,任何人看了都要感動得流淚。他這樣發瘋似地鬧了好半天,我才使得他開口,讓他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他稍稍鎮靜了一會,才告訴我,這是他父親。

  我看見這可憐的野人見到他父親,見到他父親已絕處逢生,竟流露出如此無限的孝心,簡直欣喜若狂,我內心所受感動實難言表。不僅如此,在他們父子相逢之後,他那種一往情深,不能自禁的樣子,我更是無法形容。只見他一會兒跳上小船,一會兒又跳下來,這樣上上下下,不知折騰了多少趟。每次一上船,他總要坐到他父親身邊,袒開胸膛,把父親的頭緊緊抱在胸口,一抱就是半個鐘頭。他這樣做是為了使父親感到舒服些。然後,他又捧住他父親被綁得麻木和僵硬的手或腳,不停地搓擦。我見他這樣做,就把酒瓶裡的甘蔗酒倒了一些出來給他,叫他用酒來按摩,這樣效果果然好多了。

  發生了這件事,我們就沒能再去追那條獨木舟上的野人了。他們這時也已劃得很遠很遠,差不多連影子都看不見了。

  事實上,我們沒有去追擊,倒是我們的運氣。因為不到兩小時,海上就刮起了大風,我們估計那些逃跑的野人還沒有走完四分之一的路程。大風刮了整整一夜,還是西北風,對他們來說正是逆風,所以我估計,他們的船就是不翻也到不了自己的海岸。

  現在再回過頭來談談星期五吧。他這時正圍著他父親忙得不可開交,使我不忍心差他去做什麼事。等我覺得他可以稍稍離開一會時才把他叫過來。他過來了,又是跳,又是笑,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我問他有沒有給他父親吃麵包。他搖頭說:「沒有,我這丑狗頭把麵包吃光了。」於是我從自己特意帶出來的一隻小袋,袋裡掏出一塊麵包給他,又給了他一點酒,叫他自己喝。可是,他連嘗都不肯嘗一下,一古腦兒拿到他父親那裡去了。我衣袋裡還有兩三串葡萄乾,我給了他一把,叫他也拿給他父親吃。他把這把葡萄乾送給他父親之後,馬上又跳出小船,像著了魔似地向遠處跑去,而且跑得飛快。他真是我此生見到過的唯一的飛毛腿,一下子就跑得無影無蹤了。儘管我對著他大聲叫喊,他還是頭也不回地一個勁往前跑。不到一刻鐘工夫,他跑回來了,不過速度已經沒有去的時候那麼快了。當他走近時,我才發現原來他手裡還拿著東西,所以跑得不那麼快了。

  他走到我面前我才知道,原來他是跑回家去取一隻泥罐子,替他父親弄了些淡水來,並且又帶來了兩塊麵包。他把麵包交給我,把水送給他父親。我這時也感到很渴了,就順便喝了一口。他父親喝了點水後,精神好多了,比我給他喝酒還有效,因為他確實渴得快要昏過去了。

  他父親喝完水,我便把星期五叫過來,問他罐子裡還有沒有水。他說:「有。」我就叫他把水給那西班牙人去喝,因為他也和星期五的父親一樣快渴死了。我又叫他把他帶來的麵包也送一塊給那西班牙人吃。這時,那西班牙人已一點也沒有力氣了,正躺在一棵樹底下的綠草地上休息。他的手腳因剛剛被綁得太緊,現在又腫又硬。我看到星期五把水給他送過去,他就坐起來喝水,並把麵包接了過去,開始吃起麵包來了。我走到他面前,又給了他一把葡萄乾。他抬起頭來望著我,臉上露出無限感激的樣子。可是他身子實在太虛弱了,儘管他在與野人戰鬥時奮力氣搏,但現在卻連站都站不起來。他試了兩三回,可是腳踝腫脹得厲害,痛得根本站不住,我叫他坐下別動,要星期五替他搓腳踝,就像他替父親搓擦手腳那樣。我還讓他用甘蔗酒擦洗擦洗。

  我發現,星期五真是個心地誠摯的孝子。他一邊為西班牙人搓擦,一邊頻頻回頭看他的父親是否還坐在原來的地方。

  有一次,他忽然發覺他父親不見了,就立即跳起來,一句話也不說,飛跑到他父親那邊,他跑得飛快,簡直腳不點地。他過去一看,原來他父親為了舒舒手腳的筋骨,躺了下去。他這才放心,又趕緊回來。這時我對西班牙人說,讓星期五扶他走到小船上去,然後坐船到我們的住所,這樣我可照顧他。

  不料星期五力大無比,一下子把那西班牙人背在身上,向小船那邊走去。到了船邊,星期五把西班牙人朝裡輕輕放到船沿上,又把他拖起來往裡一挪,安置在他父親身旁。然後,星期五立即跳出小船,把船推到水裡,劃著它沿岸駛去。儘管這時風已刮得很大了,可他劃得比我走還快。他把他倆安全地載到那條小河裡,讓他們在船裡等著,他自己又馬上翻身回來,去取海邊的另一隻獨木舟。我在半路遇上他,問他上哪兒去。他說:「去取那隻小船。」說完又一陣風似地跑了,比誰都跑得快,甚至可以說比馬都跑得快。我從陸路剛走到小河邊,他就已經把另一隻獨木船划進河裡了。他先讓我渡過小河,又去幫助我們兩位新來的客人下了船。可是他倆都已無法走動,把可憐的星期五弄得一籌莫展。

  為了解決這一問題,我便開動腦筋。我讓星期五叫他倆坐在河邊,讓他自己到我身邊來。不久,我們便做了一副類似擔架的東西。我們把他倆放上去,我和星期五一前一後抬著他倆往前走。可是,抬到住所圍牆外面時,我們卻又不知怎麼辦才好了。因為要把他們兩人背過牆去是絕對不可能的,但我又不願拆壞圍牆。於是,我和星期五隻好動手搭個臨時帳篷。不到兩小時帳篷就搭成了,而且樣子也挺不錯。帳篷頂上蓋的是舊帆布,帆布上又鋪上樹枝。帳篷就搭在我們外牆外面的那塊空地上;也就是說,在外牆和我新近種植起來的那片幼林之間。在帳篷裡,我們用一些現在的稻草搭了兩張地鋪,上面各鋪了一條毯子,再加上一條毯子作蓋被。

  現在,我這小島上已經有了居民了;我覺得自己已有了不少百姓。我不禁覺得自己猶如一個國王。每想到這裡,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喜悅。首先,整個小島都是我個人的財產,因此,我對所屬的領土擁有一種毫無異義的主權;其次,我的百姓對我都絕對臣服,我是他們的全權統治者和立法者。他們對我都感恩戴德,因為他們的性命都是我救下來的。假如有必要,他們個個都甘心情願為我獻出他們自己的生命。

  我解救出來的兩個俘虜身體已十分虛弱。我首先把他們安頓好,使他們有遮風避雨和休息的地方,然後,就想到給他們弄點吃的東西。我先叫星期五從羊圈裡挑了一隻不大不小的山羊把它宰了。我把山羊的後半截剁下來,切成小塊,叫星期五加上清水煮,又在湯裡加了點小麥和大米,製成味道鮮美的羊肉糊湯。這頓飯是在露天做的,因為我從不在內牆裡面生火做飯。羊肉糊湯燒好後,我就端到新帳篷裡去,又在那裡替他們擺上一張桌子,坐下來和他們一塊吃起來,同時和他們又說又笑,盡可能鼓起他們的精神。談話時,星期五就充當我的翻譯,除了把我的話翻給他父親聽以外,有時也翻給那西班牙人聽,因為那西班牙人說他們部落的話已相當不錯了。

  吃完了中飯,或者不如說吃完了晚飯,我就命令星期五駕一隻獨木船,把我們的短槍和其他槍枝搬回來,因為當時時間倉促,這些武器仍留在戰場上。第二天,我又命令他把那幾個野人的屍體埋掉,因為屍體在太陽下暴曬,不久就會發臭。我也叫他把他們那場野蠻的人肉宴所剩下來的殘骨剩肉也一齊順便埋掉。我知道那些殘骸還剩有不少,可我實在不想自己親自動手去埋掉–不要說埋,就是路過都不忍看一眼。所有這些工作,星期五都很快就完成了,而且,他把那群野人留在那一帶的痕跡都消滅得乾乾淨淨。後來我再到那邊去時,要不是靠了那片樹林的一角辦別方向,簡直認不出那個地方了。(待續)
(http://www.dajiyuan.com)

如果您有新聞線索或資料給大紀元,請進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related article
  • 魯賓遜出身於一個體面的商人家庭,渴望航海,一心想去海外見識一番。他瞞著父親出海,第一次航行就遇到大風浪,船隻沉沒,他好不容易才逃出性命。第二次出海到非洲經商,賺了一筆錢。第三次又遭不幸,被摩爾人俘獲,當了奴隸。後來他划了主人的小船逃跑,途中被一艘葡萄牙貨船救起。
  • 前面已經提到過,我的墨水早就用完了,到最後,只剩下一點點。我就不斷加點水進去,直到後來淡得寫在紙上看不出字跡了。但我決心只要還有點墨水,就要把每月中發生特殊事件的日子記下來。翻閱了一下日記,發現我所遭遇的各種事故,在日期上有某種巧合;如果我有迷信思想,認為時辰有凶吉,那我一定會感到無限的驚詫。
  • 從我所站的小山上向海上放眼望去,看見有一股很強很猛的急流向東流去,差不多一直流到那岬角附近。我進一步仔細地觀察了一下,因為我發現,這股急流中隱藏著危險。如果我把船開進這股急流,船就會被它衝到外海去,可能再也回不到島上了。說真的,假如我沒有先爬上這座山觀察到這股急流,我相信一定會碰到這種危險的。
  • 差不多有一年的工夫,我壓制著自己的性子,過著一種恬靜優閒的生活,這一點你們完全可以想像。我安於自己的境遇,安於上天對我的安排,因此,我感到生活十分幸福。唯一的缺陷是,沒有人可以交往。
  • 我曾經說過,我非常希望能使用那隻小船,但又不想再次冒險。因此,有時我會坐著苦思冥想,竭力設法把船弄到小島的這邊來;有時我又會安下心來,覺得不要它也行。可是我這人生性不安於現狀,總是想到我上次出遊時到過的海島的那一邊走一趟,看看有沒有辦法把小船弄過來,因為,正是在那兒,我可以登上小山,遠眺海岸和潮水的流向。
  • 一天中午,我正走去看我的船,忽然在海邊上發現一個人的腳印;那是一個赤腳的腳印,清清楚楚地印在沙灘上。這簡直把我嚇壞了。我呆呆地站在那裡,猶如挨了一個晴天霹靂,又像大白天見到了鬼。我側耳傾聽,又環顧四周,可什麼也沒有聽到,什麼也沒有見到。
  • 這兩個情況又使我馬上胡思亂想起來,並使我憂心忡忡,忐忑不安。結果我嚇得渾身顫抖,好像發瘧疾一樣。我馬上跑回家裡,深信至少一個人或一些人上過岸。總之,島上已經有人了,說不定什麼時候會對我進行突然襲擊,使我措手不及。至於我應採取什麼措施進行防衛,卻仍毫無頭緒。
  • 再說我從山崗上下來,走到島的西南角,我馬上就嚇得驚惶失措,目瞪口呆了。只見海岸上滿地都是人的頭骨、手骨、腳骨,以及人體其他部分的骨頭,我心裡的恐怖,簡直無法形容。我還看到有一個地方曾經生過火,地上挖了一個鬥雞坑似的圓圈,那些野蠻人大概就圍坐在那裡,舉行殘忍的宴會,吃食自己同類的肉體。
  • 在每天到小山上巡邏和了望期間,我始終精神抖擻,情緒高漲,決心實現自己的計劃。我似乎隨時都可以幹得出驚人的壯舉,一口氣殺掉二三十個赤身裸體的野人。至於他們究竟犯了什麼滔天大罪,我卻從未認真考慮,只是當初看到這些土人傷天害理的習俗,從心底裡本能地感到厭惡和憤怒罷了。
  • 由於我一直生活在危險之中,因而日夜憂慮,寢食不安,這就扼殺了我為使自己生活舒適方便的發明創造能力。如果我坦誠承認這一點,讀者一定不會感到奇怪。我當前最迫切需要解決的是自己的安全問題,而不是食物問題。我連一個釘子都不敢釘,一塊木頭都不敢劈,生怕聲音被別人聽見;同樣,我更不敢開槍了。
評論